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衙,哑叔示意文帅跟他走。
文帅说道:“稍等,我把银票交到账房。”
哑叔点头,陪着文帅交了银票,然后引着文帅到了大堂上。
文帅本来还以为是去找端木凝蕊,没想到却来到了大堂,不解道:“哑叔,到这里做什么?”
哑叔比划了一下,文帅皱眉摇头。哑叔弓步劈掌,然后保持不动,看着文帅。文帅猛然醒悟,这是要教他武功,想必自己天天锻炼,没有逃过哑叔的眼睛。当下跟着哑叔一招一式地学了起来。
这雨下了十天,百姓也知道灾年来了,大街上人心惶惶,方圆数百里内死气沉沉。去往京城的人还没有回来,但派往南边的人却回来了,听完了禀报,宋大人惊叹文帅的先见之明。
离勾府绝了堤,万顷良田化为乌有。再往南,永安府也下了寒雨,各地都在加紧备粮。一连三府受灾,派出去的人就没敢再往远走,急急回来报信。
不日派往京城的人回来,说京城落了雪。初秋便落雪,宋大人惊叹这是百年不遇的大灾。不禁去想,这文帅是什么人?难不成是煞星下凡吗?
桃儿来过一次,送来了曲问兰亲手做的寒衣,服侍着文帅换上。文帅虽然尴尬,但心里记着入乡随俗的宗旨,桃儿是问兰的贴身丫头,把问兰赎出来,自然是要娶她,那桃儿就是陪嫁的丫头。说不准将来还是通房的丫头,要是显出扭捏之态,只怕她会错了意,以为自己容不下她。
宋大人的奏折上得早,朝廷提前准备了,所以赈灾款拨得就早。只是文帅没有想到,朝廷只拨款,不放粮。想必是无粮可放,这样更好做事!文帅盯着账房加紧做账,先把镖局的银子兑了出来。其中包括陈镖头的三百两。曲问兰的银子和府衙的银子肯定要后兑,拖到冬天,粮价会更高。
跟总镖头谈的是三成,因为要走府衙的账,当然要给宋大人留秋风。文帅可以报恩,但宋大人不欠他们的。而镖局押了南路所有的粮车,一方面补了亏空,另一方面自然也会打听那三家商贾的份子。
写好了账后,文帅拿了银票,叫上哑叔去了镖局。总镖头笑脸相迎,寒暄两句后,文帅拿出银票,说道:“事有缓急,灾年不顺,晚生以为镖局多有行走,需要用钱,所以先把镖局的银子兑了出来。虽然少了一些,但不耽误镖局的正业,也就补回来了。”
总镖头满眼感激,说道:“文大人言而有信,往后但有所命,虎威镖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文帅笑道:“君子一诺,份所应当。总镖头,晚生有一事相求。”
总镖头应道:“文大人只管吩咐。”
文帅轻声说道:“请总镖头派一个人去离勾府,就说青川府有粮。”
总镖头会意,文帅自己也有粮要放,只放青川府等得时间太长,往外放也是一条不错的路。总镖头爽快答应:“文大人放心,此事包在老夫身上。”
辞了总镖头留客之意,文帅去了陈镖头家,给了他五千两银子。这里面有两千多两是文帅自己的提成。陈镖头知道自己那点儿钱不可能赚回这么多,但也没有点破,只把这份情义记在了心里。
文帅说道:“还要劳烦陈大哥一件事,帮我寻两处宅院,一处给我叔父和小妹住,一处我自住。”
陈镖头满口答应:“贤弟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端木凝蕊看哑叔手势,说道:“陈伯伯,最好找临近的两处宅院,我想时时能与文哥哥玩耍。”
陈镖头笑着答应,文帅偷偷拿眼瞪她,心道:“小屁丫头,真会装,还玩耍,玩耍个屁!”
镖局的事办妥后,文帅隔天又兑了一笔银子,平均分给三家粮商,又交了这笔银子的细目。告诉他们所有铺面平价放粮,但凡饿死一人,府衙大堂说话!
三家商贾感激不尽,应承一定做得周全。
回到府衙,班头凑上来小声儿说道:“主薄大人,治下三县的县令来了,府台大人无暇接见,请你照应一下。”
文帅一皱眉,该拨的粮早就拨下去了,这三个县令跑来干么?再说他就是一个主薄,上宪不见,他照应得着吗?但宋大人下了令,他也只能先见上一面,问问是什么事才行。
班头见文帅一脸官司,连忙转了话头儿道:“桃儿姑娘来了,在房里等着大人呢。”
说这话时,班头脸色暧*昧。文帅瞪了他一眼,他惊觉失态,连忙低了头,说道:“小人告退。”
文帅以为有什么事,快步回房,进门看到桃儿坐在床沿上,低着头扭着手帕,见他进来,连忙站起,神色中稍显慌乱,又有娇羞。
文帅觉得气氛不对,问道:“问兰有事找我?”
桃儿摇了摇头,说道:“听妈妈说,相公已经给镖局兑了银子。姑娘便向妈妈赊了银子,替我赎了身,命我来服侍相公。”
桃儿越说头越低,声音也越低,话到最后,已是几不可闻。
文帅明白了,听说他兑了银子,自然知道他拿了份子。曲问兰怕他有了钱就学坏,自己出不来,就先把桃儿送来了。反正迟早是通房的丫头,有个贴心的人盯着,她好放心。
文帅笑道:“来叫我一声就是了,何用赊欠别人。”
桃儿低声答道:“姑娘怕相公不肯,所以没有事先知会相公。”
文帅心如明镜,青川府不是只有贮玉馆,曲问兰这是真不放心呐!走上前去,捧起桃儿的手,呵了呵气,握在掌心捂着,说道:“屋里冷,我去叫人生个火盆来。你且坐着,累了便歇,我还有事要做,做完就回来陪你。”
桃儿心嘭嘭乱跳,这份温存,她何敢想过。在贮玉馆时,早听说有从了良的红倌儿,贴身的丫头做了通房,不过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能当个人看已是好的。不想自己却生就好命,得遇这样的相公,一时哽咽难言,反倒落下泪来。
文帅哪猜出她这番心思,还以为她不情不愿,连忙放了手,说道:“桃儿,我无意轻薄于你,你若不愿,我为你找个好人家便是。”
桃儿一惊,随即知道他会错了意,抬手抹了泪,笑道:“相公哪里话,桃儿得遇相公,三生有幸,不过是喜极而泣罢了。相公快去忙正事吧,不必牵挂于我。”
文帅返出门来,心情大好!来这儿半年多了,总算盼到开荤了……
叫人生火盆送来,趁着心情好,去了会客厅。
三位县令见文帅走进来,相继起身,同声说道:“下官见过主薄大人。”
文帅一看这架式,必然是宋大人知会过了,当下堆着假笑拱手道:“不敢,区区小吏,安敢称‘大人’,三位大人请坐。”
互相推让着落了座,文帅开门见山地说道:“三位治下的粮米早已经拨过,是没有运到吗?”
“不是。”三人一起摇头。
文帅笑道:“既已运到,当督管赈灾。三位大人因何来到上宪所在?”
三人互相观望,都用眼色怂恿别人说话。文帅心里起急,爷屋里还一大美女等着呐!三个混帐王八蛋能不能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滚蛋呀!
文帅站了起来,笑道:“三位大人宽坐,在下还有公务。”
三人急了,连忙起身拦住文帅,一人说道:“主薄大人,府宪治下赵员外高价收粮,拨来的粮米,大半让他收了去。”
“什么!”文帅怒火中烧,但顷刻间冷静下来。
难道这就是宋大人躲着不见的原因吗?赵得富高价收粮,必然转卖外地,宋大人不会也参与其中吧?
文帅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这笔生意已经赚大发了,完全没必要再跟一个商贾扯淡。宋大人应该是不愿得罪赵得富,所以才把这件事推给他来处置。
文帅挨个看这三人,看谁谁低头。文帅突然明白了,问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要请教三位大人。府衙拨下去的赈灾粮米,本该由三位督管发放,怎么会被赵得富高价收去,这高价又是出给何人的?”
这回是真没人敢说话了。三人站一排,低着头等枪毙一样。文帅这个恨呐!挺好的心情,本该心花怒放的一天,全让这三个混蛋给搅和了!一准儿是这三个混蛋把粮卖给了粮商,然后赵得富又从粮商手里把粮收了去。
钱!钱!钱!这次因为有文帅插手,所以府衙没有下放赈灾款,而是以代为采买的形式拨出粮米,结果这三个家伙没见到银子,就干了这种事!
文帅也没法儿说,不能打不能骂的,人家好歹是官呐!宋大人才不担心这三个县,只要他的青川府本府没事,他便可高枕无忧,治下的事办不好,是砍头是充军自然由着这三个家伙去。
那为什么又让他来见这三个人呢?是要打发走这三个人?还是要办了赵得富?或者是再往下拨粮?
文帅看着他们,问道:“敢问三位大人,此来何事啊?”
三人茫然抬起头,随即明白文帅是在问他们想怎么办。三人又是互相观望,却谁也不愿先开口。
文帅说道:“请三位大人先回去,待我回过府台大人,再做定夺。”
三人连忙又拉扯文帅,这个说:“大人救救我们吧。”那个道:“下官知错了,求大人再拨些粮米,以解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