俅燕回也没有深想,只道她家仇国事在身,确不曾想那些儿女之事。于是笑道:“随你,反正你文哥哥疼你,就是一辈子养着你也不怕。但这长公主之名分,不得不定。”
当晚便与文帅说了此事,文帅确实是把这件事忽略了。转天便让周若拟诏,册封曲问兰为王后,册封桃儿为贵妃,册封俅燕回为贤妃,册封锦杏为德妃,册封端木凝蕊为齐阳长公主。
最高兴的是锦杏,一世孤苦,沦落风尘,如今竟贵为王妃,与之前天壤之别,禁不住喜极而泣。
最不高兴的是端木凝蕊,板着脸接了诏书,随手丢在桌上,带着剑去找暗营卫的晦气!这一天的训练,被暗营卫称为‘长公主震怒日’。
顾子青与朝廷使臣不期而遇,顾子青到得齐阳城下时,看到大门紧闭,一队朝廷人马列在城门处,队前有一名太监装扮的人正在读着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册封仲孙燕回为青川公主!驸马文帅文玄德加爵,赐一等忠义公!”
文帅站在城上,指着太监怒道:“射死他!”
兵士张弓,程作连忙喊道:“慢!”
随后向文帅抱拳:“文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太监的声音接着传来:“加封曲氏问兰为一品诰命夫人!加封桃儿为从夫人!加封锦杏为侍夫人!册封端木凝蕊为永安郡主!原骁骑营督军程作,加封青川公主长随。其下将官,晋一级。骁骑营更名为青川公主羽林卫!钦此。”
文帅怒火中烧,不仅是因为朝廷耍这种把戏,最重要的是皇帝老儿先弃了燕回,这会儿又来册封,皇帝老儿根本不是要女儿,只是把燕回作为一枚棋子,逼他文帅就范。
文帅抢过一张弓,弯弓搭箭,程作自不敢抢下来,只能高声重复着‘万万不可’!
周若拱手道:“文王,听臣一言,再射不迟。皇帝必已诏告了天下,文王射死城下传诏之人,非但与事无补,还会担上一个杀使臣的恶名。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朝廷人马中围着一辆厢车,久不见文帅应答,车帘挑开,有太监连忙跪在车边,侍女扶下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
妇人着素装,却仪态雍容。下了车,走到队前,目光平视着城门,尽量大声说道:“文王,我是燕回的生母,可否允我入城,见我孩儿?”
城上城下,瞬间鸦雀无声。文帅愕然,缓缓松了弓弦,说道:“开城门。”
周若微微皱眉,早知道皇妃驾临,方才便不该劝文王,就该让文王一箭将那太监射死,混乱之下朝廷人马说不定便走了。这下,可大事不好了!
城门开,皇妃也不回车,直接向城内走去,朝廷人马跟着入了城。
文帅刚要下城,又听人喊道:“岳王使臣顾子青,求见文王。”
阮红云微微蹙眉,既然看到此番情景,本也不必再见文王了。文王是朝廷的驸马,即便不降,东境称王也无不可。不跟朝廷联手打岳王就不错了,又岂会与岳王结盟?阮红云斜睨着顾子青,他如此执着要见文王,定是有别的事要说。
文帅没想到岳王派顾子青来,不过此时局势,子青回来也好,当初是怕长平王分兵讨伐,如今已然称了王,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文帅手扶隘口向下观瞧,见顾子青身边还有一名女将,知是岳王派来监视护卫之人。朗声说道:“孤已称王!”
顾子青立时明白,文王让他自选,是此时回来,还是再返岳王处。当下猛然伸手将阮红云揽入怀中,夹抱着她纵身向城门落去。
阮红云本还在琢磨文王这话什么意思,此时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对顾子青的怀疑,一点儿都没有错。
文帅高声喝道:“弓箭手,射住叛军!”
箭如雨下,将二百叛军射在原地不敢上前。
阮红云被顾子青夹抱,两臂不得动弹,怒道:“你竟擒我献主!顾子青……”
“我喜欢你。”顾子青打断了她,再一个起落,已然进了城门,城门随即关上。
阮红云没了声息,一腔怒火,因他这句话,瞬间去得无影无踪。听得城墙上文王朗声又道:“叛军听着,回见岳王,代孤谢他照看子青!”
阮红云咬牙道:“还不放手。”
顾子青紧紧抱着她,附耳笑道:“你降了我才能放手。”
“无耻。”阮红云虽是嗔骂,底气却已然没了。
文帅下得城来,先向皇妃拱手行礼:“皇妃请回车中稍候,孤有要事处置。”
皇妃自也听到城上城外之事,微点头道:“文王自便。”
两旁兵士分开朝廷的人,夹出一条路,文帅走到顾子青近处,见他仍抱着那员女将,微微一笑:“回来便好。孤很想你。”
顾子青看着文帅,说道:“臣也想文王。文王,恕臣不能行大礼。这一位,是阮红云阮将军,臣……爱慕有加。”
阮红云瞬间红了脸,垂着头不作声。文帅笑道:“孤要恭喜子青了,看来子青要先将阮将军安抚好。程作,备车送子青与阮将军去孤旁边的宅院。”
“领命。”程作抱拳。
阮红云突然抬头瞪着文帅,说道:“忠臣不侍二主,我绝不会降你!”
顾子青一惊,却见文帅笑道:“阮将军不必降孤,只要与子青两情相悦便好。阮将军可以解甲,不必为孤征战。”
阮红云一怔,问道:“留我活命,不怕我伺机杀你?”
文帅本要转身,听她此言手按刀柄,笑道:“子青放手。”
顾子青愕然,没见过文王用刀,难道文王也会武功?那把佩刀不是装饰用的?
顾子青放了手,阮红云手按剑柄,却迟迟不能拔剑。文帅笑道:“阮将军既然心念子青,便不会杀孤。随子青去歇息吧。”
说完转身,听阮红云轻声嗔斥顾子青:“你将我的刀也弄丢了。”
文帅说道:“程作,引五百骑兵追赶叛军,将阮将军的兵刃寻回来。”
皇妃坐在车中,听着外面的对话,深感自己这个女婿,御人有术。然而这天下该是儿子的,若能得女婿相辅,势必能开创一派盛世繁华。绝不能让亲者相仇!
皇妃被安排在内宅正院,那本是文帅给问兰和桃儿留的。好在问兰还没回来,不然只能为皇妃另寻宅院了。
俅燕回坐在自己房中,沉着脸。文帅也不知要如何劝,本身文帅是现代人,对这种抛弃儿女的事,一向极为反感,虽然知道古代的行情不一样,但让他强逼燕回去认母,文帅实是做不出来。
锦杏也来了俅燕回房中,以前总在心里看不起俅燕回,觉得人家是乡野丫头,如今才知,即便没有相公,人家也是当朝公主。但相公都不劝,锦杏也不敢开口。倒是端木凝蕊说道:“俅姐姐,你娘来了,好歹见上一面。像我这样,已然没有娘了,想见也见不到了。”
俅燕回本就心酸,听她此言更是难过,将她搂入怀中,抚着她的头落下泪来。端木凝蕊抬手为她拭泪,说道:“姐姐不哭,其实也不用想得太多。见了才知皇妃此来的用意,或许听她说上些话,姐姐反倒不难过了。”
俅燕回一怔,是啊,哀莫大于心死,伤莫过于心寒。若皇妃是来说降的,那便无有什么母女情义,将心一寒到底,便也不必再想了。
皇妃静静地等着,二十年了,当初离别时,还只是襁褓中的婴儿,如今不知出落成什么样子了。是像她父皇,还是像她皇兄?
门外的侍女进来福身道:“贵妃娘娘,青川公主向这边来了。”
皇妃淡淡地说道:“不可称青川公主。文王并未接当朝圣旨,且已册封燕回为贤妃,当称王贤妃。”
“是。”侍女答应一声,忙出去准备迎接。
片刻后,外面响起侍女们的参拜声:“奴婢恭迎文王,王贤妃。”
只这一声参拜,俅燕回心便软了。母亲终究是来认自己的,既不以公主相称,便表明了只是来看女儿,至于她这个女儿要不要当公主,对母亲来说,不重要。
两边侍女卷帘,俅燕回走了进来。皇妃站了起来,看女儿婷婷玉立,仪态万方,面如美玉,形神妖娆。眼中见了泪,哽咽道:“燕回我儿,娘……对不住你。”
俅燕回失声,腿一软便跪了下来,哽咽道:“母亲。”
皇妃紧上前,将她搂入怀中,抱头痛哭。文帅没有进来,在外面听着动静,心里给出四字评价:老奸巨猾!
既已认了,想必有无数的话要说,文帅也不必再杵在外面了,转身离开,听侍女又拜:“恭送文王。”
皇妃抱着俅燕回哭了一刻,拉她起身坐到床边。早有侍女拿了雪白温热的手巾送上来。皇妃拿了给俅燕回拭面,含泪带笑道:“我儿虽幼时受苦,却不枉是皇室嫡亲,究是命好,不然哪能配得如此才郎,声威显赫,才貌双全。”
俅燕回心中提着防备,问道:“母亲,当初因何将女儿送走?是皇上要杀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