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朝,”
认识许安菜的人都说她是个拥有使不完的活力的小太阳,是牺牲自我快乐大家的开心果。
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骨子里多少被悲观主义思想给渗透了。
她趴在桌上从哭着回忆那段甜辣交织的少女时代,到控诉余书遥那晚的唐突搅乱她的生活。
再到最后竟然莫名其妙说起遗言。
“如果,,我死了以后,,你谁都不要告诉,,好吧,其实也没什么人需要知道,,”
“你一定要把我的骨灰撒向天地之间,这样下辈子我就不用投胎了。”
自从许安菜成为z大女子篮球队替补队员之后,每次打比赛之前,她都要说一次遗言,久而久之说成了习惯。
有一天晚上在酒吧喝酒,她告诉蒋朝,自己特别怕哪天猝死以后,不能按照她的心愿准备她的后事。
蒋朝打从心里以为,许安菜本来就有些神经质,跟余书遥分手之后,直接变成神经病了。
“去你妈的,瞎说什么呢!”蒋朝用一种即无奈又无语的目光看着她,“你就是自作自受。”
许安菜被蒋朝突然大起来的声音给吼懵了,睫毛上挂着泪,两眼无辜地看着他打了一个响亮又长长的嗝。
蒋朝的脸都被她丢光了:“你知不知道,刚刚几乎整家店的人都看着我们这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背叛你的渣男。”
从她这边看过去,刚好看到蒋朝身后的墙壁上的挂壁电视上正播放着芒果台的某部长篇都市情感剧。
许安菜怒目圆睁低下头,紧咬下唇,拿着筷子搅着碗里火红的面,小声嘟囔一句“说的就好像你不是渣男似的。”
“你就嘴上不服输吧。”蒋朝吐槽她。
吃完饭,蒋朝带许安菜去了一家酒店。
许安菜得知一个标间一晚的价格,对着蒋朝生拉硬拽撒娇卖萌,在前台暧昧又意味深长的眼光之下把蒋朝拉了出来。
但是他们又在宾馆前台那儿因为谁付钱这事展开了拉锯战,老板是个三十几岁打扮艳俗的女人,在两人半天僵持不下。
她的表情经历一番风云变幻之后终于忍无可忍,超级不耐烦的嚷嚷起来:“到底住不住,开个房也磨叽半天,别人都完事了。”
许安菜被这句话给整火了:“你大爷的,开你全家,,唔,,”
剩下的一段脏话都被蒋朝捂住她的嘴而全数吞了下去。
许安菜气急败坏,还想誓不罢休却被他拖了出去。
他们在老板的骂骂咧咧中上了一辆的士,许安菜的火气并没有消,还在劈头盖脸的一个劲儿的破骂。
“去tm的,tm的才开房呢,她全家都去开房,她全家去乱伦,还男女不分,难不成所有住宾馆的都是去开房去上床啊,什么思想什么素质,俗,就像她身上那件花花绿绿的裙子一样,俗不可耐,,,,”
冥冥中许安菜就像找到了发泄口,必须要一吐为快。
她没看到身边的蒋朝涨红了脸,是脸被丢尽了的羞红。
她倒是通过后视镜里看到了司机的眼神。
他的眼神好像再说,这小姑娘嘴真毒,横看竖看都不像好人。
这里是o城,举办第二十六届大学生全国运动会比赛的城市。蒋朝的大学也在这里。
学校的篮球队后天才来,许安菜因为蒋朝在这的缘故,就先来了。
这么些年,一直在她身边的也就剩蒋朝了。她谈恋爱,分手,再遇前任,他都是第一个知道的。
那天送姚药和她回家的是她前男友的事,她连姚药都没说。
本来打算把那晚余书遥在出租屋抱住她的事永远烂在肚子里,可是憋了几天,她实在憋不住了。
正巧蒋朝刚分手,正巧她又要去他的城市打比赛,于是许安菜就没带脑子地过来了,然后没带脑子的在面馆里丢人现眼。
到了酒店,根本没了逛街散步的心情,她很累,筋疲力尽,只想趴在床上睡觉。
前男友,打比赛什么的都给我去他妈的。
才进酒店房间没几分钟,蒋朝就听见许安菜轻微的鼾声。
蒋朝叹了口气,走过去给许安菜盖好被子,转身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人接通,那边人的状态似乎也很不好,声音都是哑的,似乎喝了酒。
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喂。”
“余书遥,你不是也来了o城吗,我们见一面吧。”
……
许安菜带着蒋朝去了八一医院,她人站在病房门口,手刚搭上门把手,还没来得及转动,门就被人从里面给打开了。
眼前是一位优雅端庄的中年妇人,瓜子脸,鼻子秀丽,保养的非常好。
江阅看见许安菜时,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亲切地笑起来:“你们是书遥的同学吧,快进来快进来。”
江阅热情地把许安菜和蒋朝迎进病房,又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余书遥说:“妈妈还有工作要处理,先出去一趟,你们聊啊。”
许安菜发现余书遥的高颜值多半遗传他妈。余书遥的鼻子虽然挺拔,鼻梁骨硬朗,但鼻头小巧秀丽。这一点很像他妈。
还有他的眼睛。余书遥的眼尾上扬,眼型狭长,媚而不妖,瞳仁漆黑,他妈的眼睛也是这样。
“感冒好点了吗?”许安菜站在床边问他。
她话音刚落,还没等到余书遥的回答,身后传来“咚”一声响,蒋朝把买来的水果扔到病床上,拉开椅子坐下,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剥一并买来的麻辣小龙虾。
许安菜狠狠瞪了蒋朝一眼,抬脚踩他鞋子,被蒋朝先一步缩脚躲了过去。
余书遥被两人的小动作给逗笑了,忍俊不禁,嗯一声:“好多了。”
许安菜瞥见他嘴角淡淡地笑容,脸不争气的发热,有意躲闪余书遥的注视。
“你别介意啊,蒋朝这人就这样,欠打。不过你别看他欠打,人挺好的,这些水果都是他买的。”
蒋朝似乎并不满意许安菜这种敷衍的夸赞,不屑地嗤了一声。
许安菜这次看准时机下脚,不偏不倚,死死踩在他鞋子上,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有病。”
余书遥看着许安菜生气的侧脸,笑了笑,随即拿起被子上的一袋水果,对蒋朝说:“谢了。”
蒋朝吃麻辣小龙虾吃的津津有味,吃完一个不忘吮几下手指,吮地啧啧作响:“一点小钱,不用谢。对了,要不要我给你剥一个小龙虾?”
余书遥摇摇头。
蒋朝忽然一拍大腿,大喊道:“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正感冒吃不了小龙虾。”
许安菜看见余书遥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尴尬,立马抓着蒋朝的手,把他手上的小龙虾全塞进他嘴里:“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说完,她对余书遥笑了笑。
从进门到现在许安菜都是站着,余书遥把另一边的椅子搬到许安菜这边:“坐。”
“好。”许安菜坐下去,背挺地笔直,双腿紧紧并拢。在蒋朝眼里,许安菜可能中了邪。
平时,这女的直接岔开两条腿坐,因为不雅坐姿不知道被安阿姨骂了多少遍,照样死性不改。
偏偏今天……
蒋朝看了一眼病床上坐着的余书遥,又看了一眼两只手绞在一起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许安菜,从鼻孔里鄙夷地哼了一声。
许安菜绞尽脑汁说出一句:“你病什么时候好?”
余书遥说:“大概还要一个礼拜的样子。”
“一个礼拜?”蒋朝大惊小怪,手里的小龙虾仿佛都惊讶的掉回了腿上的塑料袋里。
“不会是禽流感吧!”蒋朝特别大声地说了句。
“禽你妈呢!”许安菜瞪他,终于意识到带他来就是个错误。
蒋朝他妈就是来捣乱的。
“干嘛呢你,我又没说错。现在是禽流感高发期。”蒋朝说,“不信你问余书遥。”
说完,他又被她踩了一脚,痛的他脸都给憋红了。
许安菜露出一个干巴巴的二货笑容,宽慰余书遥:“这人有病,你别往心里去。”
余书遥摇头:“不会。”
虽然许安菜不相信余书遥得了禽流感,可哪有吹个风就感冒成这样的,许安菜到底还是挺担心余书遥的。
“你除了感冒以外没别的事吧?”
蒋朝:“……”到底谁不会说话。
余书遥笑笑,“还有点发烧。”
许安菜一听见发烧两个字,就条件反射地站起来了。在蒋朝和余书遥答应过来之前,她的手就已经贴上了余书遥的额头。
许安菜探了探余书遥额头的温度,又探了探自己的,摸不出来,转身想去探一探蒋朝的,被蒋朝一边骂“你是不是有病”,一边给躲开了。
于是,许安菜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再去摸余书遥的额头,她两只手捧着他脑袋,从太阳穴摸到眉心,仔细摸了摸,嘶一声。
最后得出结论:“好像确实有点发烧。”
余书遥动了动嘴唇,余光飞快地扫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倒是蒋朝骂骂咧咧地把她拉了回来,许安菜跌坐回椅子上,被蒋朝骂了个劈头盖脸:“探你妈呢,又趁机吃人家豆腐。”
许安菜的脸腾的红起来:“我哪吃人家豆——”
蒋朝无情地打断她:“一看见帅哥就动手动脚,你还有没有作为女人的矜持和原则。”
许安菜气结:“我、”
“你什么你。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蒋朝拉起许安菜就走,扭头给余书遥告别,“再见。”
许安菜并不想这么快就走,奈何她挣脱不开蒋朝,只能一边被蒋朝拖着往门外走,一边回头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快走快走,看你妈呢,再不回去,你妈又得上我家骂我了。”
“撒手,我会自己走。你给我松开。”
两人拉拉扯扯到病房门外,碰见余书遥的妈妈。
江阅手里提了好几个从饭店打包回来的饭菜,想留他们下来吃饭,被拒绝之后,露出惋惜的表情。
随即又特别慈爱地看向许安菜说:“我让张助理送你们回去吧。”
许安菜和蒋朝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同时婉拒。
然而抵不过盛情难却,只好一起点头。
江阅让张助理送俩小孩回去,自己进了病房,发现儿子的心情比许安菜来之前好了好多,她心里也是了然。
“那个女孩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江阅小心翼翼地问。
余书遥没有隐瞒:“差不多认识了快半个月吧。”
“不是一个学校的吧。”如果是育才的学生,她绝对不会不知道。
“十中的。”余书遥说。
江阅还想说什么,余书遥已经躺下去,翻身,被子盖住头:“妈,我想睡了。”
“又不吃晚饭吗?”江阅很担心他。
“不吃。”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没什么情绪。
江阅叹了口气,又把饭菜收拾回塑料袋里,默默地从病房里退了出去。
汽车在小巷子口停下,张助理本来打算一定要把俩小孩送到家门口,但蒋朝执意要他停在这里。蒋朝是个精明的孩子,说的话既好听又不给人反驳的理由,张助理只能作罢,放他们下车。
“为什么要停在这啊。难不成你还以为余书遥他妈是人贩子不成。”两人一起往巷子深处走。
“谨慎点总没错。”蒋朝说。
许安菜不以为然,“你疑心也太重了。”
蒋朝停下脚步,把身体面向她说:“你没发现余书遥他妈看你的眼神很不对劲么?”
许安菜被这话逗笑了:“哪不对劲了?”
蒋朝神情凝重地说:“从她看你的眼神到说话的语气都不对劲,过于亲昵和热情了。”
许安菜愣了一下,说:“你想多了吧。或者可能他妈对我印象比较好吧。”
“好你妈个头啊!”蒋朝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见过谁家长第一次见儿子同学露出那种表情的?就算见未来儿媳妇也不可能表现的那么亲密吧!”
“打住,你别说了。”许安菜加快脚步穿过小巷子,“挺平常一件事都被你给说成了恐怖片。”
蒋朝跟在她旁边说:“余书遥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背景,你了解吗?他妈是什么人,你又了解吗?你就等着被人卖了给人数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