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已经跪了很久，衣服和发丝都沾染了晨露的湿意，贴合在皮肤上，看起来有几分狼狈。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两只眼睛红红的，肿得像个核桃。
她笔直地跪在那里，挺立着纤细瘦削的背脊，坚强中透露着脆弱。
白澄夜站在阶上，看着她，在心底轻叹了一声。
这个徒弟，他向来是很看好的。认为以她的心性和能吃苦的精神，将来必定会有大成就。不想却看不开情之一字上，钻了牛角尖。
他知道，这也怪不了她，只能说造化弄人。只是，事到如今，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悬崖勒马，及时将错误的方向调整回来。
听到殿门打开的声音，夏梦晚有些麻木的眼神动了动，双眸渐渐恢复了焦距。
“师父，我知道错了。”她的声音沙哑得有些听不出原来的音色。“求师父不要把我逐出师门！”
说着，眼睑一动，两行清泪便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了下来。
白澄夜道：“知道错了，就及时改正。能做到的话，就起来吧。”
“师父。”夏梦晚道。“我彻底地反省过了。师父待我好，是看重我的品性，我的资质，认为我是个可造之材！我却因为天定姻缘的误导，对师父起了非分之想，还对师娘口出恶言。师父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原谅了我，我却无法原谅我自己！”
“求师父罚我去冰渊，让我在那里好好地冷静。等我能够将那些不应该存在的绮思异想彻底打消了，再从里面出来。”
白澄夜看着她，心道，这个徒弟还是非常有觉悟的啊！他都没打算罚她，她却是自己来求罚了，看来是真的知错了。
“好。你去吧。等你觉得可以彻底放下了，就从里面出来。”
“谢师父成全。”夏梦晚含泪给白澄夜磕了三个头，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地磕到了地面。三下磕完，额头便红了一片。
由于跪得久了，起身的时候腿麻了，膝盖一软，又跪了回去。
白澄夜却也只是在阶上站着没动，完全没有上前相扶的意思。
夏梦晚心寒加委屈，眼泪扑落落地往下掉。咬着唇，强行控制住不让自己哭出声，然后起身，离开了遣云殿。
白澄夜暗自喟叹道：但愿她是真的想通了吧。
傅玉在收拾东西，小凰儿以为是要带他出去玩，也高兴地自己收了个小包裹，把最喜欢的玩具都装了起来。
结果看到来接他们的是白澄夜，写满高兴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回身用两条小胳膊搂住傅玉的脖子，撒娇道：“娘亲，我要跟狐狸干爹一起去玩。”
傅玉搂着他说：“狐狸干爹回自己家过年去了。娘亲和师公带凰儿去玩。”
“我不要！”小凰儿闹腾了起来。“我不要跟他玩！我不喜欢他！”
傅玉劝道：“师公之前是对凰儿不好，但他知道错了。从今天开始，他一定会对凰儿好的，会陪凰儿玩，给凰儿买好多好多的礼物！”
“不要！不要！我不要他！他长得太丑了！”
（白澄夜：丑？？你娘亲看上我，就是图我长得帅，你知道吗？！）
傅玉无语了。
心想，这小孩什么审美啊！哪怕用其他任何理由来挤兑白澄夜都行，用颜值，就太说不过去了！他明明是这样的，超级无敌帅！
“哦，那凰儿你是不去玩了，是吗？”傅玉改方案了。
“我要去玩！”小凰儿回过身，又看到了站在对面的白澄夜，当即又扭了回来。“我要跟狐狸干爹去玩！”
“好吧。”傅玉道。“那娘亲让二舅舅送你去妖界，跟狐狸干爹一起玩。”
“好！”
傅玉继续说：“然后，娘亲跟师公一起去青龙城玩。我们分头玩，半个月后，娘亲再去接凰儿。”
“不要！”小凰儿这才反应过来傅玉是要把他一个人送去，当即两只小胖手便将她的脖子搂得紧紧了。“我要跟娘亲一起！”
“那娘亲去青龙城，你去吗？”
“去……”小凰儿将脸埋在傅玉的颈窝，弱弱地应了声。“但我不想跟师公玩……娘亲把狐狸干爹喊来。”
“那也要等我们到了，才能喊狐狸干爹过来啊。”
“嗯。”
傅玉这才示意白澄夜放灵舟出来，抱着小凰儿飞身上船。转身找了个位置坐下，让小凰儿坐在她的腿上。
白澄夜问：“玲珑呢，不去吗？”
“不去。”
“你一个人带小凰儿，忙得过来吗？”
傅玉道：“忙不过来，不是有你吗？本来就是要让你和小凰儿多相处，玲珑来帮忙了，那不没你什么事了么？”
白澄夜道：“也是。”
“我不要跟他玩。”小凰儿的抗议声没刚才那么强烈了，他怕傅玉不带他出去玩。“我跟娘亲玩儿。”
“好，娘亲陪你玩。”傅玉轻拍他的背。“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要不要睡一会？等睡醒，我们就到好玩的地方了。”
小凰儿转头看看，发现已经飞到空中了，才往傅玉怀里靠了靠，说：“那娘亲不要把我送走。我永远、永远都不要跟娘亲分开的。”
白澄夜闻言，蹙眉道：“那不行。”
这小子要永远都不跟傅玉分开，那岂不是代表着他和傅玉之间，永远都杵着这么根木桩？
最多养到二十岁，就把这小子赶出家门……给他另外找个师父，最好远一点的。
“怎么了？”傅玉抬眼看他。
白澄夜道：“他以后难道不娶妻、不成亲吗，一直跟着你？”
傅玉笑道：“小孩的话，你也较真？”
“……”白澄夜默了默。好吧，小孩子，过几天，说不定就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
不过，他之前不抱这小胖子，任由他在那里哭，这家伙倒是记得挺牢的。这么久了，都没忘记！
到了青龙城，灵舟停在飞云坛，然后步行前往紫竹苑。
傅玉抱着小凰儿从灵舟上下来，白澄夜见那小家伙还睡着，便提议道：“我来抱吧。”
难得他主动要求抱儿子，傅玉当即欣然应允，将小凰儿换过去给白澄夜抱。
没想到，小凰儿刚趴到白澄夜身上就觉出不对，一下子就醒了，然后就带着哭腔地一直喊：“娘亲！娘亲！”
傅玉无奈，只能把他从白澄夜怀里抱了回来。
一趴回傅玉的怀里，他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
白澄夜想了想，说道：“左右他也是睡着，不如用沉睡术吧，我来抱。”
傅玉抿嘴一笑，轻轻点了下头。哪怕是睡着，多抱抱，总是能增进点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