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珏落座,面色有些阴郁,对着明肃还是老老实实的喊了一声,“大姐夫。”
明肃淡淡的嗯了一声,手捧着一杯热茶,抿了两口又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年后礼部会有位置空闲下来,你怎么看?”
魏珏身处大房,位置卡的不上不下,寸步未进,守着一个七品言官的位置勉强度日,这绝度不是魏珏想要的,冷不防听明肃这么一说,魏珏眼眸乍亮。
“若能进了六部,自然最好,只是依我现在的身份,无人举荐,挤破了脑袋也未必能被选上。”
南阳侯府虽有一个侯爵身份,但底气不足,前阵子魏泓贪污受贿的事已经让南梁帝不悦,连魏泓现在在朝中都是有名无实,混个清闲,这些当官的见状,巴不得和南阳侯府撇清关系,又怎么会帮魏珏呢?
这不禁让魏珏想到了七年前的魏家,朝廷勋贵,大伯父魏怀瑾又是太子太傅,大伯母是长公主嫡女,身份贵重,兄长魏白潇年轻有为,人人称颂,即便是二房,走出府只要一提起魏家,无人不知,谁见了他不是客客气气?
明肃一袭华衣,胳膊肘轻轻的搭在了桌子上,顺手就将茶盏放在桌子上,眼眸深黑,板着张脸,“我听说南阳侯有意立膝下一个庶子为世子,既然二房已经没有了你的容身之地,为何不一心一意的对待大房,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和大房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一损俱损,你撑不起大房,只是作践你自己。”
魏珏拧眉,倏然抬眸朝着蘅水院看了一眼,轻笑,“都说大姐夫待大姐姐极好,传言不假。”
“即便没有你,我依旧待她好,她已经出嫁,借不着你什么光。”明肃的声音沉了三分,语气中还有些失望,他是想帮帮魏家大房,魏珏毕竟是唯一的男丁,可惜魏珏是个心眼小的。
“至于小七……”明肃勾唇冷笑,“你若不招惹她,她未必会搭理你,日后你们谁沾谁的光还不一定呢。”
魏珏默然,之前他是瞧不起魏姎的,可眼下,魏姎聪慧机灵,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人人可欺的魏家七小姐了。
“已经有了隔阂,跨越不过去了,我生母被毁了容,整日在屋子里郁郁寡欢,都是拜她所赐。”
魏珏索性就挑明了直说,他心里跨越不过去这道坎,二房几乎被掏空了,就算是魏珏肯和平相处,魏姎也未必能答应,与其看人脸色,还不如奋力一搏。
明肃眼眸暗了下来,“既如此,那珏哥儿好自为之。”
两人又聊了一会,却再没提旁的,坐了莫约一个时辰左右,蘅水院的丫鬟来邀两人去用膳,魏珏称有事,并未前去,明肃也没勉强,起身去了蘅水院。
用过午膳,魏婉宁身子有些乏了,便跟着明肃回去了,明肃弃了马,和魏婉宁一块坐马车回府。
“魏珏是个不堪用的,若是要立起大房,岳母还是要早做打算。”明肃缓缓开口,把上午和魏珏聊的话一一说了遍。
魏婉宁狭长的眉尖轻轻一蹙,随即笑了,“你以为母亲立了魏珏,是要他撑起大房吗?”
明肃一头雾水的看向了魏婉宁。
“若要撑起大房,在旁支过继一个贴心老实的养着就是了,魏珏年纪不小了,从小就心思重,若让他继承了大房,将来还指不定对付我和小七呢。”魏婉宁摇摇头,很快又说,“况且大房也不是他继承的,自有人回来继承。”
提起这事,明肃眼皮猛然一跳,最近一段时间他也听说过一个传言,魏家大房那个天资聪慧的嫡长子魏白潇还没死!
只是魏婉宁不主动提起,明肃也不好多问,敛眉一笑,再不多言,按立场算,北安侯府是忠于南梁帝的,魏家大房却是孝忠前太子宸王的,两者有些冲突。
“你身子如何了?”明肃见她小脸有些苍白,柔声问。
魏婉宁摇头,一只手搭在小腹上,“这孩子有些折腾,嬷嬷说,再过一段时间许是能好些。”
明肃伸手将魏婉宁揽入怀中,“宁儿,你辛苦了。”
魏婉宁还有几分不适应,身子略僵,但很快又松懈了,指尖捂着帕子压住了鼻尖,脑袋也是昏沉沉的。
“你若是想回来看看岳母和小七,只要身子无碍,我得空就陪你一块回来。”明肃语气温柔,魏婉宁抬眸,看向了明肃冷硬的下颌,微微笑,“多谢侯爷,只要母亲和小七安然无恙,同在京都城,少见一些也无妨,侯爷不必为难。”
魏婉宁冰雪聪慧,对于两家处境心如明镜,明肃和大房走的近,要是被有心者传出去,对明肃不见得就是件好事。
明肃心知肚明,却未点破。
……
转眼又过了两日,魏姎掐算着时间,装扮成了男子模样出门,独自去了一趟霓虹坊,见着了芙蓉姑娘,给了芙蓉姑娘一瓶香粉,掩盖了身上的思情香的味道。
芙蓉聪慧,什么都不问,一一照做。
当夜,郑子盛早早就来了,心里抓心挠肺的难受,即便是听着芙蓉在谈曲儿,心里也是焦急不已,起身绕过屏风,一把抓住了芙蓉的手腕。
不等芙蓉开口,郑子盛又松了手,“不对,不对,这两日伺候的还有哪些人,都叫过来!”
管事的一听也不敢耽搁了,立马就派人去请,莫约十来个姑娘,肥环燕瘦,应有尽有,郑子盛挨个的上下其手,惹的姑娘们娇俏笑着,没过一会又松了手,挨个闻了个遍,怎么都不对。
“还有呢?”
又叫来了十来个姑娘,郑子盛摆手,“还有呢?”
管事的赔笑脸,“世子爷,就这些了,剩下的都是不入流的,难等大雅之堂。”
“叫过来!”郑子盛耐着性子喊了一声。
管事的拗不过,只好又叫人带了一批姑娘来,郑子盛瞧了一眼,这几个姑娘都不算漂亮,只能算得上清秀,穿着打扮也没船坊上的姑娘好,郑子盛没了耐心,转头就离开了霓虹坊。
“世子,您去哪?”小厮在身后跟随,郑子盛的脚步极快,心里很不舒服,上了岸,一个小丫鬟从面前经过,手里还拿着几包点心,许是走的太着急了,掉下一方帕子,郑子盛经过竟鬼使神差的捡起,淡雅的香气立即抚平了郑子盛焦躁不安的情绪。
“去,把刚才那个小丫鬟找到!”郑子盛道。
几个随从苦着脸,“世子,这……这不妥吧。”
要是卖了身的姑娘,怎么折腾都行,可小丫鬟万一是贵人家的,惹出了事,可就要倒霉了。
“去!”郑子盛脸色倏然一沉,几个随从也不敢耽搁,分散开来去找刚才那个小丫鬟,找了足足大半日才将人找到。
小丫鬟瑟瑟发抖,不解的看着郑子盛,郑子盛一凑近,那股香味又消失了。
“你……你要做什么?”
郑子盛蹙眉,拽着小丫鬟的衣袖问,“这帕子是你的?”
小丫鬟一愣,点头后又摇头,郑子盛有些不耐烦了,脸色一沉,小丫鬟吓得小脸雪白,“是我绣的。”
“刚才你手里不少帕子,是拿出来卖了换钱吧,你可别在我面前说谎,当心被你主子知道了,吃不了兜着走,你只管说,这帕子究竟是谁的?”
十来条帕子都有他魂牵梦绕的香气,极淡,却莫名好闻。
小丫鬟扑通跪在了郑子盛脚下,“求公子高抬贵手,奴婢只是奉了小姐的命令出来卖一些帕子,换一些物件回去,可不是偷来的。”
听小丫鬟这么一说,郑子盛弯腰蹲下身,指尖挑起小丫鬟的下颌,露出一抹笑,“你是哪家的?”
小丫鬟支支吾吾不肯说,随从却从小丫鬟怀里搜出一个对牌,上面写着魏字。
郑子盛眼皮一跳,“魏家的。”
魏家倒是又不少待嫁的小姐,只是哪一位小姐缺了银子,竟让小丫鬟拿着帕子出来卖,想来想去,郑子盛也没想出是谁,但可以肯定的不是大房。
“你家小姐是哪一位?”郑子盛又问。
小丫鬟紧闭着唇不肯开口,郑子盛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你若不说,我凭着帕子找上门,问个清楚,你家侯爷必定饶不了你。”
这么一吓唬,小丫鬟果然什么都招了,“奴婢的主子是魏家五小姐,求公子开恩,饶了奴婢一次吧。”
小丫鬟冲着郑子盛不停的磕头,额头都红肿了,郑子盛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魏家五小姐是什么人,又长了什么样子,将银子往地上一扔,缓缓起身,抬脚就走。
等了好一会,魏姎才现身,又给了小丫鬟一绽银子,“拿了银子赶紧离开吧,今夜的事不许多说半个字。”
“公子放心,奴家知晓。”拿了银子的女子立即扭身就走,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六月摸了摸下巴,“公子,这个郑国公世子真的会上门去找五小姐吗?”
魏姎勾唇浅笑,“等着瞧吧。”
次日一早,六月兴冲冲的进门,魏姎正在对镜整理仪容,看六月的表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姐,郑国公府派了个嬷嬷过来,说是要让五小姐提前入府,而且看样子很着急,巴不得现在就把人接走呢。”
对此,魏姎一点也不意外,郑子盛能熬的住昨夜已经是最大的忍耐了。
“二房那边怎么说?”
“侯夫人还在休养,侯爷倒是很痛快就答应了,估摸着能定下日子,郑国公府的人来,连东西都送上门来了,两家又是提前说好的,侯爷自然不会拒绝。”
六月现在对魏姎十分崇拜,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小姐真是神机妙算。”
魏姎笑了笑,欠了大房的人太多了,她可不是什么好性子,说忘就忘了。
抬举魏万燕还能给二房添堵,为何而不为呢。
两家约好了日子,商量着半个月后就把人抬进府,下午,郑国公府的人又来了一次,说是府上等不及了,硬生生的把日子提前到了三日后。
魏泓一脸不解,细细追问之下才知,这几日郑国公世子病了,经过高人指点需要一个八字相合的人冲冲喜,刚巧魏万燕八字不错,郑国公府才会迫不及待。
这么一解释,魏泓就释然了,立即让人把魏万燕给释放了,还叫人给魏万燕做了几身新衣裳。
魏万燕几乎是数着日子过的,一出来就有人向她道喜,魏万燕愣住了,“三日后就去郑国公府?”
“是啊,郑国公府的人可是来了好几次,说小姐八字极好。”
魏万燕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总算是熬出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