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八艳,柳如是、陈圆圆、李香君、卞玉京、马湘兰、董小宛、顾横波还有寇白门。。.八个女人,谱成了一曲秦淮河畔的哀艳之歌。
李胤知道其中几人的名字,但将她们称为秦淮八艳,倒是第一次听说。
“你想要的东西,是这一套玉俑?”长生看着李胤,“虽然这一套东西的价值不菲,但也并不值得你要豁出去命去拿吧?况且,李胤,这东西是孙序花了价钱买下来的,你只是做生意的,什么时候成了一个偷了?”
李胤将手机拿回来放到枕头下边,对长生说道:“不,我只是在帮两个人寻找真相而已。”
“真相?”
长生疑惑地说出这两个字。李胤点点头,说道:“你知道我能看到鬼吧。我第一天到孙序的会所的时候,就碰上了一个女人。她一直跟着我,想让我帮她的忙。我本来不想掺和进她的事里的,但第二天,我又在电梯里看到了另外一个女人。她让我帮着找她的尸体。我所看到的一切,苗头都指向孙序。”
李胤说着,大致将自己这两日看到的发生的事挑着拣着跟长生讲了讲,至于长生怎么想她管不着。
长生听了之后,几乎是立刻就回了她一句,“不可能。孙序不可能会杀人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
李胤反问他。
长生回答得太快了,因为太快,所以让李胤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可长生没有必要骗李胤。孙序跟他的关系,至多也不过是谈得来的生意场上的朋友。生意场上,谈得来的就是朋友,谈不来的就是死对头。
“我说是直觉,你信吗?”
长生这么回答李胤的疑问。
李胤看了他一眼,良久,点点头。
“长生,我之所以将这件事告诉你,是因为我信任你,把你当朋友。你放心吧,如果那个孙序真的没有杀人,我也不会故意去害他。同样的,我也希望在这件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你不要干涉我,也不要插进这件事里来。算是我一个做朋友的请求,怎么样?”
李胤目光诚挚地看着长生。长生也回看她,倒是很好说话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不过如果你遇到了不能解决的问题的话,一定要打电话给我。你要是再让自己陷入昨天那样的险地的话,别怪我失信于你。”
没想到,他倒是挺关心她的。
李胤又想起在长沙的那段记忆,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后来长青的出现,他们之间的那次相遇相识,其实还是挺美妙的。但没有如果。她永远也忘不了长生跟长青之间的纠葛,也忘不了长生在医院里跟他讲自己怎么对待长歌时的情景。
有时候,真相掩藏起来,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一种选择。
“我有些累了,你回去吧,我想你个大忙人也不至于每天无所事事的吧?”
她说着,下了逐客令。
长生也确实有事,既然李胤醒了,他也确实是该离开了。
长生走后,李胤从枕头下掏出自己的手机,看着那些玉俑的照片,最后停留在了第八个玉俑上边。按照长生说的,这一套玉俑描述的是秦淮八艳,那这个一下子出现一下子消失的玉俑,会是那八个女人中的哪一个?
李胤的耳畔又响起了在会所里听到的那个女客吟唱的金陵小调。如果,她看到的那个女人并不是做梦,那这个女人会是谁?
她看着照片上的那个玉俑。当年艳冠天下的这八个女人,似乎每一个的命运都不太好。那这个抱着琵琶的紫衣女人,又会是谁呢?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要等天黑了再去问问茉莉比较靠谱。
许是药里有安定的成分。长生走后不久,李胤躺在床上,竟然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迷蒙中,她听到了一阵歌声,调子悠悠扬扬的,像极了她之前在会所听到的那曲。
李胤揉了揉眼睛睁开来,声音还在,好像是从楼下传来的。
她拔掉针头,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才不过过去一个小时而已。
李胤住的房间是VIP房,从窗户外边直接就可以看到医院的花园。而就在那园子里,有一群老太太在那里咿咿呀呀地唱着李胤听不太懂的小调。
李胤站在窗口看了好一会儿,而后披了一件外套,也去了花园。
她下去的时候,那群老太太之中的一个刚开始唱另一段。
她凑到旁边一看热闹的老太旁边,问她:“阿婆,你们唱的是什么啊?我在楼上听着都觉得怪吸引人的。”
“你不是本地人?”那老太看了一眼,直让李胤觉得自己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就跟犯了罪一样。
“我们这唱的啊,是秦淮八艳。你看她,诺,就是中间正在唱着的那个,她唱的是寇白门。”
李胤看了一下在场的老太太们,正好是八个。那被围在中间的老太里头穿着病服,外头就套着一件紫色的外套,虽然年纪大了,但举手投足仍然带着那股子气韵。
“我们这一批人啊,当年都是一个戏班的。没想到老了啊,也凑在了一起,这不天气好,我们就合着一起来一出秦淮八艳。姑娘你可真是巧了,不是老太我吹,你去听听别家的唱腔,那绝对没有我们几个年纪大了的老太婆唱得好!”
那老太见李胤还一愣一愣的,一脸不解的样子,又主动跟她炫耀了几句。
李胤茫然地点点头,看着那穿着紫衣服的老太。
虽是鬓发斑白,但她的眼神却仍是透着一股子娇媚。娇媚则已,却不是狐媚。这样的眼神,最难拿捏。可偏偏她就做到了。
只是很快,她那娇媚的眼神就淡去了。转而替代上的,是悲凉。那种世事郁结在心中,世间悲哀尽显于眼底的悲凉。
“青山白云幽幽,相思曲不休。今朝红尘看透,朱门车马匆匆。再登金陵楼。黄粱一梦情难留。”
这是属于寇白门的词。
李胤模棱两可地听完那紫衣服的老太唱完了寇白门,一直等到另外一个人上场,才走到那紫衣老太太的身旁坐下。
她想,她知道那个出现在会所里的奇怪女客人是谁了。
她坐在紫衣老太太的身旁,说道:“阿婆,刚刚你那寇白门唱得太好了,虽然我听不太懂,但看你的一举一动,我也能被带入到其中。这个寇白门,最后的结局是不是不太好啊?”
那紫衣老太没想到现在居然还会有年轻人会听这些小调,先是赞赏了一下李胤,然后娓娓将寇白门的事情向她道来。
“要说最后的结局,秦淮八艳每个人的结局都不好,不只是寇白门一个人,但要说惨,最惨的那个还是她。”
老太太这么说着,似乎将自己当成了那个已经消失在岁月红尘中的寇家女子。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寇白门的一切,早已跟老太自己的一生融在了一起。
寇白门,比起柳如是、陈圆圆来说,才情不足,痴情也不足。她出生娼门,十七岁的时候,被当时的国公爷朱国弼迎娶回家。当时,因为娼妓的身份,她不能堂堂正正地进入朱家的大门,只能在夜半无人时,从娼门进到夫家。
可朱国弼这个男人很懂得讨女人的欢心。在迎娶她的当晚,他用了五千士兵,每人手提一盏红灯笼,十里长灯,从秦淮河将寇白门迎娶了进来为妾。这放在那会儿,也算是一件轰动全秦淮的大事了。
娼门女子,最后的结局惨一点的,就是孤独终老,结局好一点的,就是趁着未年老色衰之际嫁一户富商为妾。但说白了,两者的结局都不算是好。
寇白门嫁给朱国弼之后不到两年,清军入关,灭了明朝。朱国弼投降于清,因时势艰难,不得不开始变卖家产和小妾。寇白门自然在其列。恁是当年红妆十里恩爱缠绵,对他来说,寇白门不过就是一件货物而已。
寇白门比所有人想得要果敢得多,她对朱国弼说:“若卖妾所得不过数百金。若使妾南归,一月之间当得万金以报公。”
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朱国弼答应了寇白门的条件,放她归去。她重回秦淮河,夜夜笙歌,一次次地接客,终于攒够了万金,按照当年的约定,全部悉数还给了朱国弼。
也就是在那之后,她较之以往更加放浪形骸,将自己沉醉于酒色之中。她的入幕之宾一个个,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她愿意为之停留。到后来,她遇到了一个男人,那是个年纪比她小的韩姓书生。
“也是可怜人啊。”紫衣老太太这么说着,揩了揩眼角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她竟也流泪了。
“寇白门年老色衰,男人又食色性也,看中她,还不是为了她的钱?寇白门啊,她后来是被活活给气死的。韩生背着她跟自己的丫鬟偷情,被她给撞见了,有人说她是因为打那个丫鬟耗尽了自己的气力所以病入膏肓死的,可我看,她是对男人心灰意冷对这个世界绝望才会死的。哀莫大于心死,不是吗?”
紫衣老太忽然问了李胤一句。
李胤刚还沉浸在寇白门的事情里不能回神了,就听她问了自己这么一句话,怔忡了一下,反应过来,点点头。
哀莫大于心死,好像,的确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