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菜把书包颠回背上，单肩背着，双手抱胸，倨傲地扬了扬下巴。
“你们店里还有这种服务吗？”
“什么？”
“送货上门啊？”
过了一秒，反应过来她在讽刺他，于是他说：“我也是学生。”
许安菜的目光更诡异了：“那就是兼职咯。”
“上次是给朋友过生日。”他说。
许安菜显然不信，嘴上敷衍两句“哦哦”，手机振动一下，蒋朝发来消息。
他们叫了一帮人要跟育才中学的人在东街中心花园那边比赛打篮球，蒋朝要许安菜过去给他加油。
看到“加油”两个字，许安菜飚了一句脏话，回过去一个“好”字。
手机塞回裤兜，抬头见一张等着回答的脸，许安菜懒得再跟他多说：“你回去吧，我有事，谢了。”
许安菜走出巷子，在小卖部买了一根棒棒糖叼进嘴里，偏头看那人还跟着自己。
她把眼睛一眯：“你想怎样？”
派大星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块钱给小卖部的老板娘：“给我也来一根，跟她的一起付。”
“不用——”许安菜皱眉。
“你去哪，我送你。”派大星接过棒棒糖说。
许安菜掏出五毛钱给老板娘，临走前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跟着我……”
许是觉得这句话分量不重，她又对他扬了扬拳头：“不然，小心我打你。”
派大星摊摊手，表示行，我明白了。
他穿着一件白色卫衣，外面套一件牛仔外套。
他戴上卫衣帽子，一张出色的少年面孔隐匿在帽檐下，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安静的等在站牌前。
安静地跟着她坐上同一辆车。
单排座位，他坐在她身后。
许安菜没想到有这么难缠的鸭子，刚把头向后转，就听见对方说：“我没跟着你，谁规定坐同一辆车，就是跟踪？”
许安菜心想，妈的，都这个份上了，还不是跟踪，掏出手机给蒋朝发信息。
【蒋仔，我被一变态跟踪了】
【你在哪，我现在过去】
许安菜继续打字：【没事，反正正往你那赶，料他也不敢做什么】
许安菜发完短信，身体往里边缩了缩，然而膝盖还是不时被人撞一下。
许安菜抬起头，撞她膝盖的中年大叔说了句对不起，迅速站直双腿往后站了站，下一秒人又被往前推，把她的膝盖撞痛了。
许安菜皱眉险些开骂，这辆公交拥挤的像沙丁鱼罐头，许安菜心想算了，把腿又往靠墙那边使劲缩，紧贴墙壁，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
“妈的，这什么破车！”
但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了，不管自己怎么把腿缩着，中年大叔还是会撞她的膝盖，甚至他整个下半身越来越往她这边靠近。
许安菜只要稍微把脸往右边转，就一定能看见，而且是只能看见对方的裤裆。
许安菜终于忍不住想提醒这位大叔收敛一点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大叔，这个位置你坐吧。”派大星起身笑着对中年大叔说。
中年大叔借故推辞。
“没事，我跟我女朋友也马上要下车了，对吧？”派大星低头看向许安菜。
许安菜立马心领神会：“对对对，您就坐吧。”
派大星把座位让给了中年大叔，然后自己站在许安菜旁边，离的不远不近，跟她的座位留出二十厘米的距离。
或许是因为坐着的缘故，许安菜忽然发现派大星很高大，这是在她站在他旁边时感受不到的。
当她站着的时候，她只觉得他瘦，比女孩子还瘦，瘦的跟麻杆似的。
许安菜还发现他有意用身体为她隔开了一个相对而言留有余地的范围。
他用他的背部阻挡了身后的所有人。
车里人实在太多，连气味都变得拥挤。
他抓着横杆上的扶手，看着窗外。
许安菜看着他的侧脸，连着脖子处，露在领口外的皮肤白的细腻。
帽檐下他的睫毛很长，根根分明，他眨眼的频率不高，然而每眨一下，就让许安菜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把眼睛轻轻往旁边一瞥，目光投射在她脸上。
“怎么了？”
他低声问她。
许安菜恍然回神，摇了摇头，突然问他：“你真是学生？”
他说：“嗯，如假包换。”
许安菜笑：“初中？高中？还是大学？”
他答：“高中。”
许安菜笑的更明显了：“今天怎么不上学？又有人过生日？”
他定睛看他一眼说：“我请假了。”
许安菜没有深究这个问题，许是因为对方换座位为她解围，许安菜对这个人不再那么讨厌。
“我叫许安菜，你也说一下你叫什么呗？”
“余书遥。”
蒋朝带着一帮人在路边接她。
许安菜一下车，蒋朝就走上前替她拿下她肩膀上的书包，又见她身边还站着一人，以为是许安菜之前在短信里说的那个变态。
蒋朝给了旁边小弟一个眼神，接着他带来的那帮人立即把余书遥给围了起来。
余书遥没什么表情，取下帽子，看向许安菜。
许安菜特别尴尬地说了一句：“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随即她对蒋朝挤眉弄眼，暗示他把人给撤了。
蒋朝从许安菜那里听完事情始末，又把余书遥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撤了众人，自己摸着后脑勺走过去对余书遥抱歉地笑了笑。
跟余书遥自带一种清爽而陌生的气质不同，蒋朝一看就是属于这座小城里的人，身上有股复杂的侠气，眉眼中缺乏清澈，笑起来阳光开朗，但并不是纯粹的灿烂。
其实这一点，放在许安菜身上也很明显。
两人握手言和。
许安菜趁机问蒋朝：“你不是生病了？还打什么篮球啊？”
蒋朝手：“没办法，谁让他们发来挑战书。”说完，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许安菜嫌弃地往旁边退一步，拉着蒋朝外套下摆勉为其难地说：“你还是省点力气给我加油吧，篮球我来打。”
蒋朝当然不同意：“老子能让自己的女人在前线作战，老子在基地养病？”
许安菜左看右看，周围全是男的，明知故问：“你的女人在哪呢？哪呢？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女人。”
蒋朝知道她在装傻，也没傻不拉几地去搭她的腔，把头一转，问余书遥：“你要加入吗？篮球，打不打？”
余书遥拒绝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中心花园这边的篮球场，对方是育才中学的体育生，同样十几个人。
看见余书遥的时候，还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骚动。
许安菜看见对方中好几个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她正疑惑着这些人是没见过帅哥么？突然听见人群中有人说了两三遍：“是他，就是他，我刚肯定。”
许安菜转过头看向余书遥，无声表达“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余书遥对她淡淡地笑了笑，说：“我是育才中学的高一转学生。”
许安菜听过育才中学最近的传说。
全市中考第一名入驻以体育成绩拿荣誉的育才中学，并且从开学到现在，这个传说中优秀的转校生只在学校出现过一次。
这件事在他们十中一直被当笑话说。
很多人都说这是转校生故意给学校难堪。
也有人说对方家里有钱，有背景，所以育才对学生不上学一事三缄其口，不敢有半个不字。
连一向对各种八卦无感的许安菜，都在班里听说过关于育才中学转校生的各种版本的事迹。
由此可见，这位传说中瞧不起育才的转校生的话题性影响力又多大。
许安菜再联想到之前在夜店见他的那次，心中感慨原来不是鸭子，是个纨绔公子。
“原来是育才的，怪不得刚才拒绝蒋哥的邀请。”蒋朝旁边的李涛不客气地说了句。
“说什么呢！”蒋朝盯了李涛一眼。
李涛不屑地耸肩，对余书遥说：“不好意思，我嘴欠。”
蒋朝随即也对余书遥笑笑，说：“做不成队友，做对手也不错。”
育才中学的那群人表情各异。
余书遥说：“你误会了，我不打篮球。”
许安菜：“……”
“是啊，人家中考状元瞧不起我们这些体育生。”育才中学那边有人拔高声调说。
看得出来，他们也不怎么喜欢他。
余书遥看着那个瘦瘦的说话的男生：“都是学生，谁也没资格瞧不起谁。”
人群中有人冷嗤一声。
许安菜叫气氛剑拔弩张，连忙跳出来打圆场。
虽然她对余书遥刚凝聚起来的一点好感又被他败在了转校生的传说上。
但许安菜还是不希望看到余书遥同时被两边人排挤的场面。
“我说这场比赛你们到底来不来？一个个的磨磨唧唧，屁话真多！你们是不是男人？”
“待会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男人。”一个十分魁梧的男人指着许安菜说。
他叫高向，育才中学篮球队的主力。
许安菜双手抱胸，胳膊不屑一顾地一抖，瞥他一眼，然后换上关切的口吻对蒋朝说：“待会，你别死撑，不行就撤，还有我呢。”
许安菜长相谈不上漂亮，身高却高，一米七八的个子，往女生堆里一杵，擎天柱似的。
她又喜欢健身，虽然人瘦，但胳膊大腿和腰腹都有一定的肌肉，所以如果以女生的角度看她，大概就是金刚芭比，霹雳娇娃。
许安菜运动天赋很高，按理说她应该去育才中学读书，但是她妈非说女的学多了体育会变傻子，硬把她往一堆文化人里送。
反倒让她落得一个东施版赤木晴子的绰号。
要不是碰见一个半途而废的蒋朝，她就成十中唯一一个低智的稀奇动物了。
育才中学的人以高向为中心，围在一块，叽叽咕咕的商量着什么，一边商量，一边不时抬头看许安菜几眼。
“真他妈够磨蹭的。”许安菜都快发飙了，这时突然看见对方有几个人退了出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
高向说：“鉴于专业和非专业比赛，加上你们队里有一个女生，我们决定减少几个人跟你们比，免得说我们育才中学欺负你们。”
“卧槽！”许安菜低头骂了一句，抬头说，“少他妈看不起人，我们不用你们这样。”
说着，她和蒋朝互通一个眼神，气势汹汹地说：“要比，就堂堂正正的比。”
上场前，许安菜在做热身，旁边的余书遥忽然说：“别太在意输赢，身体是最重要的。”
好一盆凉水直接泼到她头上，这话要换个人说，许安菜不得打爆他的头。
她没搭理余书遥，都准备上场了，余书遥居然抓着她的手不放。
许安菜刚想吼过去，却发现余书遥的眼神特别认真，很认真的担心她。
搞得就像她必败了那种。
不对，就像她要去上战场似的。
“听见了吗？”余书遥死死拽着她的手腕，都魔怔了。
“阿菜！”蒋朝回头喊她。
许安菜只想摆脱余书遥：“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结果，余书遥还是不放手。
许安菜人在发火边缘，可一看到余书遥的脸，就什么火也发不出了。
“你想怎样？大哥。”她都快崩溃的哭了。
“我刚刚的话，你再重复一遍。”
“……”她脑子突然宕机，忘记他说的啥了。
余书遥以一种亲昵过头的语气，又无奈又宠溺地说：“就知道你忘记了。”
随后，他颇耐烦地对她重复一遍。
上场前，许安菜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他跟你叽叽歪歪说什么呢？”蒋朝偷偷凑过来问她。
许安菜盯着球，抽空回答他：“那人脑子有病！”
蒋朝说：“待会我负责拦高向，给你传球，你把球控制死，直到投篮为止。”
许安菜很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了。”
哨声一响，球被抛到空中，第一个碰到球的就是育才中学的高向。
高向因为被蒋朝围堵的关系，一直在颠球和控球，多次使用假动作企图把球传出去。
蒋朝属于学什么精什么的人。学习的时候，成绩好。
学体育的时候，体育好。
加上从小打到大的篮球，如果状态好，蒋朝的实力跟高向是不相上下的。
恰好，从今天的状态来看，蒋朝虽然生病了，但状态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