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贞宁宫出来,被冷风一吹,万微澜整个人才回过神来:“清芳,你说,这顾家二小姐,是真的傻吗?”
清芳是万微澜的陪嫁,从小跟在她身边长大的,头一遭看到大小姐吃瘪,心里也讶异的很。
“她若是不傻,便不会与娘娘作对了。如今老爷担任兵部尚书,万将军手里握着白城城防兵马司。在朝中,除了顾家,便是咱们万家最有脸面,就连太后都要倚仗老爷手上的兵权呢。”
万微澜挥了挥手,示意软轿退下,只同清芳两个慢慢走路。
沥青石的地面铺着打磨出棱角的鹅暖石,夹道格桑花被路灯照出几分暖意,花瓣上的露珠儿折射着彩色的光;半空里,一丝银月从云层里偷窥。
“我担忧的,也正是这一点。”四下没有人,万微澜才沉声一叹,“皇上已非在潜邸时那般,对顾太后言听计从。这一年来,他一直想要乾纲独断,与顾太后明争暗斗了无数次,次次都以皇上落败收场。”
清芳不甚明白,“老爷投的是顾太后,只要保证是顾太后赢了,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大小姐为何还如此犹豫?”
“你不觉得,皇上对皇后太好了吗?”万微澜道:“我在皇上身边待了四年,从不曾见她对哪个后妃这般热络。”
“大小姐的意思是,皇上对皇后的好,是在讨好顾太后?”清芳终于反应过来。
万微澜点头:“一旦顾太后与皇上和解,达成一条战线,朝中这些位高权重的老臣、包括父亲在内,只怕都要落得个‘飞鸟尽、良弓藏’的下场。”
清芳担忧道:“大小姐,那样的话,我们可要早作准备。皇后才刚刚入主中宫,皇上便迫不及待地受了您的六宫大印。接下来,还不知道他们要对大小姐做什么呢。”
万微澜冷笑道:“究竟只是一个傻子。皇上从不理会后宫的事,还当这偌大的后宫是什么好料理的菜市场。他们既然要管,便由着他们管去,等出了事,也责怪不到本宫头上来。”
清芳立时会晤过来,笑说:“奴婢明白了,会叮嘱各处的人,一定好好给新后上一堂课。”
而这厢,新后被热水蒸的七荤八素,裹了件袍子便被皇帝抱进寝屋。
将顾姝放在床上,墨子良自去洗漱,等他回来时,瞧见皇后可怜巴巴地缩在床角,双手死死地抱着一个青花瓷的花瓶。
“你这是在做什么?”墨子良被她逗乐了,坐在妆台前擦拭湿漉漉的头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皇后。
顾姝心里翻白眼:我虽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但也经不起夜夜折腾!
面上,她仍是一副傻傻的样子,满面委屈:“姝儿怕疼。”
墨子良手上动作一顿,嘴角抽了抽,深知歪了歪。瞧那满脸委屈,听那可怜语气,多么无辜,多么天真?若不是知道她装傻,肯定又被她骗过去了。
想到这里,他顽心顿起,起身慢慢地往床边走去,单膝跪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姝,犹如看见小白兔的大灰狼。
他刚沐浴完,玄色的衣袍松松散散地系着,衣襟从胸口到腹部都敞开着,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跪在床上的那条腿没有衣服的遮掩,完美线条清晰可见。湿漉漉的头发搭了一缕在心口,为这份活色生香更添了几分色情。
美色当前,顾姝很没用地噎了下口水。
墨子良甚至舔了一下唇,双手撑到顾姝头顶,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姝儿别怕,朕今夜会很很小心,不会弄疼你的!”
小心你妹呀!
顾姝心里发疯似的咆哮,一把将皇帝推开,青花瓷顺势滚落在床上,调皮地一路滚向床边。
墨子良眼疾手快,伸手将瓶子抓住,搁回床头案几上,回头瞅着顾姝。这小姑娘连皇宫都敢闯,皇帝都敢戏弄,怎么这么经不起逗呢?瞧这张小脸红的,跟洒了番茄汁似的。
“行了,不逗你了。”墨子良下床来,将刚才擦头发的帕子递给顾姝,“来替朕把头发擦干。”
顾姝被他撩拨一顿,心血上涌,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不甘不愿地拿起帕子,起身为他擦发。
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根头发丝都很宝贝,无论男女,对满头秀发都十分看重。尤其是墨子良这头头发,保养的极好,根根柔顺丝滑,堪比电视特效。
墨子良闲着无聊,随后翻弄着妆台上的首饰,找着话说:“这后宫的事,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你若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鹤龄宫问朕。宫里的妃嫔都不是好相与的,但她们应该不会与一个傻子计较……”
顾姝听着前头的话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直到‘傻子’一词出现,忍不住翻出了白眼。却又想起,是自己要装成傻子的,便不做计较了。
“你若觉得闷了,烦了,也可以来找朕说说话。朕允许你自由出入鹤龄宫。”
想起重央楼上顾姝的话,墨子良心道:这下子,朕应该算是个好丈夫了吧。毕竟,整个皇城,只有顾太后才能自由出入鹤龄宫,即便位高得宠如万贵妃,也必须得等通传。
诚然,他的这份恩宠落在顾姝身上,实在是用错了地方,于是只换来平静的一声:“哦。”
墨子良挑了挑眉,透过铜镜打量着那张冷漠的脸,不知道这张脸是她装出来的,还是此刻的真实表达。想了想,又问:“朕赏赐你的东西,怎么一件也没装扮上,是不喜欢吗?”
呵呵!
顾姝心头冷笑。你他丫的昨夜乘人之危,以为送点钱财就能打发了?皇帝了不起吗?要不是看在两个拜了天地算是正经夫妻,看在急着赶回二十一世纪的份儿上,非得把子孙根掰断才算完事。
“不是。”心里恨的咬牙,脸上却立马扯出了感激涕零的表情,“那些东西太过贵重,姝儿舍不得。”
墨子良明白了。综合来看,是还在生气,估摸着是为了昨夜的事。
可昨天的事,也不能全怪他呀!
谁让她好好的顾二傻子不做,非要乔装出门,装成什么苏姑娘;还偏偏在他郁闷的时候出现在鹤龄宫,陪着他吃了赤桑酒!
他是一片好心来贞宁宫,打算宿一夜,免得傻子皇后遭人笑话。却让他发现了傻子皇后就是苏姑娘,而且还是吃了赤桑酒、到处撩拨的苏姑娘!
他再怎么清心寡欲,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个吃了赤桑酒的男人!
反正两人已经成亲,是正经夫妻,新婚夜入洞房,是人之常情,就算天公来评理,他墨子良也没做错什么!
如此一向,皇帝的心情又明朗起来,忽的想起顾姝身上的伤痕。有几条新伤,是在闯明月山庄时造成的,但她身上的旧伤痕不少,而且很多深可及骨的,这些伤究竟怎么造成的?
他实在好奇的很,但想到满嘴谎话的苏姑娘,装傻充愣的顾二小姐,即便自己问了,也得不到一句真话吧。
顾姝心里骂着墨子良,手上动作不停,眼角余光却撇着铜镜里。见君王脸色时沉时展,简直莫名其妙。
头发擦干,顾姝又替墨子良将头发梳柔顺了,取缎带束好。扬着一脸天真地问:“皇上什么时辰走呢?”
“走?”仗着身高优势,墨子良直接将小小的顾姝逼到床头墙角,双手靠在墙上,将她圈在一亩三分地之内,“朕可从来没试过,大半夜的被后妃赶出宫的,传扬出去,叫朕怎么见人?”
顾姝才不信,继续扬起满脸天真:“皇上不是说,不逗姝儿了吗?”
“朕乃堂堂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什么时候逗你了?”墨子良直接上手,将顾姝打横抱起,防着她挣脱,还特意加大了力道。将人直接往床上一放,扯过被子裹在她身上,手脚并用将人压住。
“你说话不算数,算什么天子?”顾姝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气的语无伦次,奈何四肢被被子裹得死死的,实在挣脱不出,只得怒瞪皇帝。
墨子良却顺势躺倒在旁,将人往怀里靠了靠,柔声说:“乖,朕就抱着你睡,不会拿你怎样的。”说完,果真将眼一闭,不再动作。
顾姝起先还不信,死命挣扎,墨子良的手便收的更紧。她不挣扎了,墨子良便把手松开些,仍旧抱着她。
只道耳边传来沉稳有序的呼吸声,顾姝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真的只是抱着自己睡。她的头就靠在他的胸膛,静下心来,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夜深人静,灯火魏巍,她轻轻地挣扎开去,抬眼看向熟睡中的君王。
薄唇凤眼,这样的男人,看是很好看,但也极凉薄。身为帝王,凉薄些好,唯有无情,才能做到仁爱天下。
常听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她生在二十一世纪,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实在无法体会这种天下大权压一身的感觉。更不知道要如何去辅佐他成为一代明君。
但是,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没有路,她顾姝凭着手中的七杀堂,也得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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