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1)

吴莫一回家,就被吴峰踢了一脚,整个人撞到了一旁的墙角,头上破了皮。

胡丽云在一旁撇嘴说风凉话,“还以为行李没了是家里遭小偷了,没想到是出息了,等拿了学费再走,还挺能耐的!”

“小杂种,你还敢回来?”吴峰将他身上的书包一扯,将里边的东西统统倒到地上,等看到一本破旧的字典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随手操起一旁的凳子就要往吴莫身上砸。

“哎哟,这可不行!”胡丽云一见动了真家伙,赶紧拦了上去。她自是晓得吴峰这脾气上来,打起人来根本没个数,这要是真砸上去了,可就得见血去医院了!那可又是一笔花销!

她赶紧将他手上的凳子夺了下来,拿了个扫把塞过去,“用这个,这个打不死人!”

“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和你那狗娘养的亲爹一样!”吴峰拿着扫把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地打着,“你不是想去找他?行,老子这就打死你,好让你们团聚!”

吴莫始终不吭一声,直到打完了,他才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字典,转身就走。

吴峰气极,胸口起伏着,拿过胡丽云手上的凳子朝外扔去,“滚,他妈的都给我滚。”

胡丽云一听“都”字,摸了摸刚好的嘴角,也赶紧跑了出去。

吴莫只套了件短袖,方才挨的那顿打都是实打实的打在皮肉上,身上的青紫一道道的肿了起来,露出衣服外边的皮肤每一处好的,额头上又破了一角。整个人狼狈又可怜,偏偏冷着张脸,眼中尽是桀骜。

一出门就看到隔壁的小楼,他恶狠狠地盯了许久,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两百块钱,才继续往前走。

日头已经下山,在溪边洗衣服的妇人们也拎着篮子准备回家做饭,一看到吴莫,便毫不遮掩地朝他看来,脸上露出八卦的兴奋。

吴莫皱眉,便挑了条小路,往屋后的巷子穿去。但是,他越走越觉得不对,一回头,就看到不远处的陈薇。

“喂,傻子,再跟着我小心我把你卖了。”他指着她的鼻子威胁着。

陈薇看着他的额头,还有手臂上的伤痕,忽然动作迅速地在上边按了按。

“嘶——”吴莫一把将她推开,怒瞪着眼,“你找死啊!”

被推倒在地上,陈薇也不哭,在吴莫准备掐她的时候,她也伸手往他的伤口掐。

巷子间的青石板上,两人相互掐着。

少年龇牙咧嘴地忍着疼,少女乌亮亮的眼睛慢慢涌上泪水。

吴莫靠在墙上,摸着伤上加伤的胳膊,没好气地骂道:“你哭什么哭?傻子又不知道疼?”

陈薇白皙的脸上留下两道红红的指印,正是方才被吴莫给掐的,泪水不住地流着,小声地啜泣着,“疼。”

他见她一副无辜的模样,只能自认倒霉,恨恨地道:“好男不跟女斗。”然后捡起地上的东西,起身就走。

走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回头,“再跟着就别怪我不客气!”

陈薇绞着衣角,原本整整齐齐的小辫子已经散落开来,白色的娃娃衣也沾满了青苔,一边脸颊红红的。她张了张嘴,想说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有些愣愣的。

她看着吴莫,想了想,才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不……认识……路。”发音很是生涩。

“关我屁事!别跟着我!傻子!”吴莫翻了个白眼,然后在她还愣着时,就迅速地朝前跑去。

当回头看到身后没人时,他才停下来喘气,已经满头大汗,t恤黏黏的粘在身子上,索性直接脱了往河边去,抹了把脸,便直接躺到桥下的石洞里,衣服垫在脑后,抬头看着天空。

傍晚时分,月亮已经升起,太阳却还未完全落下,夜风带来水汽,没了白日的燥热,清清爽爽的。河边不远的平屋渐次亮起了灯,窗口透出昏黄的光晕,屋顶的烟囱炊烟袅袅而上。

吴莫闻到刺鼻的辣椒味儿,打了个喷嚏,猜着这家定是湖南那方向的,也不知放了多少辣子,这般呛人!却也因此馋了嘴,肚子也随即叫了起来,他拿出那两百块钱,咬咬牙,还是放回了口袋。直接将头下垫着的衣服盖到脸上,一股难闻的汗臭加霉味,挡住了家家户户传来的烟火味,他直接闭上了眼,没一会儿,便真的睡着了。

陈薇沿着吴莫离开的方向走去,兜兜转转地绕了一大圈,看到了缩在桥洞底下的吴莫。她摇了摇他的手,见他没反应,便安静地坐在边上。

吴国胜此时已经焦头烂额,他将陈薇送回家后便去了县里开会,没想到回来却发现女儿不见了。他问了左邻右舍,都说没见着,还让他别急,这么大的人了,等天黑了自然就会回来。

他晓得他们都认为陈薇是傻子,不会说话,也不会哭闹,却不知她一直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边的感知几乎为零。她可以听到他的话,但她却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她拒绝和任何人亲密,交流。医生告诉他,在她的世界里,她有自己的理解和表达方式,那是她自我保护的模式,他们干预不了。她很敏感,也很聪明,只是他们都不懂。

他经过吴家时,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屋内没有开灯,地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乱。

他站在门口,吴峰已经热情地招呼着他进来,让胡丽云赶紧拿碗倒酒。

“陈校长没吃吧?来,一起吃点,就是没什么菜,您别嫌弃。”

陈国胜赶紧拦住他,“别,别忙活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们下午有没有看到我女儿?”

胡丽云话没过脑子就已经说了出来,“哎哟,人不见了?不会被拐子给拐了吧?”越想越对,模样不错,还是个傻的,骗去卖到山里还不会跑。

“你给我闭嘴!”吴峰瞪了她一眼,然后安慰陈国胜,“您别听她乱说,头发长见识短。我们倒是都没见着,就不知我那……”

吴峰脸色变了变,僵着笑道:“我那小子下午被我打了一顿,跑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

陈国胜一愣,“你别担心。”说了句类似于安慰的话。

胡丽云捧着碗边吃边走到门边,大咧咧地道:“我们放心着呢?他就是被拐也值不了多少钱。”

“那你们先吃饭,我再去找找。”

“等会儿,我陪您一块儿去!”吴峰随手拿了件衣服,就跟着走了。

徒留下屋内的胡丽云直瞪眼,“有本事就硬到底,别次次赶出去又捡回来!又不是自己的种,也不知道稀罕个什么劲儿!”

吴峰和陈国胜往两个方向去,吴峰直直地往汽车站冲,而陈国胜则是往镇上的广播站去,准备上那儿广播找人。

“大家请注意,下面播一个寻人启事!”广播里的播音员说了两次,带着乡音,在安静的夜里穿透整个小镇。

“陈校长家的女儿陈薇,长头发,扎着两条辫子,穿着白色的上衣,年仔裤,青桐镇的乡亲和外来的朋友们如果看到了,请到政府广播台……”广播一连播了几遍。

桥下的石洞中,吴莫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天已经黑了下来,不过星星倒是亮的很,还能看清河边岸上的行人。

等再次听到广播时,他才彻底清醒,“那傻子……”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吓了一跳,他的脚边正端端正正地坐了个人,所有的特征都与广播中的一模一样。

“妈的,你吓人吓上瘾了是吧!”吴莫拍了拍胸口,“你怎么在这儿,没听见广播在找你!”

陈薇动了动僵硬的腿,“不认识路,你家。”虽然还是慢,却比之前熟练了很多。

“不认识路你也能找到我?”他怎么觉得这不是傻子,反而精得很啊!

肚子咕咕的响,他看了看她,嘲讽着:“校长的女儿也会肚子饿啊?”刚说完,他自己的肚子也叫了起来。

他起身朝岸上走,就听到有人叫他。

“吴莫!你怎么在这儿?”方正手里拿着瓶啤酒,“咦,你后边那个不就是那傻子?”

吴莫脚步一顿,看了看方正,“你现在有空吗?”

“你想干嘛,要和我打架?那得等我先把酒给送到家里去,我妈等着和面做包子!”

“你不是一直想请我加入你吗?请我吃饭!”吴莫把衣服套上,看着方正道。

方正一震,兴奋地道:“你真要认我当大哥?放心,我陈浩南一定不会亏待你的。走,上我家吃包子去!”

吴莫回头看看跟在后边的陈薇,和方正一起往他家里去。

还没到家门口,方妈妈的大嗓门就传来了。

“妈,我带个兄弟回来吃饭,给好好招待着。”方正一副大哥的模样,语气一时没缓过来,头上啪地被敲了一下。

“让你买瓶酒买到哪儿去了!”方妈妈一骂完方正,转过脸已经是客气热情地招呼吴莫和陈薇。

吴莫连忙道谢,叫着方阿姨。陈薇好奇地看着砧板上的面团,安静地不说话。

“哎,这不是陈校长家的吗?刚刚广播里还找人呢!”方妈妈一眼就认出陈薇,一巴掌拍到方正背上,“你个不省心的,是不是你把人给骗出来的?现在人家陈校长都找疯了!”她拿起擀面杖,恨恨地打着。

方正正要解释,又觉得自己这样子在兄弟面前太丢脸,一把夺过她妈手上的擀面杖,道:“人都在这儿又丢不了,等会儿把人送回去不就得了。妈,我们都快饿死了,赶紧弄点吃的。”

方妈妈摘下围裙,跺了跺脚,“你个讨债的,我去广播台找陈校长,你给他们弄吃的,锅里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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