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自家的粮食最后只能做马料,这主事人心里再也绷不住了。
马料?谁肯给自家那些宝贵的高头大马喂这些发了霉的粮食。
他赶紧喊住那位粮商,说道:“兄台请留步,咱们借一步说话……”
就这样,这家大户的主事人和这位粮钱的价格,收进这家店铺八成的存粮。
“好坏不论,立据为证。”
就这样,这粮商一次就吃进来近五千石粮食。
与此同时,其他粮商也分别在这个价位吃进了其他大户人家近十万石粮食。这些购粮的合同上,都写着“好坏不论,立据为证”的字样。
现在,这些粮商们手里已是控制着长安最多的粮食。
而此时最高兴的是那些大户人家们,隔年的陈粮卖了出去,而且就在新米将要进城之前,这时机真是拿捏的太好了。
想着那些连马料也做不成的粮食,现在也已经卖出了陈粮的价格,这些主事人一边暗暗得意,一边觉得这些粮商是在自寻死路。
除非裴耀卿的粮食不进城,否则,你等收的那些粮食只有折钱的份了。
不过,要是裴耀卿的粮食真的进不了城呢?那这些粮商岂不是要赚翻了?
不可能不可能,书院小先生修的那桥已经快要通了,这粮食一定会进城。
说来也是可笑,就在这之前,他们还痛恨李泌和李泌修的那桥,现在竟然又在盼着那座桥早一点修通了。
真可谓此一时彼一时,人心善变,只在一转念之间啊!
这一日,大雨。深秋季节下这样的雨,在关中一地本来是不多见的。
李承休夫妇惦念已经离家三天的儿子,这一日一大早,就冒着大雨来到了吊桥这里。
还没见到李泌的时候,这夫妇二人看到雨中这座样式奇特的吊桥,便是有些愣怔。
这就是自家儿子想出来,又造出来的那座桥吗?
就在两人隔窗相看的时候,李泌带着杨绾过来了。看到两人一起撑着一块油布,踩着泥水走过来,脸上都是笑吟吟的样子,李承休和周氏顿时就觉得眼眶子一热。
“泌儿,泌儿……”两人几乎同时喊道。
李泌走到车窗前,先是给他二人行过礼后,才说道:“阿耶,阿娘,泌儿不孝,这忙起来就忘了让人捎信回去了,还劳烦阿耶阿娘冒雨出城一趟,受这颠簸之苦。”
李承修道:“泌儿,且不说这些。我且问你,城里百姓都说,这桥近日就能修成,可是真的?”
“阿耶,你不是看到了吗?只等雨势稍小些,这桥面就可铺就,两岸便是通途。”
李承休再次看向那座桥,大雨中,那座桥在随风晃动着。李承休有些担心,可看到李泌一脸笑吟吟的样子,他只好无奈地说了句,“你好生为之,凡事小心些好。”
周氏却不管那座桥此时是什么样子,她把带来的东西交给李泌,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让李泌好生照顾好自己的话。
三人又说了一些话,李泌怕他们在关闭城门前回不去,就催着他们离开了。
看着那架马车慢慢消失在雨幕中,李泌抹了一把眼睛,转身朝那座桥走去……
与此同时,那些粮商们正带人查看那些已是属于自己的粮食。他们站在那些仓廪门前,看着自家的伙计们在仓廪里翻看那些粮食。
“掌柜的,此处仓廪里的粮食,霉变的大约占了三成,只少不多……”
三成,这粮商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只要不到五成,这买卖总有的赚吧?
做为一名粮商,不管是遇到什么行情,这买卖总是要做的。况且,此次大量收粮的钱,都是那个贺生借给他的。
这些钱没利息,到时只归还本钱即可。但有一条,不管这些粮商获利与否,贺生一律不管,到时一定会上门讨债。
这样一来,好像这些粮商都是很吃亏的样子。要知道,这城里流传的消息可是裴耀卿就要带着谷米进城了。
这时候粮商收进这些陈粮,显然是有些昏头了。
可要是有人这样想,那显然是不了解这些生意人。这些粮商都是老奸巨猾之辈,怎么会明知有风险,还要做这折本的买卖。
要知道让他们做这买卖的是贺生,借给他们钱的也是贺生,而贺生是官……
天下还有什么样子的买官家的买卖更赚钱的?
所以,粮商们几乎都没担心折本,只想着能赚多少钱。
只要这次大量收进来的粮食,霉变的少于五成,这买卖就能赚钱。已是看了十几座仓廪,里面霉变的粮食大多都在三成左右,要比自己想的还要好。
这粮商一边看着自家伙计将仓廪的大门慢慢关闭,一边在心里想着。
八十五文钱收进的粮食,若是不折本就要卖到一百一十文钱以上。再加上转运费用,每石还要多出五文钱左右。
还有损耗人工,每石也要余出几文钱的余数,还有杂费税钱,这样算下来,每石粮食卖一百五十文,自家还有赚头。
贺生说,粮价一百五十文,此为定数。
看来,这长安的粮价,暂且就是这个数目了。
想到这里,这粮商苦笑着摇摇头,心说这粮食疯狂了这么久,最终还是官家说了算。
一百五十文一石的粮价,在这长安,在这关中一地,真真的算是很有良心的价钱了。
因为就是在不缺粮的年景,那些新粮和从江淮一地贩来的好米,也有卖到一百文钱以上的时候。
可奇怪的是,今年虽是灾年,可与之前遇到灾年时不一样,这官家竟然管起粮价的事情来了。
这粮商在纳闷的同时,突然又想到这贺生虽然是官,可从头到尾并没有说一句是官家让他们做的这些事情的话啊!
而且,除了这贺生借给粮商们的大笔钱财,好像其它事情,比如这粮价的浮动,都像是自然而然发生得事情,并不像是有官家在里面操纵。
这可就怪了,这贺生到底要做哪样,竟然这般热衷于这粮食的事情。
为名乎,为利乎?
好像都不是。
怪哉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