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都是疯长的高草,一望无际。
这些草繁盛茂密,甚至高过了杨冉的额头,而置身其中的杨冉正在拼命地奔跑逃离。可是——满目尽是草海茫茫,逃生的路究竟在哪里?
身后追杀自己的人已经逼得愈发靠近,甚至能听到他手中的兵刃正在低鸣,跃跃欲试随时要给自己致命一击。
难道这次终究是要无路可逃?杨冉逐渐犹豫了,脚步也跟着乱掉。
然而就在这时,莫名的,那人突然停止了追踪。他忽然静静站在离杨冉不到十米远的地方,不知何故不动了!
四方肃静,独剩利刃的嗜血嘶鸣。
在此生死关头,杨冉心神骤然一凛,脚步亦紧跟着停下。她喘息着回过头去,只见那人的额头从草尖微微露出,即使看不到他的眼睛,杨冉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此刻他正一动不动地窥视着自己。只要他手中兵刃够准够狠,一旦发出,毫无寸铁的自己就再无生机!
杨冉心中一叹:这就是最后一战了吗?
可是眼下对方不动,杨冉也跟着不敢动。时间仿佛在这刻静止,而这漫长的等待,向来是生与死的博弈,唯有胜负无从预见。
直到蓦地,那道身影忽然疾动,手中的兵刃如风袭来。可这声响很奇怪,竟像是木头在火中燃烧迸裂时发出的声音——
“噼、啪”。
“噼、啪”。
忽然耳边又传来相同的声响,然后草丛被拨开,一道刺眼的亮光乍然刺向自己。
不好!杨冉蓦地拔腿欲逃。可刚一起身,她猛然睁大了眼睛。
炉火。
木炭在炉中烧着,冒出丝丝热气。不大的房间窗户微掩,门儿也微微露了一道缝隙,照进一丝日光。
幸好只是梦境,杨冉心里长吁一气。
可腹部隐隐撕痛传来,杨冉心生疑窦,本能地捂住痛处,竟发觉自己的腹部早被层层布匹裹了个严实,于是眼神瞬间莫名肃杀,就连目光也骤然冰冷——
穿越,还是重生?
原本,飞往温哥华的航班,中途要从香港转机,一直等到零点之后才起飞。飞机离港后不久,遭遇老板非人虐待加班的杨冉正准备休息,就被忽然而来的一阵气流颠簸扰心神,且后来终究没能免过乍然而起的啼哭声,硬生生将她从梦中摧残至醒。杨冉眉头皱成一团,奈何那张无公害的婴儿脸孔愣是叫她满腹怒气无处发泄,只得一声哀叹再度合眼睡去。直至深夜时分,好不容易睡得踏实了些,就又被一阵钻心的疼痛惊醒。
好不容易挣扎着睁开眸子的杨冉立即傻了眼。天空、白云、阳光……这不对呀,自己不是应该还在机舱,究竟怎么回事……啊等等,难道……这是坠机?
瞬间联想起至今扑朔的*航事件,杨冉心头一惊。可转念想,如果真遭遇坠机,机舱里的巨大骚动自己怎可能无丝毫察觉?还有飞机上的其他乘客,甚至飞机残骸,现在又在哪里?想到这里杨冉立即起身打探究竟,可腹部刚一动,一阵剧痛就猛地再度传来,痛得杨冉再度咬牙眉头紧皱。
——难道真因坠机受了伤?
纵然已心存三分怀疑七分惊惧,可低头视线所及处的一切,依旧令她久久骇然。原本,由于工作需要,杨冉只是一身黑白混搭的职业装扮,此时此刻不知何故已被换作一袭白衣长衫,而余光扫到的腹部,一道伤口触目惊心地横在那里,早已经鲜血横流,几乎浸染了半幅衣衫!
那黏在自己手上的黏稠液体,不是它物,正是血!
怎么会这样?
当初,杨冉真以为这只是梦境。近期公司忙碌异常,加之平常这类惊悚刺激的梦自己也做过不少,所以遭遇此情此景,杨冉其实已经很淡定了。可这次不同。身着古代衣衫的自己,就这么浑身染血地躺在地上,沉重的眸子试图睁得更大一点,但永远力不从心。流血带来的强烈虚脱感迅速在身体里蔓延,仿佛随时要将自己溺毙。
尚存一丝清醒的杨冉在地上动了动,试图再次起身,可身体丝毫不听使唤。杨冉越是拼劲全力挣扎着起身,身体的余力便消耗得越快。
怎么会这样?杨冉心中疑问迅速膨胀。
可是这刻她虚弱得已连一句救命都喊不出声。失血过多造成的无力和困倦,催她一双惊惶的眸子带着不安与不甘阖上,即使,这双眸子已经隐约捕捉到了远方迅速消失的一道身影——那样凛冽、狠厉,令人望而生寒!
闭上眼前的那一刹,杨冉只来得及在心中念到:真是个可怕的梦境哪……
然后再次睁开眼,便是在这被追杀的噩梦中醒来。
杨冉掀开被子,看到包裹自己腰腹的布匹隐约有血渍渗出,不由得再次蓦然一惊。腹部的伤口依旧在——难道说上次自己重伤成那样都没死?荒山野地的,这不大可能吧?还有这伤口位置好像跟之前有点不一样……
不过杨冉在意的已经不在这个细节,而是——这是在哪里?
杨冉仔细打量了身上所着衣物,虽不再白衣染血,可依旧素衣长袍,一副古人穿戴,再看看身上盖着的被褥,没有机器印染的绚丽色彩与流行纹样,一眼就看出是手工缝制,不大的木屋内,桌上摆放着一套茶壶水杯,案上摆着一对装饰用的青瓷瓶,不远处类似青铜铸造的暖炉里些许火光映出来,星星点点的,发出微弱的迸裂声……这——杨冉哭笑不得:又是穿越?
原本杨冉一向现实,作为深受现代教育的大好女青年,心里对穿越重生这类事,即使偶尔抱有幻想,终归是不当真的。即使现在她自己亲临此情此景,心中依旧存疑,她更倾向相信自己是无意闯入了楚门的世界,或者是误入影视片场。
但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航空公司难有这样的杰作,还有整个航班的乘客如今又在哪里?猛然想起航班,杨冉的眉头拧成疙瘩。顶头上司的任务还未完成,原本计划约定外商在温哥华洽谈合作意向,看来如今这计划准要泡汤。盘算着工作失职的下场,杨冉心中五味掺杂,可干着急无用,只得先起身出去一探究竟再说。
刚掀开被窝一角,耳边就有道极低的声音传来。
“师傅今日必会出关。”一个女子徐徐道,声音有些清冷,“我刚在火炉上炖了药,你去药庐帮我守着,切记小心照看。”中途顿了顿,“我先进屋里照看,一会儿过来换你。”
杨冉轻手轻脚躲在门后偷偷听着,注意到师傅这个称呼,心生两三分猜测。此时又听另一声音诧异道:“谷主今日就出关?不是说……”
“切勿多言。”声音立即被打断,“你快些去吧。”脚步声旋即响起。
不是说什么?杨冉心中起疑,她们口中的谷主又是什么人?杨冉一边猜测一边迅速钻回被窝。她知道,那个女人就要来了,可自己——显然并没做好迎接这一切的准备。
“吱呀……”果然,不一会,不远处的木门门轴轻轻转动了。
床边暖炉里的火仍在烧,伴随着脚步声噼啪响着。杨冉闭着眼睛,已静静躺在床上装作熟睡。
耳中的脚步声近,速度却极慢,是那个人缓缓走过来。只是每一步的声音都极轻,小心翼翼地,仿佛不想惊扰任何人,但杨冉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或许不该觉得怪异,但在经历那场至今未解的被杀以及虚惊一场的噩梦之后,这般谨慎的脚步便不得不令杨冉生疑——来人如此鬼祟,莫非别有用心?刚刚那个被追杀的梦境令杨冉一直冷汗未尽,而这与梦境中如出一辙的脚步声,便教杨冉心中提防更甚了。
闭着眼的杨冉静静躺着,又猛然想起她刚在屋外同另一女子的对白,更强的危机感瞬间逼迫而至,将杨冉心头震得陡然一颤:难不成刚才她是故意支开别人?
可是黑暗中的脚步声依旧是渐渐近了。那道声音近在咫尺,近到仿佛只要对方一伸手就能触碰到自己。杨冉紧张的神经跟着越发绷紧,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门眼——她到底是谁,她究竟想要怎样?
杨冉心中默念。如果说之前自己是伤重昏厥后被人救下,那对方就没必要在救活自己之后再伤害自己!还有,不是说能穿越的人一般都是故事主角且自带光环吗……想到这里,杨冉心中一横:好,不如索性赌一趟,就赌她绝对不敢放肆!
然而,那女子的脚步声也在这刻骤然消散。四周静谧,仿佛是推门而入的女子凭空消失了。
心中不安泛上来。难道说她察觉到了什么?可置身茫茫黑暗,耳边唯有木头燃烧的声响默默回应自己。杨冉心中一叹,终究是要自己这么快就去面对么?那就如你所愿吧!正欲大义凛然睁开眼,一道无比温润的男子嗓音却先于自己疾疾地飘过来。
那声音无比紧张地唤道:“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