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竺走后,张仁总算过上几天轻松一点的日子,每天只要去府衙点个卯,处理一些日常文件就行。中间张仁有过一些想法和打算,终究还是因为没粮没人没钱没权而作罢。
这天张仁刚点过卯,荀?就叫住他:“世清,这几天也没什么大事,就麻烦你代我去一趟夏候元让那里。”
“哎?夏候??好像一直以来他对我都不太友善啊!这荀?让我去哪里不好,干嘛非让我去他那儿?”
张仁有点不太想去,但不去只怕不行,工作安排下来你敢不做试试?
荀?取过一份竹简和一张字帛道:“竹简是元让那里五千驻军这次的军需清单,主要是两千石粮食;这字帛是借据,你一定要亲手交到元让手里。”
“尊命!”
原来只是送粮和借据啊!张仁接过来在怀中收好,心说到了那里一交接完就马上开溜,省得到时还要遭夏候?无谓的白眼。
荀?道:“这元让可真有意思。虽说是主公最亲信,也是赏赐最多的人,但为人慷慨大方,平时手头有点钱就分发给手下将士,自己到从没留下什么。这次主公借钱买粮,他拿不出什么东西来,一时着急竟然把自己在城里的宅院给卖了,所以现在他是住在军营里。主公知道后过意不去,特别交待过我,各营所需优先发放给元让。”
“是这样啊……”
张仁忽然觉得怀中的帛片在发烫,暗想:“说起来是我害得夏候?连家都没了,这趟过去搞不好……凶多吉少啊!”
荀?道:“大仓那里昨天晚上就准备好了。元让自己派了三百人来的,你到那里直接领他们护送回去就行。”
“荀公,商量个事――借我匹马行不行?你也知道我自己养不起马,平时来府衙都是走路的。可这里到夏候将军的驻地,步行要一天一夜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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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中午,张仁的运输队赶到夏候?的驻地。看着军营辕门,张仁想起临行时婉儿那依依不舍的神情,暗道:“难怪别人说温柔乡是英雄冢,我这才离开两天就开始想婉儿了,巴不得马上办完事就赶回去。三国里几个成大事的人,还真没有谁太重视过女人。刘备扔妻子好多回,曹操则压根就没听说过特别在意过谁。吕布是挺顾家的,可是好像一顾家就玩儿完……靠!我想这些干嘛?我又没打算上阵打仗,顾家又怎么了?我才不想当什么英雄,混得下去就行了!”
军需送入营中和军需官交接完,却没遇到夏候?。张仁摸摸怀里的借据,向留营的韩浩问道:“韩大人,夏候将军呢?”
韩浩道:“将军用过早饭就到田间巡视去了。张主簿一路辛苦,要不先在营休息一下吧。”
张仁道:“不了,我也不怎么累。荀公有样东西要我亲手交给将军,麻烦安排人带我去找下将军可以吗?”
韩浩道:“既然是这样,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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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浩派了三个军士,带张仁去找夏候?。
寻到夏候?开垦出来的田间,见夏候?正光着上身,正坐在田边的草地上发呆。张仁小心的走过去,轻声道:“将军,张仁有礼了。”
夏候?从沉思中惊醒,抬头见是张仁,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不自在:“是你?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张仁道:“荀公派我给大人送来粮食两千石,已经交接给韩副将。另外这是荀公要我交给你的借据……”
夏候?随手接过来,看也不看一眼就扔给身后的卫士:“孟德也真是,都说不用了,还是要搞出这些来,有把我当兄弟吗?”
张仁一怔,试探着问道:“将军是在为这事心烦?”
夏候?道:“不为这个还能为什么?”
张仁歪着头想了想,道:“将军,你是不在乎,可以得为主公的声望想想啊。”
夏候?忽地站起身:“怎么说?我这不是为孟德着想吗?”
张仁道:“将军,主公帐下众人,有几个不想日后高官厚禄,出人投地?而主公这次借资购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虽说全凭自愿,但肯定也有觉得不借不好的人啊。若将军不愿索还,那些人必定心生疑惑,怕主公日后偿还时会有所轻视,也就会违心不敢索还。如此一来,便会对主公信义产生疑虑,那时臣不信君,又何来全心投效可言?主公征战天下,全凭信义召纳人才啊!所以将军就算不在乎这些钱,也要为主公的信义着想啊。”
夏候?恍然大悟,向张仁躬身行礼:“若非先生指点,?险误孟德大事!”
张仁吓一跳,夏候?对他的态度一下子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他能不吃惊?
夏候?道:“?往日里对先生多有失礼之处,还望先生不记前嫌啊!”
张仁忙道:“不敢不敢!将军若为主公着想,只需在主公要偿还借资时,尽量说先还其他人的即可。即可以方便主公的财政,又可以防他人之口。若他人问起,就说能多收些利息便是。”
笑话!张仁敢记夏候?的仇?要是敢记那就是不想要命!赶紧再帮夏候?再出个馊主意先!
“不错!这样可以一举两得!张主簿真是足智多谋取啊,在下佩服!看来日后当多向先生讨教才是。”
为了免去一些客套话,张仁赶紧转移话题:“这里的田地,都是将军开肯出来的?”
夏候?道:“不错。从蝗灾之后,我担心粮草不济,就在这里引水开田,种下一些从扬州客商那里得来的稻种。听他们说此稻一年两熟,若在夏初时种下,在晚秋时节就能收获。这些日子没什么战事,我除了日常的练兵之外,没事就来这里看看,希望这些稻谷能早日成熟。”
张仁道:“将军真是有心!我可不可以下田看看?”
夏候?道:“怎么张主簿对田间事物也感兴趣?只管下去看就是了。”
张仁也除去身上长衣和鞋子,学着农民的样子光着脚丫就下去看。
“稻米啊!好想念那白花花香喷喷的大米饭那!”
走进田中,张仁细看那些稻苗。此时的稻谷已经抽穗,开始压枝。张仁不懂这些,但曾在书里看见过这时的稻主要是水稻,应该也是一年一收,没理由会这么快,有些想不通。
既然想不通就不去想,张仁又仔细看田间,却大吃一惊。他虽说不懂农业种植,但上学时最基本的一些田间知识还是有的。现在夏候?种下的稻,种得密密麻麻,苗与苗之间的间隔也是乱七八糟,能这么早结穗真是奇迹!
再仔细看下,稻苗的生长情况也是完全不一样,有的长得好有得长得差,显然是养份不均的结果。这还不算,田间竟然还有不少杂草!张仁暗中叹气,看来古人对田间的中期管理真是够差劲的!
夏候?这时也来到他身边,见他如此便问道:“怎么张主簿对种稻也有研究?”
张仁听大他数岁的夏候?一口一个先生的叫他,身上极不自在:“将军,你还是叫我世清吧。我可担不起先生这个称呼。”
夏候?笑道:“早就听说你和郭祭酒是差不多的脾气,现在一看还真是这样。好吧,我就叫你世清,你也不用叫我将军,直呼我元让即可!”
张仁点点头,注意力又回到稻苗上:“将……元让,你这稻好像种法不太对。”
夏候?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张仁努力回忆,比划着道:“这稻又称水稻,我浪迹至江南时也曾在乡间见过。苗与苗之间应隔出六至七寸,这样其生长空间才足够,养份亦可保持充分。现在这些种得有些杂乱无章,只怕会有所影响。”
夏候?奇道:“这么复杂?我还以为只要像粟一样种下就行。”
“……”张仁无语,再看看田间,居然连疏通水和养份的田梗都没有,总算明白为什么汉代的粮食产量为什么会那么低。
“元让,你还应该在田间开出小沟,稻苗按行种在沟旁的丘上,这样既可以方便灌溉,又可以保证稻苗的养份吸收。”
夏候?早就迷糊了:“太麻烦了!我根本就不懂啊!早知道还是种粟了!”
张仁看看两眼发直的夏候?,无奈的道:“若是种粟,只怕赶不上秋收啊!还有,这田间有不少杂草,应该经常派人来巡视一下,发现这现杂草就拔掉,不然会影响稻苗的生长。要不这样,你安排人……”
夏候?急忙摆手道:“我搞不懂这些,还是张主簿你直接带人来做吧!需要什么只管向韩浩要就行了!”
“哎!?就这样把这烂摊子扔给我啊!?我还想今天赶回去和婉儿一起吃晚饭的!”
没办法,张仁只好留下来帮夏候?处理这些他也不太懂的稻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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鄄城那里,夏候?派了人去报个信,说张仁要留在营中一段时日,张仁也无可奈何的只好就范。他可惹不起夏候?,虽说现在夏候?对他的态度好上一些,但他要是敢不理夏候?的命令……哼哼哼……
夏候?直接安排了五百人给他,让他好好的把稻田处理一下。张仁这个半调子的农民,不对,应该说是不是农民的农民只好按自己勉强记得的一些农业知识开始整理。
首先,张仁在临近水源的小坡上再开出十亩地,田中开好沟壑,再按六寸一株挖好坑,小心的把最近田里的稻苗移植过来,然后把清空的田再耕一扁,再就近移植……夏候?一口气开了有四百多亩地,张仁领着五百人忙了半个月才全部搞定。
此外就是施肥,这里还闹了个笑话。
张仁先是含蓄的向夏候?道:“元让,你看是不是能给我些黄白之物?”
夏候?先是一楞,然后用一种既bs又可怜的目光望着张仁:“我听说过世清你家中贫寒,连马都没敢养……罢了,我虽说没什么钱,但总还有一点。这就让人去取黄金十两来给你应应急。”
张仁哭笑不得,差点没给自己两嘴巴子:“呸呸呸!干什么不好学人文绉绉的说什么黄白之物?直说是便便不是很好吗?”
当张仁提出要用营中军士和马匹的便便作肥料时,夏候?竟然死活不答应。在他看来,这些便便……算了不去说他。最后张仁实在无奈,只好让人把田中的杂草与在附近收集到的杂草、枯枝烂叶,再就是营中烧完的柴灰,通通烧成草灰,混在灌溉用的水里匀均的洒在田里。这是他唯一能当作肥料的东西了。
不过此中还发生了一些小插曲。夏候?营旁二十里有个约有百户人家的小村落,正是那日换鱼给婉儿那人所住的村子。这村子在蝗灾时受到夏候?军营的照顾,本身损失不大,夏候?开田后又送了些稻种给他们,因此也在一些田中种稻。村中人听说预言蝗灾的张仁来了,跑来不少人来看张仁,还送来些鱼肉,张仁不好意思要,就分发给营中人。
之后,张仁在军田之余,又要抽空跑去村里看看,指导一下村里稻田的中期管理。同时心中一动,让村里人挖出几个大坑作化粪池。因为他曾经“预言”过蝗灾,本身又是曹军主薄,村中人自敢是满口答应。不过村里就这不到百户的人家,哪里来那么多便便。没办法,张仁只好又把主意打到军营里去。
“你说什么?那个小村子肯听你的,用粪便当肥料?”夏候?满脸的惊呀;“世清你可别害了那村里的百姓!”
张仁道:“我知道你信不过我,不过你就信我行不行?你担心军田,那我就用民田种给你看。你放心,我不会全部田地都用,只在十亩地里这样用总行了吧?”
夏候?道:“话虽如此……”
张仁道:“村里那些百姓说了,他们每天会安排人来运走营中的排泄之物,这会儿他们连大木桶都准备好了十多个。元让你只需下令,让军士们将排泄之物泄入桶中即可。又不消军士出力,又可以保证营中清洁有什么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