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被克,震动天下。联军捶胸顿足,懊恼不已,如此大功大名给了卫宁曹操也便罢了,竟然还被那区区一县县令分去了一杯羹肴……
与此同时,汜水关孙坚等人在得到了卫宁作书的同时,也是懊恼不已,平白因为一场中伏而丧失了大好战机。
两关诸侯齐出,洛阳近在咫尺。
可另一封自河东快马而来的加急信笺,却让卫宁面如土灰……这是来自雍州战局的消息。
洛阳火光漫天,映得半天红霞,一片云彩如火。两三百里,无鸡犬人烟,寥寥焦土遍地,不见半只活物,唯一能够证明这里有过人类的足迹,只能是他成片成片堆积的尸体。
不分男女,老幼,卫宁甚至还能看到那一堆血污中,还有襁褓中的婴孩,细小的眼睛也不曾睁开,便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叹了口气,默默的挥手下令,让军中行医上前斟酌如何处理这些百姓的尸首,以防引起大面积的瘟疫扩散,卫宁勒起骕骦马缰再令全军向前。一但见惯了生死,这样的场面,也只能慢慢的麻木起来……毕竟,这始终还是乱世。
迎面而来的,却一层乌黑坍塌的宽广城墙。昔日来时,一片壮丽景秀,气吞如虎,连绵不绝。繁华的洛阳,犹如炼狱惨淡。破损,烟气缭绕,焦黑遍地,血污染街,昔日的富饶,俱往矣。
病入膏肓却也又勉强而坚强的矗立,瑟瑟发抖透出一股重创后的萧凉。残,惨,颤,巍巍瑟瑟,时不时一块焦黑的墙石滚落,锵然无力,万般凄凉。
十八路诸侯或前或后相拥而来,看着眼前的洛阳,几乎瞪大了眼眶,不可置信。
这便是大汉最巅峰的权利中心?这还是那个人潮汹汹,遍地贵胄的洛阳?以富饶,高贵,雄伟屹立在大汉之巅的京都?
救火的救火,入城的入城,更多的兵勇却在一队队将校的率领下疯狂的向着宫廷,钱粮库藏而去。
等夕阳西下,诸侯于焦土中扎营的时候,卫宁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上至诸侯,下至将校,人人的脸色都难看得如同猪肝色泽。
整个洛阳毫无疑问的,已经是一座死城,连一粒米,一枚钱也不曾留下……所谓的利益在董卓绝户之下,几乎成了一张空纸上的笑话,唯一的收获,大概便是一些不大不小的虚名而已。
此次会盟,事实上,四十万大军的粮草分拨,除去卫宁等几部靠近京畿的诸侯以外,其余诸侯大多都受冀州牧韩馥的接济。但饶是冀州是这个时代有名的天下沃土,也无法供应下这数十万大军的消耗。
洛阳无粮可动,同样影响的,便是军队持续下的战力。追敌还是不追,已经刻不容缓的摆放到了台面之上。
很显然,经奉与凉州军的大战,联军的伤亡,也异常惨重。短视的人,在付出了巨大投资而无法擢取希冀的利益时,恼羞成怒那是必然,随之而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肯再投注上去。而能坐在这里的人,哪个不是身家绰约的人物,能够坚持到现在成为一方诸侯,自然也不该是一个盲目的赌徒。
人人已有退心,而开始谋划日后关东的局势变化。
曹操坚持向前追击的声音,却在此时此刻显得如此渺小。
即便他寄希望于卫宁,后者却也是苍白的抱以摇头苦笑。
雍州战局已经失利,根本无法得到足够的筹码,诱惑诸侯共同起兵追击,而粮草的无以为继,更是制约了诸侯们向前的决心。
既然董卓已经赶跑了,联军已经胜利了,董卓还在不在,已经是事不关己。
“贾诩……”卫宁狠狠握紧了拳头,脸色一片晦暗。
七万大军出征,只余三万复回。冯翊城下一战,杨奉中箭受重创,如今大军除去控制了冯翊郡的桥头堡,万年,临晋,栗邑三县以外,此次大战竟无半点斩获。
廖化战死,更是让卫宁心中大为惊悔。这个忠直的男儿,一直给卫宁的感觉便是堂堂正正的军人,本该长寿的他却最后英年早逝,战死沙场。
卫宁根本没有想到,本该在李催帐下任职的贾诩,竟然会跑到冯翊隐没。事实上,就凭他再手眼通天,也根本无法从凉州军中查到贾诩的踪迹。
就在卫宁面色苍白沉思之时,蓦而听得曹操一声大怒,“曹操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也,一战而天下定矣。主公何疑而不进?!”
卫宁骤然惊醒,环顾左右,果然还是一片默然无语。
曹操仰天长叹,怒极反笑,“竖子不足与谋!”
挥袍而去,很显然,曹操便是打定注意自己出兵了。
曹操那铿锵有力的背影,这时候却在卫宁眼眶中蕴含着别样的东西。很显然,这一次追击,并不单单是为了忠心体国,曹操的枭雄之路也真正的踏上了征途。
为的是什么?名声?粮草?财帛?又或是人丁?
卫宁缓缓站起身来,贾诩带来的震撼还不足矣给他心里上蒙上一片致命的阴影,他从未认为自己能够比得过这样出类拔萃的当世俊杰,有了清晰的认识,这些挫折,便算不得什么。
而如今当务之急,便是要仔细揣测将要行走的道路。
“就算挡不了你董卓的归路,我也要在你后面烧上一把火!”卫宁冷冷环顾众位诸侯,当即尾随曹操大步而去。
“将军且慢!”曹操正欲上马回营,正听得卫宁追出营帐,高声做呼,心下一惊,却又转为欣喜,“卫侯可是欲与操共追董贼否?”
卫宁点了点头,“宁正有此意!联军诸侯,却唯有将军乃豪杰也!”
“哈哈!那操且当先行整军恭候卫侯了!”曹操大笑,抱拳上马而走。
杨奉重伤的消息,雍州战败的消息被卫宁刻意压制下来,除去典韦这个铁打实的心腹以外,便连黄忠也不知晓,当然卫宁也不敢将这消息放出全军。
既然此地留之无用,那卫宁也需要早日反还河东坐镇。倘若董卓回师长安,难保不会大军压境,逼迫并州。而杨奉如今深受重伤,虽然只字片语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程度,但终究还需要他回去坐镇。
一追董卓,给予重击,二攻渑池,汇合徐晃借道回军。至于曹操,当然便是他投石问路的棋子。
另外一个时空中,曹操就是因为孤军冒进,而被吕布,徐荣击败,难保这一次,李儒不会用上伏兵手段。
等整军已毕,卫宁领军出洛阳城西时,曹操两万大军已经等候许久了。而这时,卫宁怀中,已经悄然多了一枚方玉。
“董贼徙司隶之民往长安,何止百万之数,沿路必当行走缓慢,你我两军若轻装疾驰,要追上董贼不难!卫侯以为如何?”曹操勒马靠近,举起马鞭遥指西面,神色肃然道。
“李儒多智,恐有诈兵!”卫宁摇了摇头,道。
曹操一愣,疑道,“彼军携裹百姓,军民杂从,如何能有伏兵?”
“小心为好!”卫宁犹豫了一下,还是沉声答道。
曹操脸色不悦,声音却也高了几分,“若如此小心翼翼,沿路缓进,董卓怕是早入长安了!”
卫宁默然不语,而曹操却也越发不喜,“倘若卫侯惧董卓狡诈,操可自引军先行,卫侯大军可为我扫平余贼!告辞!”
卫宁看着曹操扬鞭而走,淡然一笑,回头时高声道,“汉升可在!”
“末将在!”军后闪出魁梧身影,握刀抱拳高声道。
“与你三千铁骑,暗中跟随曹操大军在后。于乌山而止,且等曹操败阵,回军接应掩杀!”
“典韦!”
“公子有何吩咐!”
“与你马步三千,沿小路,绕过乌山,当道,且等董卓追击曹操溃兵,与汉升两面互攻,截杀董卓贼军!”卫宁敲了敲马鞭,看向西面,沉声令道。
典韦点了点头,负戟退后。
“穆顺!”
“末将在!”
“与你马步五千,出大路向西北,汇合公明,攻夺渑池!”卫宁捻了捻胡须,犹豫一下,又道,“且当小心徐荣回军南下,若正面遇见,可当道扎营,坚守不出,修书于我,务必不放他轻易离去!”
卫宁这一令很显然要比之另外两人分量还要艰巨一些,穆顺脸色一正,抱拳高声得令道,“末将必当不负公子所托!”
卫宁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扬鞭道,“我自引大军随后接应,诸位将军,某当在渑池先摆庆功酒宴!”
全军应诺,阵阵嚣嚣。
白袍卷起平沙,挥鞭令兵戈,意气风发。白衫少年时,秀气早失,唯有一线儒雅。将令,行止,有一军主帅颜色。昔寥寥年岁,俱往矣,已成峥嵘,睨睥天下。
渑池对阵,双方主将各出解数。徐荣是董卓帐下第一大将,凭的不是武力,恰恰便是他那一身行军布阵,独挡一方的帅才。
而徐晃,却也是杨奉帐下,少数拿得出手的主将。虽然他的武力高过徐荣不少,但独自领兵在外,凭的是兵法韬略,这本是他一压倒性的优势,却在徐荣面前毫无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