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偶遇(1 / 1)

屋外只有一片黑暗。

那条身影就像幽灵般在黑暗中消失,第五小楼屏住呼吸,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小洞,淡淡的月光照射下,屋外已寂无人声。

没有人,连鬼都没有。

窗子是关着的,门也关的很严实,她进来后本就未曾打开过。

但是,她屏住呼吸时忽然现,这屋子里竟还有一个人的呼吸声,悠长的气息间却有又些凌乱,听上去仿佛是在刻意忍受着什么。

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第五小楼寒毛立刻乍起,她的人已顿住,全身肌肉立刻绷紧,仿佛是一头伺机而动的猎豹。

这不是习惯,而是本能!

——也许习惯会被安逸的环境消磨殆尽,但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本能绝不会被遗忘,嗅到危险时依旧能下意识使用出来。

吸气与呼气交接时,她身形已忽然掠起,弓起身子贴地冲过去,匕由下而上刺向呼吸声传来的方向。

这个人没有动,只是在匕将要刺到他面庞时,突然伸手,用手指弹了弹匕。

只听见“叮”一响,匕立刻脱手飞出,然后“笃”的一响钉在房梁上,钉入一寸三分,尾端还在抖动不停。

黑暗中第五小楼并没有看见他是如何出手的,所以并没有表现得太过于惊讶,她身形一转立刻就施展出变招。

她出拳,这人便闪身避让,她收招,这人也跟着贴过来。

一来一往间,她手心已冒出冷汗,这人的呼吸声明明就在身前,可无论怎么出手都只会打在空气上,她身形一定,就已收手。

这不是放弃,而是现身前这人似乎并不想伤害她,更重要的是她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而受伤的只可能是眼前这人。

她问:“你受伤了?”

这人支吾着,故意粗起嗓门:“不错,可否让在下于此地休整一晚,日后必有重谢!”

声音好像有些耳熟?

第五小楼只是这么觉得,并没有仔细回忆,又问:“你又是谁?”

她后退几步,保持安全范围。

这人笑笑:“我叫那个...司空池。”

司空池是司空妙他老爹,江湖上能知道司空妙他爹叫什么的人可不多,而现在正在越国的就只有一个人——应乘风!

第五小楼有些不悦:“司空兄难道不会敲门吗?”

既然已被现,应乘风索性摸黑找到一根板凳坐下,捏起嗓子:“我这不是怕你不会开门吗......”

说到这,他又站起来,本想抱拳行礼,却现另一只手还在捂着伤口。他怔了怔神,只好又挠挠头,下意识道:“深夜打搅,望姑娘见谅。”

这话刚一说完,他心里突就咯噔一下,动作立刻僵住,冷汗忽然从额头冒了出来,心中暗道:要糟,怕是要被赶出去了。

第五小楼扮作男装本就是为了隐藏真实身份,真正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她自己和李风骨,当然,今天还得加上下午在酒铺与她一起打斗那人。

这人当然不会是李风骨,现在又随口道出“姑娘”二字,她不用多想也已猜到了这人究竟是谁。

她长长“哦”了一声,语调突又一变,狠狠道:“是你!”

伴随着这句话的还有咬牙切齿的声音。

应乘风讪笑两声:“哈哈,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不小心迷路到这的。”

嗯......迷路都迷到溜门撬锁了。

第五小楼当然不会相信,一回想起他今天下午那一掌,怒火蹭蹭往上冒,随手抄起一根凳子在手。

她冷哼一声:“这话你自己信吗?”

应乘风当然信!

因为他真的是被人追杀,逃了一路不小心迷路闯进李府的,蹿进来的时候,正巧看见第五小楼在冷风中呆,这才想到在这躲上一晚。

越国虽不比大周,但李风骨好歹也是越国正二品的官员,那个追杀他的人想来也不会闯进来搜查。伤势越来越重,已没有多少力气施展轻功,眼看着是免不了挨一顿揍了,重伤再挨揍,说不定一条命就这么去了。

他眼珠子忽然转了转,双眼翻白立刻就地一躺,“啊”一声,之后就没了动静。

听见有人倒地的声音,第五小楼忍不住问:“喂,你没事吧?”

这一招也是很学问的,对方如果是一句话也不说,你最好还是爬起来就跑。好在大多数人还是有怜悯之心的,若是下意识问了“你还好吧”那便代表着会有很大几率获救。

没有回答,连呼吸也似已衰弱几分。

她跺了跺脚,放下凳子,点灯走过去,只见应乘风趴在地上,嘴唇已白,地上的血虽不多,衣裳却已被鲜血染红。

第五小楼有些愣,刚刚还生龙活虎的,怎么突然一下就跟要死了一样?

见她没多大反应,应乘风缩了缩身子,喃喃道:“我好冷。”

人死之前通常都会说这几个字,第五小楼叹了口气,她现在只能叹气,遇上这种事,稍有些人性的人都只会做出一个选择,那就是救人!

所以她卷起袖子,拼了老命将应乘风半推半拉,拽到床上。

伤口在背上,她将他翻过去趴着,刚一撕开衣服,触目惊心的伤口便显露在她眼前,鲜血是渗出来的,因为住了止血的穴道。

她皱皱眉,忽又感觉到,伤口中似乎还残留着某种奇异的能量,只是救人要紧,来不及多想,留下一句话,便立刻跑出屋子。

“你等着,我去找点药来。”

脚步声渐远,应乘风才睁开眼睛,望着门口的方向笑了笑,喃喃自语:“看来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现在只希望那人没现我往哪逃了。”

江湖上能让应乘风只能逃命的人绝不会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第五小楼回来时多带了一个箱子,箱子里大多都是些处理伤口的工具与药物,加上她过去丰富的经验,伤口很快已缝合完毕。

刚一敷好药,应乘风便悠悠醒来,张口就冲她笑:“多谢姑娘相救。”

第五小楼冷哼一声:“不用谢我,我可没法解释屋子里怎么会突然多了个死人。”

应乘风含笑点头,突又露出难堪的表情,支吾着:“今天下午那件事......”

第五小楼立刻打断:“闭嘴,这件事不准再提!”

应乘风只好又点点头,他虽然很想问问第五小楼为什么会是男装打扮,先不说她会不会回答,仅询问**这件事就太过冒昧,所以他只默默趴在床上装死。

屋子里又恢复平寂,只听见一轻一重的呼吸声在来回交替。

夜已很深了。

床被人很不要脸的占了,第五小楼坐在床尾,忽然回想起伤口上那些奇异的能量,瞥眼瞧着趴在床上装死的应乘风。

她问:“你这是怎么受的伤?”

他道:“剑伤。”

她道:“剑伤?”

他道:“剑气之伤。”

原来那种奇异的能量竟是一种剑气!

她愈好奇:“我看你轻功挺厉害的,怎么会被人伤的这么严重?”

他哼哼两声:“我轻功在江湖上说第二,只有一个人敢说第一!”

这是实话,天大的实话。

她却哈哈大笑:“别吹了,我在江湖志上就没见过一个叫司空池的人。不过说起来江湖第一轻功是司空妙,而你又叫司空池,该不会......?

他道:“该不会什么?”

她道:“该不会,你是他儿子?”

这老子没装成,倒装成儿子了。

应乘风一口气没缓过来,立刻大声咆哮:“我是他老子!”

第五小楼噗嗤一声笑了:“你这人扯谎也不打下草稿,司空妙怎么说也有二十五了,你要是他老子,至少得五十了吧?”

应乘风将脸埋在被子里,闭上了嘴,因为他无法反驳,也没脸见人,若是让司空妙知道,非得见边笑边翻跟头不可。

第五小楼捏住下巴,若有所思:“说起来,他儿子也应该没你这么大吧。”

应乘风有气无力:“当然。”

第五小楼:“我看你,看上去得有四十了吧?”

应乘风差点没哭出声来,一字字咬牙道:“我今年,才二十三岁!”

第五小楼又笑了:“二十三?我看是四十三吧,大叔你当我是瞎子呢?”

这怪不得他,逃了这么久的命,哪有什么功夫捯饬形象,满脸胡子拉碴的被人看出四十岁也不为过。

第五小楼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是被谁伤的?”

应乘风这时候决定找回一定作为江湖名人的场子,于是挑了挑眉神秘一笑,神叨叨道:“你猜?”

第五小楼回答得很果断:“不说拉倒。”

应乘风哀求:“你就猜一猜,猜一下就好!”

第五小楼闭着嘴,又眨了眨眼睛瞧着他。

应乘风忽然觉眼前这人,简直就是自己的命中克星,打脸打得他有点招架不住。

他长长叹了口气:“是风无道。”

第五小楼先是怔了怔神,随即“噗嗤”一声掩嘴大笑,笑得一直弯下了腰。

被天地榜第一高手追杀这种事情,生在应乘风身上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只是第五小楼现在根本不认识他,只以为他是个叫“司空池”已轻功为主的江湖三流高手。

他现在非常后悔为什么要占司空妙那点小便宜,还是个司空妙完全不知道的小便宜。

应乘风脸色愈难堪,一会白,一会青,又一会红,最后讷讷道:“因为我是应乘风啊!”

第五小楼捂住嘴笑:“好好好,我知道了。”

应乘风不死心,撑起身子回头看着她:“我真的是应乘风!”

她笑声减缓:“好了好了,你这人真有意思,赶紧睡觉吧,明天一早就给我滚蛋。”

夜更深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笑过几次,这晚第五小楼虽然是缩在床尾,不过睡得却像婴儿一样安稳。

应乘风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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