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边的风,永远是冰冷的。
有风,有雪,有月,虽无花,但却有人。
人浑身鲜血,手里有剑,还提着个血淋淋的头颅。
他们沿着河岸慢悠悠的向前走,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没有人会在半夜闲逛,也更没有人会浑身是血的提着个头颅在河边散步。
血腥味一直无法散去,她便找了两块布条塞进鼻孔,虽呼吸不畅,但至少闻不见血腥味,也舒坦了不少。
宇文夏瞥了她很久,终于忍不住道:“你杀了李奇徽?”
第五小楼承认:“是啊,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宇文夏道:“他什么时候惹到你了?”
第五小楼斜眼瞧着他,道:“他无时不刻都在惹着我。”
宇文夏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他爹是什么人吗?”
第五小楼道:“我当然知道,李老板嘛,又不是没听说过。”
宇文夏道:“既然你都知道,那你怎么还去杀他?”
第五小楼停住脚步,忽又回头,盯住宇文夏,一字字道:“因为他该死!”
宇文夏瞅着她手里那颗表情扭曲的头颅,忽然叹了口气,道:“你杀了就杀了,干嘛要把他的脑袋也带上。”
听见他说到这头颅,第五小楼立刻将手里的头颅提起来,用李奇徽那双死鱼般的眼睛对准宇文夏。
她接着笑了笑,道:“这可是客户的要求。”
宇文夏目光闪烁着,道:“客户?你什么时候成了刺客了?”
第五小楼道:“为了还债。”
宇文夏吃了一惊:“还债?你欠谁钱了?怎么不来找我?”
第五小楼道:“这债,用钱可还不清。”
宇文夏道:“什么债?”
第五小楼将头颅放下,淡淡道:“人情债。”
宇文夏当然知道这世上最难还清的便是人情债,他又叹了口气,道:“就算你要去杀他,也应该先跟我说声吧,就算不跟我说,告诉连城他也会帮你解决的。”
第五小楼忽然似有些怒了,从怀里把飞鹰令掏出来又摔在他脸上,狠狠道:“下次你让我去哪的时候,能不能把那地方在哪给仔仔细细的说明白?我在燕城转了一天都没找到你说的那什么神捕府到底在什么地方。”
宇文夏这才想起,神捕府的位置若没人引导,确实是不太好找,他讪笑着,挠挠头,将令牌上的血迹擦干净才收进怀里。
第五小楼不禁摇摇头,又转过身去,眺望着月下的波影,道:“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你已经混了进去,以为你还在树上蹲着呢。”接着,垂下头黯然道:“真是对......”
宇文夏没有让她说完,打断道:“这次还是要多谢你。”
第五小楼立刻抬起头,眉头挑了挑,道:“谢我干什么?我可不是那种需要安慰的人。”
宇文夏道:“还记不记得在客栈那一战。”
第五小楼道:“我当然记得,最后还让那个血衣楼的刺客逃了。”
说到最后,她似是忽然想起什么,立刻瞪大眼睛,道:“你是说?安然之有可能就是血衣楼的那个刺客?”
无论是身材还是武功套路,安然之都与之前遇见的那个刺客有非常高的相似度。
两人使得都是暗器,轻功又同样令人咋舌。
宇文夏轻轻摇头,道:“血衣楼刺客使的是‘漫天星’和‘流风回雪’,但安然之的套路是‘飞花落叶’和‘迎风待月’,这二者看上去非常相似,但实际上完全不同。”
第五小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轻轻皱著眉头,道:“说了这么多,那他到底是不是那个刺客?”
宇文夏道:“我觉得,他虽不是客栈那个刺客,但他也绝对与血衣楼脱不了干系。”
第五小楼长长“哦”了一声,继续听他说着。
宇文夏又道:“我调查了血衣楼好几年,现他们的人都有一个同样特点。”
第五小楼道:“什么特点?”
宇文夏道:“轻功,举世无双的轻功,并且都是已失传的轻功。”
第五小楼不禁动容道:“就连失传的轻功你都认得出来?”
宇文夏笑了笑没有话说,又看向远方。
远方的月已西沉,看起来就好似挂在不远处的房檐上。
明月虽易沉,但每天都必将重新升起。
可人的心呢?
苏小朵的心自从那晚沉下去后,就再也没有升起过一次。
小屋里没有点灯,却在烧着炭火。
床前竟摆着一口大锅,锅里的水沸腾了不知多久,苏小朵就坐在一旁,目光呆滞着盯住沸腾的大锅。
锅旁有桌,桌上有刀,刀边有碗,碗里有面,是刚刚拉好的新鲜面条。
第五小楼走进来的时候,她立刻就笑了,因为她已看见了第五小楼手里提着的那个头颅。
是仇人的脑袋!
屋子里着实有些诡异,第五小楼迟疑着,最终还是将李奇徽的脑袋轻轻放置在桌上。
这脑袋里的鲜血早已流尽,李奇徽那张脸死灰般惨白,一路上的颠簸又将他的两只眼睛挤出眼眶,就这么晃荡在脸上。
第五小楼倒也很想把这两个眼珠塞进去,但也实在下去不手。
苏小朵将他的脑袋紧紧抱在怀里,嘻嘻的笑着,忽又伸出舌头将外面晃荡的一颗眼珠舔进了嘴里。
第五小楼大惊失色,刚想说话,就听见“咕咚”一声,那颗眼珠子就已被囫囵个吞进肚里。
第五小楼面色变了变,道:“你要他的脑袋,到底是想干嘛?”
苏小朵看了她一眼,笑意更浓,不断出“嘿嘿”的声音,又将另一颗眼珠子拔下递给第五小楼。
第五小楼立刻摇头,又立刻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吃过晚饭了,现在还不饿。”
于是那颗眼珠子又进了苏小朵的嘴里。
第五小楼已开始明白屋子里这口大锅是干什么的了,她很想扭头就走,可苏小朵已将一个小碗塞进了她的手里,就像热情的主人,想留下客人吃顿晚饭。
只是这菜,实在是难以接受。
苏小朵抓住脑袋上的头,用力扯出,头皮连带着脸皮立刻就被扯下丢在一旁,她又拿起了刀,刀光如匹练的一转,鼻子和两只耳朵竟被她砍下,纷纷落在桌上。
冷汗从第五小楼的额头渗出,脸色苍白如纸。
她终已明白,苏小朵心中的仇恨,能迫使她做出任何事情。
鲜血淋漓的人头被苏小朵拿在右手,她左手揭开大锅,第五小楼就透过喷涌的水蒸气看见了里面的东西。
锅里除了沸腾的开水,竟还有不少的香料。
若不是这主食实在诡异,第五小楼真想伸出大拇指称赞一声。
脑袋扔进锅里,两个空洞洞的眼眶就与第五小楼对视着,她终已忍不住了,忽然转身夺门而出。
室外依旧寒冷,有冷风掠过她的身体,这才让她翻滚的胃好受了不少。
宇文夏一直在门外等她,看见她跑出来后就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不禁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第五小楼额头冷汗不停,眉头紧紧皱住,又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没,什,么。”
“哦,那我进去看看。”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宇文夏的人就已走进屋内,第五小楼来不及喊他,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慢慢靠近那口大锅。
果然不出第五小楼所料,只见他的背影忽然怔住,很快又扭头就跑出屋内,最后还是同样蹲在她身边干呕不止。
过了很久,第五小楼才站起来,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踢了一下脚边的宇文夏,道:“好点了没?”
宇文夏霍然起身,笑嘻嘻的看着她,道:“还行。”
第五小楼又踢了他一脚,狠狠道:“都什么时候还开玩笑?很有意思吗!”
宇文夏摇摇头,笑道:“没意思,一点都没意思。”
第五小楼暗自叹了口气,又眯上了双眼,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宇文兄你家应该挺有钱的吧?”
“何止是有钱。”宇文夏心里这么想,但嘴中却道:“稍稍有点闲钱而已。”
第五小楼很想又踹他一脚,但她忍住了,眼珠子却忍不住转了转,道:“帮我个忙吧。”
宇文夏点点头,道:“不用你说,这件事我也知道你要我帮什么忙了。”
第五小楼拍着他的肩,笑道:“那就多谢宇文兄了。”
宇文夏点头不停,道:“应该的,应该的。”
第五小楼道:“花的钱就都记我账上吧,我先欠着,有钱了再还给你。”
宇文夏道:“好!”
虽答应下来,但至于能不能收到钱宇文夏根本不会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