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的气息变得普普通通,站在高崖顶上的就是一位平凡的人间少年,其生机律动又仿佛就是这片天地的气息,却无一丝法力波动的迹象。頂點小說,悬在半空的那一轮由法宝化成的明月,瞬间失去了御器的控制,又变为两把斧头落下。
两把斧头一左一右落在虎娃身侧,斧刃插入了地面数寸之深,甚至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其锋锐可想而知。这时虎娃转过身来,刚刚落地的斧头随即又飞了起来,在他的身前旋转,化为了阴阳虚实交汇的光影,呈现出运转的太极之形。
运转的太极之形,并非后人所绘的阴阳鱼图案。它是画不出来的,后人所绘之图只是一种意会的象征。紧接着这太极之形在缩小,又化为一轮圆光落在了虎娃的左手背上,于虎口位置留下了一个印记。
这是法宝在变化、在被进一步炼化,它的器形也发生了改变。原先的法器之形就是两把斧头,此刻却似化做了似无形。御器施展其妙用时,它仍可化为一对斧头,或合二为一的一把斧头,或是那一轮圆月,但平时收起时,便是虎娃虎口上的印记。
斧头已不是斧头,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件法器,它已从一件中品法器被炼化为上品法器,而且仿佛是随着虎娃本人修为的玄妙变化自然发生的。成器无形看似只是一瞬,但实际上虎娃劈山开路的这半年多时间,也等于一直在炼化这件法器。
上品法器与中品法器,仅仅从神通妙用和御器威力来看,几乎没什么不同。凝炼天材地宝物性精华,成器后能与身心相合、如臂使指,便是下品法器。结合自己的修为赋予其材质本身所没有的各种神通妙用,或与其他材质一起祭炼成器,便是中品法器。
赋予一件上品法器的神通妙用。用同样的手法几乎都可以赋予中品法器,不必多费额外的功夫。所以世上很多修士在炼器之时,将法宝炼化为中品法器就足够了,使用时的妙用威力不会有什么差别。
但有一个最重要的区别,那就是上品法器的器形可以随祭炼者心意变化,很方便地就能收存与携带。比如虎娃原先的两把斧头,若没有收入空间神器内,就这么天天背着,未免太刺眼了,也非常不方便。
这种随心意变化看似无形。其实还是有形的,尚不是完全能与形神相融一体的神器,这件法器是在虎口化为了一个印记,可收藏于此随身携带。而这样的器形变化,只有祭炼者本人才能掌握,假如虎娃将它交给别人使用,其器形就是一把斧头。
普通人拿在手中是一把斧头,而不是原先的两把斧头,因为虎娃又经过了一番祭炼。这是它的“常形”。修士御器时可化为一轮明月、一团圆光、流转的太极之形,收回时仍是一把斧头,只有在虎娃手中才能化为虎口的印记。
将中品法器炼化为上品法器,是祭炼于操控神器的根基。不仅要有大成以上的修为,且要有独特的机缘,在机缘到来时如福至心灵、瞬间而成。
站在他对面九步外的岩羚,这一瞬间眼神中似有灵光一闪。也如福至心灵一般,又化为了黄衫女子的身形,向着虎娃拜倒在地。以神念道:“恭祝彭铿氏道友!……亦多谢彭铿氏道友点化!”
就在羊寒灵下拜行礼时,她身后的通道中又飞出了一枚石头蛋,就是虎娃自幼祭炼的随身法宝。虎娃在劈山开路时将随身之物都留在了大厅里,此刻居然远隔三百六十余丈将其摄了出来,然后化为三十六团圆光,围绕着他在半空飞舞。
这一枚石头蛋就是虎娃以三十六枚石头蛋合器而成,在月华下又化为三十六枚,盘旋着渐渐光华敛去,落在虎娃的右手腕上,化为了一串珠子,就像东海之滨的人们经常佩戴的饰物。虎娃站在这里,就是与天气气息有玄妙的感应,皆此机缘将两件法宝炼化为上品法器,便是他最新炼制的斧头和最初炼制的石头蛋。
石头蛋在他手中的器形也变了,虎娃携带时就似装饰性的手串,但若交给别人使用,其“常形”还是一枚蛋的样子。虎娃为何要把石头蛋化为手串戴在手腕上,因为他想起了自己从小佩戴的饰物——那枚天青藤环。
连山爷都不知道那枚天青藤环是从哪儿来的,当虎娃被山爷从清水氏一族的城寨废墟中抱回来时,脚踝上就套着一枚天青藤环。后来他一直就当脚镯戴着,令其感觉神气安稳,似是受到无形间的温柔安抚。
等到虎娃渐渐长大了,脚踝就戴不下那藤环了,虎娃又将其带在了手腕上,就是如今佩戴珠串的位置,它一直伴随着他的成长。在虎娃离开家乡之前,山神叮嘱他,所有可能暴露身份来历的事物皆不可轻易示人,那天青藤环便被取了下来放在兽牙神器中。
现在的虎娃,就算将天青藤环取出来,戴在手腕上也太紧了,因为他已长大成人。但此物一直是他的珍藏,似乎象征了某种渴望的情怀。如今石头蛋炼化为上品法器,带着家乡的山水气息,虎娃就把它当成那天青藤环戴在手腕上,也算是一种寄托。
转瞬间炼器已毕,虎娃看着面前的羊寒灵,坦然受其拜谢,然后点了点头道:“很好,我亦要恭喜道友了!……不知道友此番脱困又突破至七境修为,下一步作何打算?”
羊寒灵又重新化身为黄衫女子,已解决了突破七境的困扰,成功拥有七境初转的修为,所以虎娃会有此一说。羊寒灵答道:“全凭老爷吩咐。”(作者注:虎娃凿壁开山成功,迈出那九步再看见那羊寒灵的变化玄机,此处暂且不提,后文将有详述。)
她似是无意间有个口误,原先她称呼虎娃为彭铿氏大人,后来在虎娃的提示下,又改口称彭铿氏道友,现在却像小妖叽咕那样叫虎娃老爷了。身为七境修士,当然不会莫名有这种口误,这就是她心中真切的表述。
虎娃倒也没计较什么,看着羊寒灵又问道:“我清楚你的心思,想去找众兽山报仇吗?”
羊寒灵坦然答道:“是的,恨不能此刻就去!”
虎娃很痛快地点头道:“那我们就一起去吧,待离开此地后,便直奔众兽山、取琮余之命。……眼下还要请道友稍待,也麻烦道友暂且为我护法,我要定坐片刻。” 说完话,他就在原地坐了下来,闭目进入了定境。
不知为何,脱困来到山外后,哪怕羊寒灵已突破至七境修为,再看见虎娃便感觉发自内心的万分恭谨。她赶紧起身,没有留在虎娃对面的位置,侧身到了山中数十丈外,隐去神气默默地在暗中为虎娃护法。
虎娃端坐在高崖上、沐浴在月华中,背对着山外的月色,面朝着他劈山打开的那条通道,安祥宁静的情绪却渐渐起了变化。其实他的表情一直很平和,但神气律动给人的感应,似是带着种种复杂而深刻的情绪。
痛苦、震惊、忧思、悲伤、愤恨,他仿佛又在经历当初的心魔。渐渐地这神气流转中所蕴含的情绪渐渐平复,平静之后似有恍然,变成了惊讶与感激,紧接着又是一种期待……虎娃就这么静静地端坐,无人知晓他在定境中正经历着什么,直至月华隐去,晨曦微吐之时,这才站起身来。
虎娃睁开了眼睛,就这一瞬间,天地间的气息仿佛在无形中都变得令人难以忍受地压抑与沉重。再看虎娃的眼神,完全不像一个少年,带着太多的沧桑,几乎深邃不见底、甚至令人不寒而栗。他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即眼神一变,又是那少年明澈的双眸,天地间压抑而沉重的的气息也敛去了。
山外又是初冬时节,距他离开家乡已整整过去了四年,今天的虎娃,刚好年满十八岁。在巴原上经历了这么多,如今劈山开路、迈出那九步再转身之后,虎娃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孩子。他已长大成人了,身形是那么地健硕匀称,带着成熟勃发的生机。
但他的眼神却仍像孩子般的明净,就是从这一天开始,虎娃的形容便不再变化,哪怕百年之后的人再见到他,看见的仍是这一刻的样子。
羊寒灵不知从何处现身,躬身行礼道:“老爷,我们这就出发去众兽山吗?”随着这句话,她发来了一道神念,就在方才做的一件事。羊寒灵于定境中推演——他们怎么才能杀了琮余?
两人都清楚,此番阴谋与众兽山其他人无关,只有琮余和扶余知晓,因为涉及了众兽山历代宗主的传承隐秘。而琮余目前在众兽山宗门道场之内、最核心的隐秘之地闭关清修,对他而言,那里恐怕就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绝不会有外人闯入。
而虎娃和羊寒灵要做的,便是悄然穿过众兽山的道场,在直接出现在琮余面前,把琮余给宰了,然后再悄然离去。但虎娃并不打算隐瞒此事,待离开众兽山道场之后,将会向世人公告详尽的前后因由。
在平常情况下,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宗门道场内外有各种禁制与警戒法阵,要一一避开直至最核心处,还不能被山中众多修士与灵兽察觉。但若有熟悉众兽山情况的内应,再以两人如今的修为,却未尝不可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