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淮温声重复道:“夫人,本王...”梁玉儿眼眸睁大,全是小心翼翼,生怕他真说出那话,宋景淮垂了垂眼,狠下心来,“这南郡,是非去不可。”
梁玉儿猛地站起身,眼睛里开始蓄泪,瞪着宋景淮,失控道:“不行!你不许去!你就是不许去!凭什么要你去!是谁下的令!”
宋景淮心下不忍,上前一步,轻搂住她,“没有谁逼着本王去,是本王自己要去,非去不可。”
梁玉儿抽搭,“能不能不去...不要去好不好,让别人去...”
宋景淮眼神暗了暗,双手握住梁玉儿的肩,将她扯开了些,宋景淮的脸上笑意浅浅,眼光流转,盛满柔意,看得梁玉儿有些发怔。
“夫人,别这样...”喉间还有千番话未说出口,张了张嘴又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了几秒,宋景淮又道,“夫人莫担心,本王必定平安回来...若是...万一本王不能回来...夫人...”宋景淮看着梁玉儿的眼澄净透彻,声音再温和不过,“我已经交代好了谈将军,他必定会保夫人与孩子一生安康,不受欺侮......”
梁玉儿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双手撑着宋景淮的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打湿了宋景淮的肩。
过了好久才恢复神智,她抽抽搭搭道:“景淮,我不想你去。”
宋景淮叹气:“本王不得不去,家国天下,本王想守护好它。”
一室安静,只有梁玉儿渐轻的哭声。
又过了好了一会儿,梁玉儿终于平复了情绪,湿哒哒的睫毛微颤,朦胧胧的眼睛直视着宋景淮,“那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什么药物都多带一些,指不定派上用场,还有记得戴好...”
口罩...梁玉儿想到古代没有口罩...
宋景淮扶着梁玉儿坐下,“夫人不必过于担忧,本王不过是去十几日,待那里的民心稳定了,也便回来了。”
梁玉儿又狠狠抽泣了一下,问:“什么时候去?”
宋景淮语气淡淡:“明日。”
梁玉儿不敢相信,“明日?明日是除夕,后日再去吧。”
“疫情已经刻不容缓,纵是明日,也是迟了。”
梁玉儿头也不回转身进了里屋,宋景淮以为她不高兴了,呼唤:“夫人?”
“我去给你收拾衣裳!”梁玉儿声音似是低吼出来的。
梁玉儿一边给宋景淮收拾东西,一边自言自语:“这件太薄了,但说不准南郡天气暖和,带上备用,这件太厚重,穿上了又怕会是累赘,但万一南郡下着雪,也能避个寒。这件倒是恰好的,但是这衣裳太好看了,指不定南郡又有什么狐媚子瞧上了他...”
梁玉儿嘀嘀咕咕,看着宋景淮所有的衣裳,都觉得不够好,却每一件都给他收拾进去。
最后足足收拾了两大包袱。
宋景淮看得哭笑不得,他又将包袱重新拆开,道:“大约也不就去几日,轻装上阵便好了。”
宋景淮把一件一件的衣裳都取出来,最后只留下两件官服,还有两件大棉袄。
梁玉儿看着宋景淮消瘦的脸,心疼的要命,捧着他的脸,“都瘦了好多,干粮多带些,那里想必没什么吃食了,不要饿着自己。”
宋景淮笑着蹭便宜,把脸往前移了移,在梁玉儿的唇上点了点,“夫人也要多吃些,不许瘦了,本王好不容易把夫人养的圆圆润润的。”
梁玉儿娇嗔似的拍他一击,“你这人?!”
宋景淮不但不躲,反而前进了一步,把梁玉儿搂得更紧,鼻尖凑到她脖上,故作不知:“本王怎么了?”
“哼!”
你这人,平日里圆滑世故,遇着事就奋不顾身,看上去过得潇洒肆意,实际上肩上重担无人可受。
权势滔天并非好事。
梁玉儿头一次有这种觉悟。
既然宋景淮明日便要走了,王府里干脆就把今天的晚饭当做是年夜饭了。
一席人坐在大厅里,小厮丫鬟们已经走了大半,显得有些冷清。
梁玉儿本也是不受规矩拘束的,便干脆让所有剩下来的丫鬟小厮们都坐在下席一道吃年夜饭。
秦婆婆虽说心里不甚同意,但是碍着局势紧张,也懒得管什么规矩。
宋景淮眉眼淡淡,觉得无所谓。
这是他跟梁玉儿的第一个年夜饭,却是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之下。
不过不要紧,他们来日方长,还有几十个年夜饭,几十个除夕,他们还有余生。
看着梁玉儿安安静静地吃饭,宋景淮心下一顿,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忽然好想什么都不管,去他妈的鼠疫,他不想去南郡了,他只想跟梁玉儿待在府里,一起平平安安的。
但想想也不过是想想罢了。
搂着梁玉儿抱了一个晚上,宋景淮彻夜未眠,天还未亮,便轻手轻脚地爬下了床,穿戴好一身官服,出门前看着安静睡着的梁玉儿,宋景淮俯身在她额上吻了吻,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门“嘎吱——”一声合上,梁玉儿缓缓睁开眼,眼中积攒的泪水终于有了发泄口,通通流到枕上,不一会儿便湿了大片。
马车早已经等在门口,宋景淮回头看了一眼,菲儿酸痛的毛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方太尉忙着拉拢谈信秋,王府里有暗卫护着她,她不会有事的。
自己也不会有事的。
他们之间,还有余生呢。
*
南郡。
知府是个老实人,祖上都是农民,到了他这一辈终于年少中了秀才,又不久考上了举人,中了进士,才做了官。
他原本早早写好了奏折要呈上去,却被上面的人截了下来,导致一封都没有到宋景淮的手里。
他跟宋景淮说:“王爷,死亡人数远远超过百人,染上疫病的已经隔离,也有几千人的模样。”
宋景淮早猜到有这么多人,神情不变,淡淡问道:“逃出去的呢?”
知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半城的人都逃出去了。”
半城的人。
宋景淮眉心紧蹙,话说的直白:“封城命令下来了,怎么不封城?”
那知府为难,“最开始是一户商贾人家,是朝堂官员的远亲,上面一旨命令下来,要卑职放人,这...”
宋景淮摇头,这知府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也没有什么大人物撑腰,难免行事底气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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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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