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三万鲜卑勇士的体力已经不足以让他们再慢慢的消耗汉人的数量了。
“锵~!~”那是马刀拔出腰间,高高举起的声音。
贺兰斥指着汉人缓缓向前的军阵,高声大喝道,“大鲜卑的勇士们,吹起手中的号角,让所有战士拔出马刀,将我们的强大再一次告诉汉人!告诉他们,他们不过是我们可以肆意宰割的牛羊!”
“……呜~!~!呜~!~”鲜卑人最古老的战歌响起,游走在汉军前方四散骑射的鲜卑骑兵们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弓箭,稀稀拉拉刺破皮革刀鞘的声音此起彼伏,当先便有两支骑兵分开向着汉军两翼袭来。
终于,这曾经让所有边疆军民痛恨不已的骑兵狂潮再一次展现出了那狰狞恐怖的压力。没有人能够想象,到底上万人的集体冲锋,带来的何等的威势。
奔腾如洪流,震动如九霄。草泥的飞溅,所有战马将最后仅存的气力,用在帮助主人完成这一场重要的征伐。
但与此同时……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汉军中阵,同样蓦然响起了重重重鼓,不知有多少面军鼓一起作响,伴随着号角的呜咽,马声的嘶吠,还有那因为吵杂而含糊不清的叫骂,吼叫。
“……汉军威武~!~有我无敌~!~”
“……血债血偿~!~杀贼灭寇~!~”
汉军的军阵霎时爆发出猛烈的呼喊,配合着鼓声的沸腾,同样有着一种带着仇恨惨烈的必胜决心。
三层强盾猛然放倒,层层密布,无数长枪透过缝隙穿透出来。移动的狰狞堡垒,在固定下来时候,才会显得更为坚强。
汉军左右两翼,却好似早就有了准备。侧面前列的兵勇闻得鼓声,在队尉的指挥下纷纷有序的缩入中军,取而代之,中间潜藏的盾手,长枪纷纷迎面加固左右两翼的防线。
这是一座狰狞的枪林,不停的前进,正是为了逼迫鲜卑人自动的冲锋上来。
比的,将是两支军队的战斗意志。以及复仇的决心。
事实上,即便如此森寒的长枪方阵,要挡下三万骑兵的冲锋,也并不可能。
但……卫宁需要的,不过正是要这两万步卒争取上一小段的时间,足够纠缠黏住这些冲锋相撞上来的骑士。
当鲜卑人惊觉汉军竟是早有准备的时候,那密密麻麻的长枪长戟的方阵已经瞬间列开了阵势。但胯下马儿撒开的马蹄,一往无前的冲锋已经并不足矣让他们所有人再改变了冲锋的轨道。
锋利的马刀借着阳光的反射,透出点点冰寒彻骨,所有鲜卑人死死握紧了缰绳,握紧了马刀。犹豫只会让人死得更快,无数人同样回应起震天的怒吼,夹杂着粗犷的鲜卑语,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第一波骑兵狠狠的撞上了汉人的盾墙枪林,无数尖锐的长枪狠狠的刺进了马匹的脖子,刺进了鲜卑人的胸膛。鲜血飚飞,人仰马翻的嘶吠,响彻天际。
当前列才被长枪所贯透,后面又有一簇簇飞马冲击了上来。倒下,鲜血,流满了整个战场,青黄的草皮早失去了原本的色泽。倒下的鲜卑骑士以及他赖以为伍的胯下骏马,渐渐得被后面汹涌澎湃的骑兵狂潮踏成肉泥。
这便是战争的残酷,不分敌我。只为胜利……
比起骑兵的损失来说,汉军的伤亡同样让人心寒。
三层盾墙,两层枪林,当第一次骑兵与方阵的接触,便到处是吐血纷飞,浑身骨骼存碎的人影,成千的士兵,被马匹的冲力撞飞,飘过袍泽的头顶,落到阵后。
第一防线,显然在那巨大的冲击下承受了强大的压力。而随之而来,还有滚滚大潮。压力在不断增减,而没有被长枪穿透的鲜卑骑士,更是趁机挥舞起了锋利的马刀。
后面的汉军鼓足了气力,用人墙紧紧加固着前面的阵线,但马力冲锋带来的千斤重压,还是让前列岌岌可危。每一秒都有人被马匹撞飞,被马刀砍下头颅,挥散这滚烫的鲜血,残肢四落。
痛苦的嚎叫,响彻四野。鲜血的滚烫几乎让烈阳也变得血红。
卫宁在阵后紧紧盯着前面的人间炼狱,眼睛缓缓闭了闭,这便是战争……
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望向鲜卑人的同时,早已经是刺骨的仇恨。
当那雪白的衣袍高高挥舞起手来时,左右的亲卫脸上终于浮起了强烈的亢奋,第一个号手,吹响了手中握捏许久的号角,第一个鼓手也仿佛要花尽所有气力,敲碎鼓槌。
一传十,十传百,从近到远,从前到后,号角声,金鼓声,一个接一个高亢的响起。
卫宁这本该算是后军的身后,再一次响起了让鲜卑军阵中,贺兰斥内心不安的抖动。地面再一次变起的剧烈震动,显然不应该是前面还在战斗的数万军队的绞杀。
蓦然间,贺兰斥的瞳孔猛然一缩,在他的眼睛里,那个汉人中军主帅的位子,那个小丘的后面,缓缓的出现了无数的黑点,那高举的旗帜,慢慢路出了上面的纹路,
不知道什么时候,以中央战场为原点,以那汉军主帅的位子为中心,一道半圆的黑甲潮流已经渐渐形成。而现在的汉军虽然马上便会被鲜卑骑兵所击溃,可却已经陷入了缠斗之中……
那数量,并不比与自己族人厮杀在中央的汉军少得了多少!
而他的侧面,还有一种不寻常的震动。
久在草原上生存的他,自然是知道那是大量骑兵奔驰带来的声音。
一骑白马银甲长枪,汉军的骑兵在那个杀气腾腾的将领带领下,保持着一往无前的凶悍气势,支取贺兰斥所在的中军!
在现在的情况下,贺兰斥身体霎时冰冷一片。即便再蠢的脑袋看到那漫山遍野杀奔出来的伏兵,也知道,他两日追击得出的结论不过是狡猾的汉人们故意留给他的诱饵。
便是这汉人突然杀出的伏兵,以他目力所至,也可以清晰的知道,这支兵马何止万人!
情况斗转直下,本身对于汉人们的那两万方阵,贺兰斥已经大方的投入了两万多人的骑兵冲锋,意图用最少的代价,最少的时间解决掉这汉人最后的抵抗。
留在他身边的军队,不过数千人马。
而本身,战场之中,两万骑兵对于两万步兵的冲锋,即便伤亡再大,也必定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这一场战斗。可惜,汉军确是早已经养精蓄锐,等候这以场战斗多时了。
而本身出于猎食者的身份,以及对于复仇的**,使得汉军的战斗意志远远高于平常。虽然两军初一交锋,便造成了巨大的伤亡。但同时,鲜卑人的疲惫,马力的衰弱,也渐渐暴露出了战斗力的急速下降。
中央战场,两万人对两万人的战斗,并不是贺兰斥原本所料的一面倒。却是渐渐形成了胶着之势……
可如今,即便贺兰斥有心抽调麾下那缠斗的部分人马,却终究有心无力,将后背暴露在敌军面前,而失去了马匹加速冲锋带来的效果,无疑是自取灭亡。
但相对的,倘若汉军的步兵伏兵一拥而上,形成了包围圈,那么中央战场的那批骑兵也再没有了逃脱的可能,等待他们不是战死沙场,便是屈辱的成为汉军的俘虏。
如今的局势已经容不得他再多想了,突然从侧翼杀出的那数千骑兵,正直取中军而来。而中央战场上的局势已经开始岌岌可危。
贺兰斥缓缓闭上眼睛,蓦然到现在才突然发现自己的轻取冒进才是造成如此险恶局势的整整原因。
但……草原上的民族从来不会轻易服从命运,轻易低下自己的头颅。
当贺兰斥再增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壮烈的决绝。
“乌苏踏克!我给你三千族人,迎击汉军骑兵,宁战死,不留一兵一卒,也务必不让汉军冲破防线!”贺兰斥突然大声对着身旁一名鲜卑军官高声喝道。
后者握紧马刀高高一举,沉默而带着无比的坚定。
那沙哑的喉咙中有着些许的苦涩,乌苏塔克,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三千族人当然已经是疲惫之身,战士们已经不能再持久战斗,而马儿也难以再保持足够的体力,面对汉军的同等数量的养精蓄锐之兵,到底能否裆下,还是未知。
“嗷……长生天的子民,大鲜卑的勇士们!让我们将最后的武力,保佑所有族人战无不胜,击败卑鄙的汉人吧!”乌苏塔克猛然一勒马缰,带领着本就属于他的部曲,向着那支汉人骑兵杀奔而去。
贺兰斥眼中闪过一丝悲哀,乌苏塔克,他最为重要的心腹同样是他亲近的妻弟,或许,这将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步。
“或许乌苏塔克,还不会败,只要能够挡下这支汉人骑兵,能够让我争取住够的时间,彻底击溃中央战场的那支汉军步兵,趁着那群双脚走路的汉军还没有包围我军的时候,杀出前军,直接将汉人主帅擒下!只要擒下了汉人的主帅,以他们懦弱的性格,这一场战争,赢得终究是我们大鲜卑的勇士,长生天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