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被僵尸咬过的人也会变成僵尸吗,你怎么没变?”受不了远泽那双闪亮亮的眼睛的逼视,康俊搜肠刮肚,总算找到个不太跑偏的话题。
“你怎么知道我没变?”远泽气咻咻地翻了个白眼,他本以为大家会对他毁容这事表示一百二十分的遗憾,顺便大骂老鬼禽兽混蛋,哪成想这些家伙还是一脸“相信你是帅比,不如相信世上没鬼”的欠揍表情。
真是,气死人了!
大伙又是倒吸一口冷气——难不成远泽是僵尸?乖乖,这年头都指望僵尸来除魔卫道了?幸好建国后动物不能成精,供需压力没那么大了……
“不知道是我的精气不好吃还是他恰好在那个时候吃饱了,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他居然把我放开了。”没了老鬼的支撑,少年远泽软软地倒在地上,被闻讯赶来的师父救了回去。
虽说老鬼给他留了口气,但从他受伤到康复,还是花费了整整两年的时间,远泽的师父用尽了师门的天才地宝珍稀草药,才算把这个宝贝徒弟的小命给救回来。命是保住了,那张脸却怎么都无法恢复了,连带着身体也瘦弱的不成样子,不管远泽吃再多,再怎么运动锻炼,都没能长出多余的肉来。
因为远泽最终活了下来,他师父又及时给他去除了尸毒,所以没人想到他会变成僵尸,直到几年后,他帮着师父除妖时被妖怪砍了一刀。那把刀是妖怪偶然得到的宝贝,锋利无比,砍在人身上就跟切豆腐一样,可砍在远泽肩膀上,不但远泽毫发无伤,刀刃反而豁了一块。
“那你前几天怎么还让恶鬼给捅了?”舒慕刚出声就被远泽狠狠瞪了眼,舒大少想还嘴却被覃坈拦了下来。覃坈冲他摇摇头,示意他别在这个时候和对方吵架,不然老道该不讲了。
舒慕哼哼两声,自顾自吃葡萄去了。
“师父发现我身体发生异变,联想我被僵尸咬过,就猜测我也变成了僵尸,但我确实还是个活人。”远泽摇了摇头,当年师门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到场会诊,可还是没能得出个结论,最后师父只好将他关在后山,观察他的一举一动,防备他暴起伤人。再后来,天下乱了,邪祟之事多了,也就没人能顾得上他了,恢复自由身的远泽选择远走他乡,边游历边找寻当年那只害了他的僵尸,打算跟对方来个同归于尽,没想到之后又发生了些打死他都想不到的事,机缘巧合下,他身体的异变渐渐恢复,虽然有血有肉会受伤,但他心里清楚,想死怕仍旧很难。
“所以……你今年多大?”康俊本来听得津津有味,甚至会跟着远泽声情并茂的讲述做出紧张或伤感的表情,可当他听到后面就觉出不对了,天下大乱……那都多少年前的历史了?
“唔,这个我还真没算过,修道之人嘛,清心寡欲,不会像你们这样每年都过生日,啊对,我生日好像快到了……”远泽说着跳起来,边掐手指头算日子边往楼上走。他昨天自作主张挑了间客房,未来的一段时间,他准备就住这儿了。
“转移话题的水平真低级。”简桐桐不满地皱皱鼻子,这里又没外人,说一下年龄会怎样!一个大老爷们,难道还怕别人笑他老吗?
好吧,其实远泽是怕他说了大伙也不信,谁会相信他出生的时候,这天下还是老朱家的呢!连他年轻时是个帅哥都没人信……
没了讲故事的人,听故事的自然就散了,简桐桐和康俊去了楼上,而覃坈则抱着肚子堪比孕妇的舒大少回了一楼卧室。
“你把我放下,我自己能走。”舒慕觉得被男人公主抱是件特别丢脸的事,于是别扭地挣了挣,刚动了下脸就变成菊花,胃疼。
“又不是小孩子,以后闹脾气的时候不要拿自己撒气。”可能是看舒慕抱着肚子直哎呦的样子怪可怜的,覃坈禁不住放缓语气,若是旁人来听,兴许能听到几分宠溺的味道。
舒慕也被覃坈这种怪异的说话口气震了下,抬眼左看右看,确定这人没被掉包后,舒大少伸手扯住自己右眼的下眼皮,左眼闭住,做了个孩子气十足的动作——翻白眼,吐舌头。
“……”覃坈的表情出现一秒僵硬,在表情彻底裂掉之前,松开抱着某人的手。
“啊!”舒慕惨叫一声,捂着肚子在大床上滚来滚去。
……
前一晚消化不良的结果,就是舒慕第二天顶着熊猫眼被覃坈拖起来塞进车里,由康俊开车直奔城西殡仪馆。
本市的殡仪馆和火葬场挨着,在这边举行完追悼会就直接拉去另一边火化,康俊因为路不熟,直接把车开进了火葬场。
“反正一会儿也要从这走,先占个车位吧。”康俊尴尬地挠头,真没想到火葬场也会出现停车位紧张的情况,他们还算来得早的,稍晚一点就要把车停到路边上了。
“你们觉不觉得这里好阴森啊?”在车上犯困的舒慕一下车就精神了,也许是心理作用的缘故,他总觉得火葬场里阴风阵阵,虽说送来这里的尸体最终都会被火化,但在火化之前可都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而他们昨晚刚听了个半真半假的僵尸故事……
“废话,”同样顶着黑眼圈,远泽的脾气少有的暴躁,下车照着舒慕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火葬场不阴风阵阵,难道还要喜气洋洋啊?你还想不想让逝者安息了!”
没等舒慕反驳,覃坈已经先一步出手,于是远泽道人的眼圈彻底黑了。
“我说,你们是集体cos熊猫忘卸妆了吧?”早在殡仪馆门口候着的穆宽一见这几位,脸当场就黑了。参加追悼会最重要的就是庄重,心里是否真难过没人管,但你表面上得表现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可您这几位跟国宝似的,真不是来砸场子的吗?
“我要是你就马上找点粉底来帮忙遮掩下,听说一会儿还要我代表剧组发言?”揉着被远泽打疼的后脑勺,舒慕扫了眼旁边车子的倒车镜,嗯,苍白的脸,青黑的眼圈,泛红的眼睛,幸好现在青天白日的,不然他会把自己当成鬼。
穆宽气结,瞪了舒大少半天,直到眼睛快迎风流泪了才不甘不愿地回车上拿包。别看舒慕最近没公开亮相,但到底是艺人,随时都可能面对媒体,他这个当经纪人的各种准备都很充分。
“我觉得再画个红嘴唇,咱就可以大闹火葬场了。”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新妆容,远泽中肯地做出点评。他的黑眼圈可没舒慕的那么好遮掩,所以穆宽给他擦完粉底又扑了一层厚厚的粉,偏偏这位道长常年蹲在深山里,肤色晒得特健康,只擦眼睛会让整张脸看上去更怪异,穆宽无奈只好给他的脸上也擦点粉。可远泽的脸太干瘪,粉根本挂不住,一说话就往下掉面儿,更糟糕的是,脸是白了,脖子还是黑的……
“就这样吧,又没人让他发言。”眼看半瓶粉底擦老道脸上也没看到个满意效果,舒大少不痛快了,“再说,他这身打扮已经够惹眼了,脸上擦多少粉都白扯。”
这倒是实话,早上出发前,康俊实在看不过去远泽穿着破烂还带着血的道袍出门,就临时翻了套自己的休闲运动装给他。可不知道老道是怎么弄的,居然把一套白色运动服穿得跟乞丐服似的,裤子上十几个窟窿眼,比乞丐牛仔裤还夸张,那白花花的大腿,简直不忍直视。
“你懂什么,这叫艺术,艺术你懂吗!”远泽不服不忿地挺直胸膛,前几个月他在公路上见几个年轻人就这么穿的,当时他可羡慕人家了,发誓等收掉恶鬼就去给自己也搞这么一身。如今虽然恶鬼还没解决,但有现成的衣服送上门,他不介意自己动手改造一下。
幸好他没去染一头鸡毛掸子头,否则不仅舒大少忍无可忍把他赶出家门,连他那位已经超脱的师父都会气得爆粗口,再把这个逆徒赶出师门。
“都在门口戳着干什么?想成为今天追悼会的焦点?”唐剑文隔着老远就看到他们在门口争执着什么,离得进了,唐老板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抽了抽,总觉得舒慕和远泽更适合去棺材里接受众人遗体告别。
唐剑文向来镇得住场子,再加上追悼会的时间马上到了,一行人只好暂时闭嘴,鱼贯着进入殡仪馆内部。殡仪馆很大,穿过业务大厅,两侧共有八个大小不同的告别厅,穿过建筑楼,后面是两个相互独立的院子,追悼会之后,遗体会由殡仪馆的专业仪仗队抬到车上,然后燃放礼炮,多少响就看家属舍得花多少钱,礼炮结束,车会将装着尸体的棺材送到隔壁火葬场,这一路还会有专门人不停撒纸钱。
一套流程下来,舒慕筋疲力尽,也不晓得唐剑文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说服三个死者的家属同时举办追悼会,这也避免了他们参加三次葬礼的悲剧。
“也不知大脸来了没,说好了给他烧点东西的。”尸体火化的时候,舒慕拉着覃坈溜达到外面贼眉鼠眼到处乱瞧。火葬场有专门卖纸钱纸人等物品的窗口,不过因为价格过于昂贵,很少有人在里面买。反倒是火葬场和殡仪馆门口街道两侧的摊位生意火爆,舒慕越看越想把整个摊位买下来烧给他的好兄弟。
尤其那个上面画了个大大苹果的疑似手机的纸扎品。
就是不晓得这东西能不能用。
“他早就来了,”覃坈对这些玩意倒没什么兴趣,对他而言,活着的时候用不上这些,死了后就更用不上了,“你在上面发言的时候他就在门口偷瞄告别厅里的人,估计是在寻找可疑对象吧。”
他们今天的状态不太好,却不耽误他们办正事,包括康俊在内,所有人都在警惕地打量着每个到场者。唐剑文不知从哪儿弄了份到场人员名单,上面还配了一寸近照,按资料筛选,再加上现场观察,总算找出了几个怀疑对象。
“是吗?”舒慕翻着眼皮想了半天,不过那时候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发言稿上,也不知那词儿是谁写的,肉麻兮兮,恶心的他快吐了。为免念错,他连观察下面的人都顾不上,更别说门口不起眼的大脸了。
“葬礼结束后,他应该会去盯着怀疑对象中的某一个,所以……”覃坈的目光扫过那家最大摊位上摆着的各种现代科技化的纸扎品,“先给他弄个手机,有什么情况也好及时联系。”
作为钻石级土豪,舒大少手一挥,摊位老板乐颠颠地把整条街上的纸扎手机都收购回来,全数装好再交到只管掏票子的大少爷手上。
纸扎品看着很轻,可上百个手机加在一起,分量也挺吓人,“这些里有一个能用我就知足了。”舒慕幽幽地感叹着。
事实证明,他还是太乐观了,因为大脸最后是拿着当初塞给远泽的直板手机抹着眼泪走的——大少爷,烧给我一堆玩具手机,你是想让我去地府开玩具商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