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阎贝便觉得胸前衣裳湿了,滚烫的泪珠透过衣裳,一下一下,重重砸在她的心上。
房间内很安静,一点啜泣声都没有响起,躺在姐姐身旁的小宝根本就没发觉有什么不对,自顾玩着手指,玩着玩着就睡着了。
浅浅的呼吸声中渐渐升起一丝隐忍的啜泣,阎贝僵在床上不敢动,第一次面对这种闺女偷哭情况,她有点不知所措。
现在她是睁眼呢还是继续装睡呢?
阎贝心里纠结得要死,说起来珠儿这个丫头其实十分聪明懂事,只是有时候有点骄傲过头,反倒容易被他人利用这一点。
不过自从离开将军府后,小丫头知道她身子重,很主动揽下了照顾弟弟的任务,走那都带着小宝,在这些日子里,一点麻烦都没给她添。
可这样懂事的小丫头居然会埋在她胸前偷偷啜泣,这着实是惊到了阎贝。
有时,做父母的总会小瞧了孩子,却不知道其实孩子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或许,小丫头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想到这,阎贝眉头一皱,故意发出几声嘤咛,给足了小丫头缓和的时间,这才缓缓睁开眼。
“珠儿?你怎么过来了?”阎贝当做不知道,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慵懒问道。
珠儿早就在她嘤咛的时候把自己脸上的泪珠擦干净,此时除了眼眶有些红之外,并没有异常地方,要不是阎贝早就发现了她刚刚的举动,指不定还不知道她哭过呢。
听到娘亲的询问,珠儿眼珠子一转,伸手指了指身旁睡得香喷喷的小宝,道:
“小宝非说要和娘睡,我就带他过来了。”
“是吗?”阎贝挑眉,在珠儿紧张的目光下,戏谑问道:“难道只是小宝一个人想娘亲,珠儿就不想吗?”
本还担心是被自家娘亲发现了的珠儿听见后面这句话,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别扭的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翻下床去。
“我要回房去了,娘你好好休息。”
说着,哧溜一下就下了床,胡乱套上鞋子就想跑。
“珠儿!”阎贝喊住她。
“干嘛?”珠儿回头望过来,疑惑问道:“要我做什么吗?”
阎贝摇头,冲她招了招手,“你过来,娘想好好看看你。”
简简单单一句话,也不知道是触碰到了小丫头心里哪一根弦,嘴巴一瘪,眼眶刷的就红了。
“明日不能看吗?后日不能看吗?后后日不能看吗?为什么非要现在看?!”小丫头鼓着脸,怒问道。
一双碧波一般的黑眸中已经满起水雾,小胸脯不停起伏,极力忍耐的样子,紧紧咬着唇不让眼里的水花砸下来。
阎贝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生气了,还生气到这种地步,皱着眉头准备从床上起来看看这丫头,没想到才刚刚一动,小丫头就炮弹似的冲了过来。
两手一抓她的肩膀,直接给她摁了回去。
“你要是起来小宝就醒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哄好的,醒来了我可不哄。”
“珠儿”
“好了,我都过来了,你要看就看,看完我还得回去睡觉呢,明早师父要教我骑马,还得早起。”阎贝才刚刚开口就被珠儿抢了话茬。
小丫头根本不容她动弹,可眼睛却不往她身上瞟,盯着自己鞋尖,呢喃道:
“中午红莲姐姐说要给我和小宝做莲子粥,早上骑马课上完我自己去采莲子,不要你在岸边守着。”
“中午吃完莲子粥我自己回去午睡,也不要你讲故事,教我算术的夫子说我可以开始学着看庄子账本了,明天下午我去找管家娘子对账,你也不用去了”
小宝我会看着他不让他吵你,衣裳我可以自己打理,不用你再帮我挑选,珠儿已经是七岁的大姑娘了,可以自己做很多很多事情
小丫头自顾说了许多许多,泪珠一颗连着一颗低落在鞋面上,那上面没有花纹,只有她看不懂的奇怪符文,穿上可以跑得很快很快,练武师父都追不上。
她知道,这是珍宝阁里人人想买都买不到的鞋子,可她只要张张嘴就会有人送到面前来。
红彤彤的大眼抬起看向躺在床上的阎贝,狠狠吸了吸鼻子,扬手随意擦了擦鼻涕眼泪,可能也是豁出去了,鼓着脸问道: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比如那个大胖子,还有库房里的钥匙,你不要告诉我你放在那儿吗?”
不说的话,万一你突然不见了,我要怎么办才能帮你把这些事情处理好。
阎贝傻了,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小丫头。
我擦咧!她口中的大胖子不会是说王达这个老男人吧?
“娘你别这么看我!”似乎是阎贝惊讶的目光太过炙热,珠儿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一边吸溜着鼻涕,一边咬牙故意恶狠狠解释道:“我可不是为了要娘你的钱才问你,娘你可不要想歪了!”
阎贝:你这样我很难不想歪。
“说不说啊?不说我可走了!”珠儿跺着脚焦急催促道。
被她这一整,阎贝本来感动得要死的瞬间没了,好笑道:“你急什么急?早晚我会告诉你的。”
“早晚?”珠儿夸张的反问出声,小嘴大张着,阎贝猜她是想说“你还不知道你自己能活多久吗?还早晚?”。
当然,这话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你听见谁说了些什么?”阎贝笑问道,面上的淡然让珠儿产生一种自己偷听到的事情都是假的错觉。
不过她可不会承认,把头扭到一边,道:“没听谁说什么。”
是她自己知道的。
“那你偷听到了什么?”阎贝又问。
珠儿吃惊的瞪大了眼,迅速回头看阎贝,瞧见她目中一片了然,就知道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全部被看穿了。
只是诡异的是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反倒暗自期待起什么来,轻声问:
“那我偷听到的难道不是真的吗?他们说你想把自己的肚子破开救下肚子里那个小东西。”
很明显的醋酸味儿,听得阎贝忍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