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好顾忌的,现在人已经到了地委,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非要等这些人都到省里,我们再来想办法处理?”安德健还以为陆为民有什么顾忌,温言鼓励道。
“安部长,我们是这样考虑的,县里在这一次事件中的确有很大责任,干部们辛辛苦苦积攒一点儿钱也不容易,这么几年我们双峰干部工资收入和福利待遇都一直落后于周邻兄弟县,也难怪这些干部家属们情绪激动,我们的想法是明确县里的态度,在年前分段把集资清退完毕,但这因为涉及到这样大一笔资金,如果那伙诈骗犯能够抓到追回资金当然好,但是我们不敢抱太大希望,所以如果要兑付这笔被骗集资款,那么就需要向地区求援,在资金上予以帮扶,日后我们再开源节流,分作几年来偿还地区的借款,这样把这个态度摆明出去,应该可以稳住干部们的情绪。”
陆为民顿了一顿,似乎是在酝酿言辞,“安部长,其实我个人看法这笔钱都是小事情,相比于今年我们县的工作来说,如果能够付出一定代价来稳定干部们情绪,让他们迅速把精力转移到如何利用今年的大好时机积极搞好今年县委确定的几项大的工作上去,这才是最重要的,一年之计在于春,我们不希望看到这件事情持续发酵,那会极大影响到我们县里工作开展。”
“你们这些集资具体数量出来没有?”安德健没有明确评价陆为民的想法,而是问起了这些资金问题。
“安部长,经过初步估算,应该是在七百六十多万。”陆为民有些懊恼的摇摇头:“县里去年财政收入只有二千四百多万,除开教师工资,连县里政府干部的工作工资都跟不上,如果单靠县里来马上偿还这笔钱,县里根本做不到,或者说其他所有工作都要受到影响,甚至无法开展。”
安德健皱了皱眉,他既然来这里,李志远自然也就给了他一些便宜行事的权力,但是陆为民这是狮子大开口,要地区支持,地区支持可以,但是你能还得起地区支持的钱么?
双峰财政状况安德健也大略知晓,二千四百多万的财政收入,看似也勉强有那么多,但那是吃饭财政,把教师工资一保,干部工资一发,各部门单位基本费用都困难,如果这一次地区帮忙熬过去了,那么随后几年里,要偿付地区的欠款就是一大难事,这还不说地区工行那里县里担保的一千万更像是一块巨石随时可能把双峰打入地狱。
但是陆为民说得也没错,现在不给这些干部们一个明确交待肯定不行,就算是通过各种手段把这些干部家属和离退休干部弄回来了,但是这些干部的情绪心态肯定都会大受影响,这一年基本上就算是报废了,双峰经济发展本来就在全地区滞后,再摊上这事儿,几乎就是注定一辈子当末尾的命了,想到这里安德健内心也忍不住叹气。
安德健略作思索之后,也知道现在不是质疑双峰能不能偿还上地区支持的借款问题的时候,现在自己的责任是要把局面稳控下来,陆为民这个意见应该是唯一选择,但是这个决定一旦下来,估摸着这几年当双峰的领导就得要勒紧裤腰带闹革命了,而且还得随时面对地区的冷眼。
会议终于散了,定下来由戚本誉和虞庆丰两人负责召集全县各部门单位一把手会议,贯彻县委刚刚确定下来的原则,最迟春节之前县里将把这笔集资清退给个人,要求所有干部立即做好自己家属工作,安心工作。
安德健一行人没有住双峰宾馆,而是住了电力宾馆,这是全县另一家条件较好的酒店。
与安德健一起到双峰的还有地委办、纪委、政法委、组织部、财政局、信访等部门的人员,这一次双峰出的事情的确也是全丰州甚至也是全省遭遇的第一遭这种事情,省公安厅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到了电力宾馆,住在了双峰饭店,开始调查。
与此同时地区纪委的调查组也开始工作,调查在整个事件中涉及到的人员是否存在违纪违规现象。
工作组、调查组、专案组,几乎是大兵压境,让整个双峰局面都陷入了一片风雨飘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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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双峰工作铁定受到影响,就这样人心惶惶,还怎么开展工作?”陆为民坐在安德健和地委副秘书长陶友天、纪委副书记罗泽福对面,眉峰紧锁,“这是关键的一年啊,出这种事情,对双峰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人家都在全力以赴谋发展,我们却在这里搞整顿,如果不想办法尽快把这个局面扭转过来,步入正轨,双峰就很难再跟上趟了。”
安德健已经和县里几个常委分别谈了话了,他们的态度并无二致,都是对双峰的发展十分悲观,尤其是杨显德,因为仗着在这一次事件中没有沾边,加上年龄差不多了,所以说话再无顾忌,对梁国威詹彩芝甚至是戚本誉百般诘难,直言双峰这几年发展滞后就是梁国威思想保守,在县里搞一言堂,刚愎自用独断专行,而戚本誉为虎作伥,至于詹彩芝,杨显德更是显得不屑一顾,说詹彩芝根本就不懂经济工作,这一次出事情也是偶然中的必然,语言之放肆,态度之激烈,让安德健几人都是大吃一惊。
双峰的格局其实在座几人都隐约知晓,梁国威本来性格就刚硬,加上回来参加工作就是分管党群副书记,再到县委书记,威信也比较高,再有戚本誉的搭配,所以才形成了一手遮天的格局,李廷章其实是被挤压在了一个相当弱势的境地,所以这一次梁国威——戚本誉格局一旦坍塌,县里局面立时就变得有些散乱起来。
“为民,听说你之前就在洼崮区宣布了就算是县里解决不了,区里也要在年前把区里干部的集资问题解决了?”副秘书长陶友天是从阜头县委办主任过来的,陆为民和对方认识,但不是很熟悉,此人也是蔺春生任地委秘书长之后带过来的,和蔺春生关系密切。
“嗯,我是说过,当时我觉得县里这种说法肯定难以让干部们定下心来,就算是干部们不去,他们那些家属也肯定要闹出一些事情来,实际上大家对这一点也有预料,但是这是地区定下来的原则,我们县里也只有服从。但我既然是区委书记,别的地盘上我决定不了,但是在洼崮区我得考虑洼崮区今年的工作还得要靠这几十号干部开展工作,他们人心散了乱了,我就成了光杆司令了,这一年工作拿不起来,县里还不得打我的板子?我当然不干,我宁肯冒点风险,把这个态先表了再说。”
陆为民显得很坦然,“结果很明显,我们洼崮区干部和家属一个没去,干部们心境情绪很稳定,工作照样开展走。”
“但是为民你想过没有,如果县里真打算分三到五年才把这个集资款退清,你怎么办?”
陶友天微微皱眉,蔺秘书长对这个陆为民很感兴趣用很看重,这让他也很不解。
夏力行已经走了,李志远和夏力行并不对路这不是秘密,陆为民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能跟着夏力行进省,那么选择下县也就算是明智之举了,何况夏力行走之前还给他擢拔了一级,也算是安排得相当不错了,但蔺春生怎么会对此人如此重视,来之前还专门和自己提醒过,需要倾听陆为民的想法,这让他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就算他是安德健的人那也不至于如此才对。
“当时没考虑那么多,洼崮干部收入低,前几天都还在凑钱,所以没来得及交去呢,真正集资了的不算多,大概也就是三十来万,真要县里兑付不上,我打算随便找个朋友暂借一笔钱垫上。”陆为民也显得有些轻描淡写,“我想和洼崮区一年的工作相比,这三十万款项的垫付一下不足为道。”
被陆为民有些轻慢的语气噎得后续话也说不下去了,陶友天这才意识到蔺春生对此人重视的原因,别看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是骨子里的锋锐却是犀利无比。
安德健心中暗笑,这个陶友天要去招惹陆为民那是自寻烦恼,在言语上陆为民何曾怕过谁来?
“安部长,陶秘书长,罗书记,地委工作组来帮县里稳定局面很有必要,但是我觉得稳定局面简单,但是要把干部们的心思重新凝聚起来带上轨道,恐怕这个难度就很大了,经此一遭,县里还有几个人心思想工作,可是地委早就明确了今年的工作目标,双峰怎么办?”陆为民脸色肃穆,“这才是最大难题,而且越拖下去,干部们心思就更散更乱,要重新把心收起来,就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