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人很少在家里供奉牌位,舒慕还是拍一部年代戏,演个被罚跪祠堂的大少爷时才见到立体版的牌位。那时候明知眼前的牌位都是假的,旁边还有摄像导演助理一大群,他还是觉得面对几十个“长辈”的牌位有点瘆的慌。而现在,草房里的牌位是真是假尚待商榷,但只凭数量也足够人一眼望过去头皮发麻了。
“这,这怎么回事啊?”腿软靠在舒慕和康俊身上,穆宽说话都哆嗦了,后院摆了上百个死人牌位,而他们这群人在前院住了好几宿……
“节目组不可能出现这种纰漏吧?”康俊单手架着已经不能靠自己保持站立的经纪人,眼睛死死盯着屋里的牌位们。别看王斌的点子经常不靠谱,但他手下的人办事都很牢靠,听说前期考察场景时他们把整个村子都查了一遍,确认这里没人甚至连个动物都没有,才决定来这里取景拍摄。虽说这三间茅屋和前院的大宅比毫无存在感,但到底是剧组的大本营,没理由在检查村子的时候漏过去。
还是那句话,娱乐圈的人都迷信,真发现村子里供了这么多牌位,王斌就是再想不开也不会来这里拍。
难不成,这些牌位是突然冒出来的?
“是不是咱们把这些玩意还有那边的尸体都烧了,就能平安离开了?”紧紧攥着覃坈的手,舒慕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别太抖。烧尸体和牌位似乎缺德了点,可现在三十来人被困山村,找不到离开的方法用不了几天就全饿死了,和小命比,缺德算个啥。
“恐怕没这么简单。”经历过几次段数较高的鬼打墙,覃坈森森怀疑眼前这些突然出现的牌位是幻觉。倒是一旁的唐剑文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相当潇洒地迈了进去。
站他旁边的康俊被吓出一身冷汗,顾不得身旁全靠他和舒慕支撑的经纪人,甩手追了进去。“噗通”一声,失去平衡的穆宽凄惨地摔在地上,粘了一屁股的雪。
舒慕被拽的半边身子一歪,毫无心理准备的大少爷被吓得差点叫出来,发现是经纪人吓瘫了,这才边拍差点被吓得跳出来的小心脏边把人拖起来。他这边的起立工程尚未结束,眼前凉风扫过,木门忽忽悠悠晃了几下,“砰”地关上了。
看不见进去的康俊和唐剑文,舒慕那颗饱经沧桑的心跳得快了一倍,两手下意识松开,跑过去推门。好不容易才屁股离地的经纪人再度摔回雪地里,屁股底下凉飕飕的,和他此时的心情特契合。
舒慕推了两把,又踹了一脚,门纹丝不动,大少爷慌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道门被某种诡异的力量控制了,难道那群暗搓搓围观了他们一晚上的恶鬼们按捺不住,准备将他们强制分开再逐个击破?
“我记得前院有把斧子,应该能把门劈开吧?”舒慕求助地望向覃坈,在没有符纸傍身的前提下,他还真没胆子单独行动,和唐剑文那个好歹自带外挂的移动镇宅神兽比,他才是妥妥的弱鸡。
可现在情况危急,他也不敢贸然带着覃坈离开,天知道他们会不会错过最佳的施救时机。
淡定地回应大少爷一眼,再善心大发地拉了正独自奋斗的经纪人一把,覃坈晃悠到左边草房门口,对着屋里招招手,一把落满灰尘的破烂木椅飘飘摇摇地飞出来,按照覃坈的指示落在中间草房的门口。
把舒慕按在擦干净的椅子上,覃坈在对方肩膀上拍了两下:“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事。”
“……”舒慕怀疑他家保镖在公报私仇。
……
关门声把康俊吓得不轻,第一反应就是扑到门边推拉,可任凭他如何用力都没能再开启房门。
“怎么办,咱们被困住了?”把还想往里走的唐剑文拉住,康俊背后死死抵在木门内侧,借着手机微弱的光打量着这个几乎没有落脚之地的屋子。
剧组工作人员有一点说对了,屋里有一张简易床,不过这张满是灰尘的床上,摆了几十个牌位。除了床上,地上,家具上,窗台上,到处都是牌位,涂了黑漆的牌位在光下闪着诡异的暗光,很像怪兽的眼睛。
“别怕。”感受到身旁人的恐惧,唐剑文心安理得地伸出爪子将人抱进怀里,手掌在其外侧的胳膊上摩挲着,心里那叫一个美。
“也许,我们可以把门砸开。”被吃了豆腐尚不自知,康俊强迫自己不去注意那些散发着而已的牌位。房里有几件破烂的家具,把上面的牌位扫开,也算是个趁手的武器。身后的木门并不结实,多砸几下没准就逃出去了。
“好不容易才进来,干嘛急着出去。”嘴角挑起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唐剑文看向牌位们的眼神就像黄鼠狼看到了大肥鸡。若恶鬼藏匿踪迹,只一味地困住大伙,那他一时半会还真就没办法,现在情况不同了,对手等不及先出手,无疑是把主动权交到了他手上。
沉睡多年,是时候发发威了,省得被人当成软柿子捏。
“啊?”康俊满是恐惧的脸上现出一丝困惑,自打出院,他就觉得唐老板和过去不太一样,虽然生活习惯和性格都没什么变化,但给他的感觉就是和过去不同。如果说先前还可以当做是自己的错觉,那么现在,康俊确认身旁这个男人变了,变得更……
冷傲。
把人使劲往怀里按了按,唐剑文不舍地收回手臂,牵起一只冰冰凉的手,无所畏惧地往牌位中间走。
地上到处都是牌位,唐剑文像没看到似的,一脚下去总能踢翻三五个,然后直接踩上去,有些不结实的直接被拦腰踩断。
康俊踢到牌位的时候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可眼下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他只好抬起脸尽量忽略脚下的感觉,随着唐剑文的牵引一步步向屋子深处走去。
屋子的空间不大,几步就来到中心地带,唐剑文一脚落地,脑后突然袭来一阵恶风。
唐剑文手上用力,把还不晓得危机已经到来的康俊揽在怀里,单脚为轴,身子迅速转了个圈,躲过偷袭的同时,空着的左手凭空挥出。
被动转了一周,康俊眼前发花,没等他重新聚焦,就感觉眼前闪过一道比黑更黑的光,正想思考下什么叫“比黑更黑”,耳边却响起渗人的惨叫——
“啊!”
“你们,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终于站直的穆宽又开始哆嗦了,帕金森患者般颤悠到舒慕这边,借着木椅的靠背撑着自己堪比落叶的身体。
“会不会是前面出事了?”舒慕紧张地站起来向大宅走了两步,跟着又疑惑地回头望望草房,那声惨叫很模糊,但还能勉强辨别方向,他能肯定声音不是从前面传来的。
“他们动手了。”覃坈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看舒慕站起来了,难得大方地把随时可能扑街的穆宽塞到椅子里。
舒慕挠挠头,有些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了。
……
“还是叫得那么难听。”唐剑文嫌弃地甩甩手,好像刚才碰了什么脏东西。
“刚、刚刚那个是什么?”被惨叫震得久久不能回神,康俊举起返潮的袖子抹干额头的冷汗,那声音太刺激,直击人的内心,引发共鸣的恐惧。
“一个不懂事的小东西。”心疼于康俊的脸色惨白,唐剑文下意识转头在对方额头上亲了口,怀里人一秒石化,比方才被鬼叫震慑时还呆。
唐剑文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康俊脸上戳戳,康俊还是没有反应,唐剑文忍不住轻笑出声。看来要快点解决这里的问题,免得吓坏他怀里这只大兔子。
逗兔子可比逗鬼有趣多了。
惨叫像是号令,屋内静了片刻,忽然刮起旋风。旋风起初还算柔和,越到后面越猛烈,很快,牌位们被卷上了天,连带着刀子似的劲风往中间两个人身上砸。
唐剑文猛地转头,眼底变成比墨更深的黑色,在黑暗里闪烁着令人心悸的暗光。眼瞅牌位砸过来了,唐剑文搭在康俊身上的两只手缓缓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两人身周划了两个十字。
暗光闪过,咆哮的阴风不见了,牌位们失去了动力纷纷砸在地上,康俊眼尖地发现不少牌位都裂了。很显然,纯木质的牌位不可能是摔裂的。
门外,覃坈霍地转头盯向木门,眼里泛起血红,有股力量在筋骨里乱窜,想要破体而出却力有未逮。
原本紧张望着草房的穆宽和舒慕齐刷刷将目光转移到覃坈身上,此时风刮得正劲,连舒慕那不算长的头发都被风吹得偏向一边,而覃坈的长发和燕尾服的衣角正逆着风向鼓动着。
……
“就这点道行?看来是我高看你们了。”两次交手,对手有几分实力,唐剑文已经心里有数,说出的话也比先前更冷,更傲。
周围一片静默,那些叫嚣着要生吞活剥了这两人的恶鬼们集体噤声,他们都被唐剑文这两次出手震慑住了。
“自己开门,或者我来开。”懒得继续浪费时间,唐剑文把下巴垫在康俊的肩膀上,眼睛半眯着,也不知是在休息还是在观察着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敌人。
一分钟后,紧闭的木门发出酸溜溜的“吱呀”声,被外面的风顶开,唐剑文挑挑嘴角,牵着康俊潇洒地离开。
眼看到了门边,一块牌位不甘寂寞地飞起,像炮弹般砸向落后一步的康俊。门口的覃坈目睹这幕,右手轻轻一挥,一枚硬币急射而出,将牌位打出个窟窿,牌位直挺挺落在地上,摔成了八瓣。
“找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唐剑文周身散发出浓浓的黑气,随着他怒气的上升,整个茅屋开始颤抖,片刻后,房子在众人面前变成废墟,牌位七零八落地散在四处,许多都碎了。
“别碰不该碰的东西。”留下毫无温度的警告,唐剑文拉着康俊头也不回地往前院走。
“……”舒慕揉揉眼睛,完全无法相信刚才看到的——他家保镖的硬币又能当武器用了?唐老板……外挂升级了?
“走吧。”覃坈看都没看那些颤抖的牌位,把目瞪口呆的大少爷抱在怀里,那些漫天飘落的雪像遭遇了火山喷发,还未落到两人身上,就消散了。
转眼只剩下自己,穆宽看看身后的断壁残垣,再看看渐行渐远的两对,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今晚跟出来看热闹就是个天大的错误,身为个胆小又没伴儿的可怜虫,下次遇到这种事,还是老老实实猫在屋里睡觉好了。
从后院走到前院,众人经历了一把时空变迁,舒慕眼睁睁看着太阳以慢镜头方式爬到头顶,小腿深的雪如遇了开水般迅速融化,当他们回到大宅门口,一切都变得和前一天没什么分别。
“我一定是做了场玄幻的噩梦。”拍拍生疼的脑袋,舒慕认为只有如此解释才能安抚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正想回房休息会儿,王斌已经指挥着大伙搬着随身物品出来了。
“哎呀,你们跑哪去了,赶紧的,趁着现在雪化了咱立刻出山!”王斌笑得见牙不见眼,其他人也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这回连覃坈和唐剑文也不淡定了,那么厚的雪就这么化没了,难道你们就不好奇为什么吗?
果然无知者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