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彪慌忙抓起早前被撕下的半边袖子边给馬万里擦汗,边好奇地打量亭子里应道:“那必须啊!我咋能不知道馬叔您不会是汉奸那路人。?中文 ? w)w〉w).〕8〕1〕z〕w〉.)c)o>m]再说那会儿您绑我的时候偷偷塞我屁股后面那么大一家伙,我再笨也得知道有问题吧。对了,您当时塞的是啥?”边问边拉开衣服往身后摸,馬万里慌忙摆手:“手轻点儿,轻点儿,那是你馬叔在马七尸身上搜到的两颗手榴弹。你娃可别粗手粗脚地弄爆了。”
亭外大黑天扯开嗓子满嘴倭语又喊又骂,抓起哨子玩儿命地吹,却听不到亭子里一点儿动静。亭子里赵彪小心翼翼地拿下手榴弹放入腰兜,指着亭子里一座猩红色的木像叫道:“馬叔快看,五通神,真的有您说的五通神像!不过怎么漆得这么脏这么模糊呢?”
馬万里撑着站起来,大喘着气拿过擦汗的袖子在红色木像上使劲擦拭了几下:“听口气你当馬叔一直在编故事呢。馬叔是那种满嘴跑火车的人吗?你看这是蛇头,这是刺猬头,这个是黄属狼头……这些哪是油漆,都是一年年敬奠时涂在五通神像上的人血兽血!”
经过馬万里的擦拭后,木像渐渐露出了原来的面目。五颗兽头合在一座披着长袍的细长身子上,诡异地团成一圈,对着亭里的各个方向露出狰狞的表情。鼠头下面那一方的木身上,大黑天养的那只白鼠和其他先进来的耗子正在贪婪地舔着层层血污,对亭门外急得跳脚的大黑天吹出的哨子声不闻不问,倒跟馬万里痴痴地看着五通神头像自言自语的神情有些相似。赵彪吃了一惊,怕馬万里被这座古怪的神像魇镇了,慌忙拉拉馬万里的袖子:“叔您怎么了,没事把?不是说这林家是木林城里有名的善户吗,怎么粮仓下藏着这种邪像?”
馬万里正站在神像前喃喃自语呆,被赵彪的拉扯惊醒回过神来,咳嗽两声道:“是啊,谁能想到乐善好施的林家后人,居然是拜五通神的。你看这五通神像红得黑,不知道拜了多少年涂了多少血,送了多少婴儿的命,嘿嘿,嘿嘿。”赵彪看看馬万里咬牙切齿冷笑的表情,越不放心,追问道:“叔您没事吧?我怎么觉得……觉得您进了这亭子后就变得怪怪的。”
馬万里狠狠地给了赵彪脑袋一个栗凿:“呸,你娃说什么呢?我跟你一样,跳进洞里前都不知道这下面还有这么一片天,怎么会变得怪了?”赵彪“啊”了一声:“您不知道?您不知道这里有林家的藏宝洞?那您和外面那鬼子大黑天说的是?!”
赵彪的声音大了些,引得那只白鼠痴迷迷地回头看了一眼,赵彪立刻害怕地往馬万里身边靠,谁想那白鼠就像是烟馆里吸足了大烟的烟鬼模样,不闻不问又继续回头舔木像上的陈血。馬万里啐道:“瞧你娃胆小的,你馬叔有本事把它引进来没本事收了它不成?再让它快活会儿,看我怎么拾掇它。”
赵彪奇怪道:“这家伙是怎么了,早前看它挺凶挺机灵的,怎么进了亭子就变成了这副德行?”馬万里像是被白鼠的样子引起了烟瘾,咕噜咽了口唾沫,慌忙掏出根香烟,凑到赵彪私藏的打火机上贪婪地吸了一口,在肺腔里转了半天才恋恋不舍地吐出烟圈,立刻整张脸笼罩在烟雾中:“嘿嘿,这事馬叔没来得及跟你说。供五通的,家里五通神的木像雕成后,可不是刷刷清漆这么简单。为了想尽一切办法把五通留住,除了各种供奉之外,在木像刚雕成的时候,从五颗兽神头脖子向下,一直到垂到脚面的袍子处,每一面都得涂上兽神最喜欢吃的东西,好留住五通神的仙灵不飘出木像。蛇头那面得涂蛙涎,就是把青蛙挂在太阳底下曝晒渗出表皮的髓水;刺猬头那面得涂蚯蚓粉,是把蚯蚓晒干了研碎成的粉;黄狼头那面得涂雄鸡蛋,就是把公鸡睾丸捣碎了混着鸡蛋黄;狐头下涂的是母鸡骨粉,必须是足龄的九斤黄的骨头。而鼠头这面,涂的就是耗子最喜欢吃的鼠儿果。这鼠儿果是长在地面不高处的一种红色小灌木浆果,不多见,要是耗子闻到鼠儿果的味道,就是窝边守着一群猫,它也会拼死冲出去啃一口,根本受不了诱惑……”
赵彪点头道:“啊,我明白了。这鼠儿果要是老鼠吃了后就会醉倒……”馬万里摇头道:“鼠儿果倒没这功效。我告诉过你这木像上涂红的是什么吧?”
赵彪想了想道:“您说过是童血吧。”馬万里斜眼看着赵彪道:“是啊。婴儿的血。你想那小孩子被放血他得疼哪,一疼又哭又闹的动静太大,惊动外人怎么办?”赵彪被馬万里看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强笑道:“把嘴堵上?”
馬万里摇头道:“那还不闷死了?我可告诉过你敬五通得用活的童血。”赵彪不自觉地和馬万里拉开点儿距离:“这,这我就不知道了。”馬万里又吐出一口烟雾,面目显得渐渐狰狞,低声道:“麻药,他们会先给婴儿喝掺着麻药的糖水。这样既能保证整个敬神仪式过程里不惊动外人,也能保证婴儿始终不被疼死……你去看看顶住门的桌子,那大黑天人矬劲倒足,看晃得厉害。”
赵彪此刻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对馬万里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感,巴不得离馬万里远点儿,答应一声离开去推了推桌子,觉得桌子虽然晃得厉害倒是没有移位,放心地正要回头和馬万里说话,忽然愣住了。
木门外面残破掉漆,里面的油漆倒是依然光亮可鉴,借着电筒下油漆的反光,赵彪看见五通神像旁的馬万里偷偷地狠狠一口咬在木像上,抬头看看赵彪还没回头,面目诡异扭曲得可怕,低头又狠狠啃了几口。赵彪瞬间心里转过了十八个结,想着外面更多的耗子,终究还是不敢开门逃跑,先咳嗽了一声,说:“馬叔,桌子没事。”然后才转过身来。
馬万里慌忙站直身子,点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娃过来,我有话和你说。”赵彪看看神像上几处深深的牙印,强笑道:“您说,我站这儿也听得见。”
馬万里怒道:“你听得见外面那大黑天也听得见!你娃离我那么远干吗?过来!”赵彪退了一步,摇摇头:“我……我还是离您远点儿。说真的,馬叔,我总觉得您下了地洞以后就变了,就好像,好像被什么东西上身了一样。”馬万里愕然笑骂道:“这是什么混账话!我怎么就变了?”赵彪离得更远了一点儿:“我……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觉得您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一点儿,说话也都藏半截儿,再也不像以前那个油头滑脑畏畏缩缩的馬叔——哎,我这不是骂您,但真的……我,现在听您说话我都觉得身上冷,也不敢信。”
馬万里没说话,盯着赵彪看了一会儿,看得赵彪更是浑身不自在,末了馬万里长叹一声:“我要是懂得少,现在你娃娃还能活着说话吗?早陪马家兄弟喂耗子了!你快过来,过来馬叔说了你就明白了。”赵彪咽了口唾沫,看看馬万里嘴边没来得及擦去的血漆,悄悄拿出了早前馬万里塞在自己身上的手榴弹,摇头道:“您说,小声点儿没事。我耳朵好,站这儿也能听到。”
馬万里阴森森一笑:“敢情你娃跟馬叔犟上了!你当自己老几啊,到底过不过来?你不过来我可要过去了。”赵彪被馬万里挤对得脸通红,不知怎么看着馬万里奸笑的脸和那带着诡异笑容的五通神像兽头表情越来越像,眼见馬万里往前迈步过来,情急之下一下把手榴弹举了起来,拉着弦高喊一声:“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拉弦了!”
馬万里吓了一跳,连忙止步:“别别,你娃疯了!馬叔哪里对不住你了,要跟我玩儿命?”赵彪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馬叔您没对不起我,我,我就是怕,我怕您现在已经不是跟我在地面上一起守旗放哨那个嘴碎碎的馬叔了!”
馬万里跺脚道:“我的小爷,你咋在这节骨眼上犯迷糊?!我跟你说,过了这些年,木像上童血里的麻药药效剩不得多少了。再过一会儿,这白毛鼠醒过来我们可就麻烦大了!”赵彪看看已经停止舔舐木像躺在地上抽搐的群鼠,再看看急急想走到自己身边的馬万里,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猛然大叫一声:“你说你说,进了亭子后你跟我说跳进洞里前都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个鬼地方。但在洞里你一掏到马家兄弟身上的金豆子,就说知道林家这里有藏宝洞。你说话都是这么前后不搭,做事又根本让人看不懂,算正常吗?!你以为我没看见你啃神像吗?你让我怎么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