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皆如此说,桃儿也只能随着方,就着圆地把这事搁下了。文帅到了,俅燕回和锦杏便起身告退了。桃儿送了出去。
文帅搂住曲问兰,靠在床头细细地看她,曲问兰脸颊添红,笑道:“相公怎么这样看臣妾。”
“想你。”文帅目不转睛地答道。
曲问兰羞笑道:“相公已然称了王,说话还是这样直白。”
文帅笑道:“在家里嘛,还不是有什么说什么。”
曲问兰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便起身去挑床帷,却被文帅抱住,说道:“问兰,我有话跟你说。”
曲问兰抿着嘴唇,带着笑看他,等他说话。文帅忍不住去亲她,曲问兰笑道:“不是说话吗?”
文帅吸了口气,说道:“等桃儿回来。”
桃儿在帘外一愣,本说不进来了,等相公与王后亲热够了她再进去,结果相公在等她,忙挑了帘进来,说道:“桃儿在呢。”
文帅招手,让桃儿过来,周若跟他说了,既然是向冥府发赦书,为表敬重,王后与三位王妃,包括长公主,都要参同。所以文帅不得不把话提前说清楚,免得下赦书时惊到问兰和桃儿。
文帅给曲问兰脱了鞋,将她送到床里,然后让桃儿坐下,两边搂住,这才说道:“你们还记得新婚那晚吗?为夫喝醉了,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桃儿笑道:“自然记得,相公冲撞了邪祟,结果凝蕊还把道士给打了。”
曲问兰却微微蹙眉,问道:“难道相公不是冲撞了什么,说得是‘家乡话’?就像,说打麻酱一样?”
文帅点头笑道:“为夫是借尸还魂之人。”
曲问兰咬住了嘴唇,桃儿笑道:“相公,你少来唬弄我们,又想出什么点子来,要先吓住我们,才好由着你整治?”
文帅失笑:“好桃儿,相公有那么坏吗?”
“自然。”桃儿俏笑。
曲问兰本是半信半疑,听了桃儿的话,才转过心思,笑道:“还是桃儿醒事,臣妾险些被相公骗了。”
文帅苦笑道:“我说的是真的。你们……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桃儿起身给他脱了鞋,挑了床帷,也脱鞋上了床,跪在文帅身前笑道:“信信信,相公说吧,要怎样,随你整治便是。”
曲问兰羞笑,伸手来解他衣扣。文帅说道:“那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夜里子时要开坛做法,因是要向冥府下赦书,为示敬重,你们都要到场。段学礼给锦杏托了梦,说我用了他的肉身,他不得转托,是以求锦杏向我进言,下一道赦书与他。好了,话说完了。”
曲问兰和桃儿都瞪圆了眼睛,见他来抱,一人一边架住了他,桃儿问道:“真的?”
“爱信不信,晚上你们就知道了。”
端木凝蕊坐在窗边,托着腮看着窗外,快要入秋了,风都有些凉了。哑叔还不回来,觉得……有些时候,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
听着外面俅燕回问道:“长公主可醒着?”
秋茗应道:“回王贤妃,醒着,坐在窗边痴人似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奴婢们也不敢问。”
“多嘴!”端木凝蕊嗔了一句,见俅燕回走了进来。便起身笑道:“小嫂。”
俅燕回一笑,走到窗边将窗子关上,说道:“天凉了,莫要着了风,你会武功,身子骨儿好,着了风入骨,轻易显不出来,可一旦积得深了,发起来时却是要命。”
随后坐下,拉过她搂进怀里,问道:“今日怎么叫‘小嫂’?不都是叫姐姐的吗?”
端木凝蕊扭了扭身,坐到俅燕回腿上,笑道:“还不都一样,想起什么叫什么呗。”
俅燕回笑,抱着她晃了晃,说道:“那你跟我说,你今儿怎么了?”
端木凝蕊将头靠在俅燕回颈边,说道:“小嫂,现如今我便有四位嫂嫂,若是将来文哥哥得了天下,做了皇帝。那我得有多少位嫂嫂呀……小嫂,你不怕有那么一天吗?”
“怕。”俅燕回脸贴着脸:“怕十天半月也见不得一面,怕年华易老,新人换了旧人……可怕也没有用,三宫六院是皇家的礼法,是为了延续皇家的龙脉。”
端木凝蕊搂着她的脖子,说道:“文哥哥并不看重礼法,他可以修礼变法呀。”
俅燕回笑:“你懂什么呀,什么礼都可修,什么法都可变,唯这后宫之礼法,万难修变。你再大些,会明白的。”
入夜,院中搭起了法坛。将近子时,周若告了罪,进到后宅院中。倒也没见扮成个道士模样,还是穿着长袍,手里捧着赦书。
端木凝蕊极其兴奋,牵着曲问兰的手,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文帅站在坛后,等着周若开了坛,手捧赦书高声念道:“拜请四值功曹!孤,大周国文王,文帅文玄德,受天之命,行天之道。万众之生死祸福,皆系此一身。拜启仁德圣明之冥尊,赦,竺南国离勾府洪路县人士,段学礼,之枉死之罪,往生转托,不令其多受苦难。孤王焚香祝祷,祈冥尊俯允。”
念完,将赦书投于火盆之中,顷刻火起,灰烟盘旋。文帅耳中听到一声似有似无,似远似近地应答:“得令。”
文帅后背发凉,看向周若:“国师?”
周若闻声,见他脸色,忙拱手道:“文王勿惊,若听得什么,见得什么,当是四值功曹取文书递送。文王受天之命,若有见闻,也是因天地所感。除文王外,则无人可见可闻。”
法事已毕,周若告出,文帅搂住锦杏说道:“娘子,为夫陪你就寝。”
锦杏欢喜非常,知道是因了白天在王后房间,劝慰桃儿时合了相公的心意,这才让相公心里记挂,忙应道:“谢相公怜惜。”
各人回房,俅燕回把端木凝蕊扯回自己房里,虽然相公早说过,他是借尸还魂之人,但毕竟那只是说说,直至今夜,这事才算是当真做了准。俅燕回心中不免害怕,便拉着端木凝蕊同睡。
曲问兰心惊未息,桃儿也是心中惴惴,两人便一床睡下,互为倚靠。恍惚间,见远处有一点绿光,曲问兰伸手去推桃儿,结果推了个空,猛然起身,见屋里只有自己一人,而那绿光似是远在院外,光亮透墙而入。
曲问兰强自镇定心神,冷声说道:“何方神圣,竟然如此冲撞本宫?”
一个飘渺的声音答道:“王后勿惊,小神乃地府幽判。今收到文王赦书,冥尊已允文王之意,特来报禀。王后仁善,祝祷段学礼得福转托,但是,段学礼生前无恶,死后无德,中平之资,故冥尊不便允王后之请,已将其发往西南转托。因不敢冲撞文王,是以禀于王后知晓。小神告退。”
曲问兰一惊起身,见身边桃儿睡得安稳,窗缝间已然透进了破晓的光亮。抚着心口平息着心绪,唇边缓缓展开一抹笑意。能得冥府回禀,相公当是九五之尊,来日必当登基称帝!
话说皇妃回到了京城,见了圣驾,将齐阳之情,事无巨细,逐一回禀。却没有急着请旨缉拿永安府鲜于敬堂。
而长平王探得岳王中军向平芜进发,知其是要北上辛留,一面令余天海分兵夺回常州,另一面调兵增驻京城以西,直挡辛留的同口府。一应安排妥当,回京面圣,再议剿叛之事。
皇帝于养心殿召见长平王,让他坐下,说道:“你母妃已然返来,见过文玄德一家了。还说文玄德有了归顺之意,不但对你母妃敬重有加,还允朝廷颁诏行队,自由来往于东境。祈平,你对文玄德此举,如何看待?”
长平王答道:“自是父皇恩被,文玄德感父皇之诚。且深知血浓于水,是以或当真有归顺之心。”
皇帝叹了口气,说道:“跟朕说实话,此虽是家事,却也是国事。若你当真只有如此见解,那朕没有立你为太子,倒也是对的。”
长平王也轻叹了一声,垂首答道:“父皇,文玄德知道燕回身份后,抢先称王。一面自是心疼燕回,怕她背上忤逆之罪。而另一面,确也是自己想坐天下。东境尚有五府不在其掌握,允朝廷行队穿行颁诏,是为安抚东境民心。此时,怕是再无人敢冲撞他。而叛军绕行西路,北上辛留,自也是怕文玄德出兵围剿,欲强攻辛留,直扑京都。此一战,朝廷与叛军皆将损耗甚巨。而文玄德却越发的强势。来日……儿臣很难揣度。”
“这就对了!”皇帝站了起来,踱了两步,说道:“既然他要称王,朕就给他王号。拟诏,晋文玄德为文王,燕回加号长公主,将岳同、永安及常州三府赐给他,命他接诏后即刻发兵西进,为朝廷助剿叛军!所夺之府城,皆归他文王辖制。”
长平王愕然一惊,父皇毕竟是父皇,如此狠辣……此诏一下,文玄德若不应,便是忤逆,再难取悦民心。若应,大战一起,穷兵极粮!纵然是将西南贫瘠之地全给了文玄德,于朝廷来讲,也是损耗甚微。
况且,不必朝廷再费财力物力去治理。而文玄德统东境,治西南,必将心力憔悴。且如此广袤之格局,再难首尾呼应。此一计,远胜于韩晨之生死相搏,是为置之死地而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