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微微叹了口气,抿了抿嘴唇,银牙紧咬愁声道,“起来吧……以后切忌不得多嘴!我等皆是女子……父亲在朝为官,身在虎穴,夫……公子又举兵会盟,唉……我也是提心吊胆……媛姐姐此刻的心情,我也能明白一二……”
看了看南面,提到此事,蔡琰脸色越见忧愁,缓缓退入了房内。
却不知,一干丫鬟面面相觑,却多有不屑,“一个失势的夫人而已,小姐还对她如此尊重?还要刚才那丫头,不过也是一名丫鬟,小姐竟降尊称她一声‘姐姐’?哼,小姐真是太软弱了!”
听到房外那一声不满的嘟囔,蔡琰泛起一丝苦笑。
这些丫头也是苦命的女子,陪嫁丫鬟若不能得到主人的宠幸,一生也是不许嫁人,最好的归宿,便是成为主人妾室,或许,这便是她们敌视緑萼的缘故吧。
同样,她们又如何知道,如今天下战乱,烽烟四起,倘若陈留宗族有个闪失,那她不也有可能如同柳媛一般么?何况,她的父亲还远在京师,这个虎狼之穴……
不知不觉,又过十日。
卫宁在拖,加上曹操的配合,虎牢关,汜水关两线,几乎成了绞肉机,无数鲜活的生命倒在了关前的土地。
有豪爽武勇的幽冀男儿,有尚武成风的凉州铁汉,也有血气方刚的江南子弟。
十日,攻防,两军皆不得近前。
伤亡惨重,赫然达到了十万之众。
饶是一手造成如此惨烈局面的卫宁,也忍不住一身愧疚。
为了削弱联军与董卓的实力,为了拖住董卓的脚步,而给杨奉腾出足够的时间攻略雍州,为了阻断董卓归路,让联军看底到胜利的希望,而一举铲除掉董卓这个威胁……
却让十万生命,埋骨在这区区两座关隘下面。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一切不过就是为了他家族的利益,为了他这个士族阶层的利益。地方豪强和世家贵族不可调和的矛盾促使这一场惨烈而血腥的争斗,这一切都值得么?卫宁脑袋中不停反复相问。
他不曾忘记,正是因为天下诸侯共起,中原战乱频繁,才使得北方匈奴鲜卑瞅准机会,肆意南下。
而他的另外一个妻子,也正是这一场战争中,间接的牺牲品……
他一直苦苦经略河东,不单单是为了彻底铲除董卓,同样也是为了防备北方蛮夷的南下……
可是如今真正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卫宁又有些迷茫。原本不过是一组组数据,一但真正活络的跳跃到了眼前,任何悲天悯人,也不禁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
“只要灭了董卓,我当全力抵御北方蛮族……是的,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他们渡过长城……我早做了准备,不是么?对……是这样的……”卫宁茫然睁着眼睛眺望北方,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一声嘹亮的军号,又再一次响起,拉回了他的思潮,麻木的回头看去,又是一阵各种各样色彩形成的军阵,疯狂向着虎牢关而去。
这又将是一场新的炼狱。
……
在卫宁料想不到的情况,十日的时间,并不单单是虎牢关,汜水关经过了无数次惨烈的争斗,不提安定,渑池,张燕与樊惆,徐晃与徐荣,四支大军不停厮杀。
时间稍稍回溯五日之前,雍州的那块土地,却也走向迥然相异的道路。本来应该占了八分胜算的大局,只因为一人,而呈现了无以伦比的偏差。
冯翊城,杨奉大军五日里的围城,已经让冯翊城中人人万般恐慌起来。作为一郡郡治,粮草储备并不是问题,完全足够冯翊城中坚守许久。
可问题在于,战心先失,又有围城之祸,兵员日渐紧缺稀少,董卓暴政,难得民心,冯翊百姓也多不待见,没有举城哗变便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毕竟雍州,还是杨奉弘农杨氏影响力最大的土地。
五日里,杨奉大军,不单单只是围城,随之而来的,还有疯狂的攻击,伤亡惨重而士气低迷,牛辅不只一次升起放弃城池,领军逃跑的打算,可当他窥出冯翊城南,围城防备远比其余三处松懈的时,咬牙突围向南,可又哪里想到,便在城南更有杨奉两万伏军守株待兔许久了。
以陈宫领军,两万人,几乎布下天罗地网,牛辅亲自率领的冯翊一万人马,在那一次伏击中,赫然便丧失了五千千之众。
若非是部下拼死保护他杀出重围,带领剩余五千残部逃回冯翊,那他的项上人头恐怕早就丢弃掉了。
而若非他突围所选时机恰到好处,而城中留守的那两千人马拼死守护城墙,那么必然连那最后困守的地方也没有了。
当然……这都是牛辅自己的猜臆,却根本不知道,陈宫肯让他回到冯翊,不杀他,又不夺下冯翊,不过是为了让他以身为饵吊长安张济而来罢了。
他又如何知道,那无数批紧急南下求援的信使,若非是陈宫有意纵容,在内有围困,外又有大军封锁的情况下,又如何能出得了冯翊郡这片几乎沦陷的土地?
坐困愁城是很凄凉的事情,尤其在双方军力不成比例,而又不得平民协助的时候。
牛辅自然在西凉时,虽不善武勇,不善谋略,但也经历过一番腥风血雨,骨子里的凶狠也不曾消亡。
在勒令百姓协防守城不果的同时,既然冯翊已经有很大沦陷的可能,牛辅一声令下,以冰冷的刀锋相逼,上万平民百姓被架放到了城墙。
不帮忙守城,则死。而你杨奉不是号称解救雍州乡老么?那么你便勒令攻城吧,来屠杀,屠杀这些你们杨氏影响下的百姓的吧!
本来是玉石俱焚的张狂,牛辅却发现,城下杨奉大军竟然真的停止了攻打城池,每日里却是连番叫阵,说些没有任何营养的大义废话。
人到绝境,只要见到了一丝希望,都是断然不会放弃的。牛辅于是更加变本加厉起来,不停的鞭笞流民修缮城墙,拆卸民宅木梁作为守城器械的滚石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