怦!怦!怦!舒慕听着自己异常响亮急促的心跳,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若不是及时刹车,此时的的他是否已经葬身山崖,摔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和被困浓雾那种恐惧不同,这可是实打实的死亡威胁,舒慕足足愣神两分钟才找回自己的知觉,踩着刹车的脚早已麻木的仿佛不是自己的。中年人的惨叫不绝于耳,舒慕甚至怀疑那人是不是掉进了通往地心的神秘隧道,否则山再高也该摔到底了吧?
本能告诉他留在车里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但舒慕还是决定下去看看,不管那个时速一百二的家伙是人是鬼还是怪物,都算是救了他一命,他不能眼见对方坠崖还心安理得地躲在车里不闻不问,即便他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至少能换个心安。
翻出备用手电,舒慕一步一顿地往前挪。没了那盏其貌不扬却能劈开浓雾的灯笼,周围又变回雾蒙蒙一片,即便有手电照明,他依旧连山崖在哪儿都看不到,护栏已经被方才摔下去那位撞断了,他可不想两眼一抹黑,沿着前人的脚步把自己也送到下面去陪葬。
往前走了十多步,舒慕回过头看来时的方向,却惊讶地发现已经找不到车子在哪儿了。他的车一直开着灯,就算雾气重也不至于才走这么远就看不到了呀!
浓雾比之前更厚重,仿若实质般压在身上,舒慕有种快上不来气的感觉。压下心底的不安和恐惧,舒慕转回身继续往山崖方向走,这种情况下指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似乎不太现实,可他就是固执地想去看看。
又走了四五步,前方忽地亮了起来,紧跟着浓雾翻滚着向周边退散,四周的景物逐渐清晰,被浓雾掩藏的悬崖实实在在出现在舒慕前方十米处。舒慕下意识停住脚步,僵硬着脊背打量眼前这突兀的变化,不晓得又发生了什么。
亮光越来越盛,很快,一盏白色灯笼从山崖下探了出来,舒慕心里一动,这不是那中年人提在手里的那盏?
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还没摔烂,质量不错啊!
灯笼没摔坏也不可能自己爬上来,舒慕谨慎地后退两步,先不说这山崖有多高,单就是以一百二的时速撞断护栏,一般人也该零碎了,那人不但没事,还一步步爬了上来……
那还是人吗!
夜里的小风飕飕刮,舒大少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即便先前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当真见到那东西从山崖下面爬上来,他还是有些后悔,贸贸然从车上下来,实在太莽撞了。可已经找不到车在哪儿了,他也不敢转头乱跑,好歹爬上来这位刚才还提醒他前方是山崖,不管俩人是否属于同一物种,对方总归对他没有恶意……吧?
灯笼稳稳地放在平地上,中年人这才腾出双手吭哧吭哧地爬上来,没有舒慕脑补的血腥和零碎,不过造型也颇有几分惨不忍睹。披散的长发本来就因超速奔跑而飞扬成半疯儿造型,这会更是乱得跟秋天枯黄的草丛有一拼,也不知是在哪儿粘了一大堆叶子和树枝,乍一看就跟头上顶了个鸟窝似的。
那件造型复古,但料子看着还算不错的黄袍刮得到处都是口子,灰扑扑的,袖子上还蹭了不少泥土,要是再来几个补丁,就可以直接送去丐帮当帮服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来,中年人要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边拿宽大的袖子抹脸上的汗水边哎呦着“累死我了”,舒慕远远打量着,从头到脚,好像没有多出个尖耳朵也没长出条大尾巴,怎么看怎么像个人。
嗯,也就是像人而已。舒慕默默地在心里给对方下了个定义。
中年人躺了十分钟才找回些力气,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一抬头就看到十几米外站着的舒慕,顿时笑了:“小兄弟,你还在呢,太好了。”
舒慕心中警铃大作,对方不会打算接一句“正好饿了,拿你开餐最美味”吧?
中年人显然没舒大少脑补的那么丧心病狂,捡起旁边的灯笼,一瘸一拐往这边走:“我还以为你已经被恶鬼吃了呢,幸好没事,哎呦,我的老腰哦,八成是断了,哎呦呦,腿好像也断了。”离舒慕还有两三米的距离,中年人做作地倒在地上,抱着腿叫唤的格外凄惨,那德性跟碰瓷的一模一样。
望着眼前这幕,舒慕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他是真心觉得此时此刻深陷鬼打墙,面前还有个物种有待考证的威胁,自己不该笑,可莫名地,他就是觉得这场面喜感十足。许是灯笼驱散了身旁的雾气,舒慕内心的恐惧减轻不少,虽仍对地上的人抱着一定的警惕,却还是忍不住笑弯了嘴角。
中年人眼尖地看到舒慕在笑,立马不干了:“我说小兄弟,我可是为了救你才摔成这副德行的,你就算不赔我个三万五万,也该把我扶到你那车上让我歇口气吧?哎呦,疼啊,全身都疼啊!”
受不了对方的鬼哭狼嚎,舒慕没等脑子分析清楚利弊,身体就先一步行动架起地上的中年人,借着灯笼的光芒往来时的方向走。
虽说先前曾和这人两度面对面,但那时的舒大少太紧张,根本没注意对方长什么样子,此时近距离接触,他终于有机会看清这东西。
个头和自己差不多高,身形却小了一号,穿着肥大的黄袍,入手的胳膊和肩膀却证明这人是个地地道道的瘦子,比皮包骨稍好些罢了。脸很小,比明星脸的舒大少还小一圈,脸颊很瘦,颧骨凸出,唇很薄,不知是不是坠崖受了惊吓或是受了伤,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整体来说,这人是典型的尖嘴猴腮,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那种。
不过这人却长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侧面看,睫毛长的天怒人怨,又黑又密,眼睛是经典的杏核状,大而亮,眼角微微有些上翘,不显妖媚,却巧妙地扯平了周围的细纹。只看眼睛,你会以为对方是个俏皮又年轻的少年,可往眼睛之外的部位看,就会有种幻想破灭的苦逼感。
如此漂亮的一双眼睛,怎么会长在猴子精身上!
同样是猴子精,美猴王的颜值秒杀这位几条街。
才往回走了几步,舒慕就看到被雾气吞没的汽车,车灯依旧亮着,和灯笼发出的光交相辉映,驱赶着企图靠近他们的白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是……谁?”把人放到副驾驶,舒慕礼貌地递给对方一罐汽水,其实他更想问“你是什么”,又觉得这话忒没礼貌,万一把人家惹恼,再显个原形把他吃了就得不偿失了。
中年人接过汽水,夸张地吞咽着口水,好像几百年没喝过似的小心打开,先是浅浅地尝了一口,可能是觉得味道不错,一仰头把整罐汽水喝下去。舒慕看得一阵胸闷,这可是放在车载小冰箱里的碳酸汽水,冰冰凉,气也足,一口气喝下去真的不会顶得难受吗?
“嗝!”回答他的是一声常常的气嗝,舒慕翻个白眼,他就知道会这样。
“好久没喝到这么好喝的东西了,还有吗?”男人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瞟着小冰箱,满脸都是渴望。刚才舒慕拿汽水的时候他看到里面摆了四五罐,作为对方的救命恩人,索要几罐汽水喝不过分吧?
舒慕无语地看看对方,机械地打开冰箱门,示意对方想喝多少自己拿,反正他现在一点喝汽水的心情都没有。他只想搞清楚眼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要怎么才能回到人类的世界,明天还要拍戏呢,他好!困!啊!
男人两眼放光,也不客气,鸡爪子似的手一捞,把里面剩余的四罐汽水都拿了出来,不嫌凉地放到自己大腿上慢慢喝。又喝了两罐,男人才想起还没回答身边人的问题,打个长嗝,慢条斯理地开口:“贫道名叫远泽,远近的远,沼泽的泽,是闲云野鹤的方外之人,路径此地发现山脚下戾气深重,所以打算查看下附近是否有凶魂厉鬼出没。”
舒慕将信将疑地重新打量对方,还别说,如果这身黄袍没摔得又脏又破,再把乱糟糟的长头发梳起来,真挺像道观里的道士,所以……这猴子精其实是个人?!
人……撞断护栏又摔到山崖下面还能爬上来,而且一点伤都没受?
舒大少烦躁地抓抓头发,他怎么感觉自己穿越到玄幻小说里了呢,这难道不该是影视剧里才有的情节吗!
远泽丝毫没发现舒慕的情绪波动,还在慢悠悠讲述:“贫道探查了半个月,终于发现山下有一处凶地,这条路上殒命之人都会被吸到那里,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气候。你别看现在还没出事,但最迟再过一个月,这条路就会变成死亡之路,事故频发。”
远泽最后四个字说的阴森,舒慕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未来两个月都会把这条路作为主要通行路径,若是对方说的都是实情,那他岂不是早晚都会出事?
这一刻,舒大少决定以后再也不任性了,乖乖跟组住酒店什么的才是最安全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