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沉『吟』道:“一开始我也没想通,不过这几天下来到也明白了一些。义兄选人不会去在意什么身份年齿,而是看有没有相应的能力。小雨你正好就有这种能力。”
赵雨摇摇头道:“小雨不解……”
郭弈这时在旁边接上话道:“师姐,你在夷州呆的时间不算很长,有些事你不是很清楚。我们这块地方虽说前前后后也聚起了近两万人,可是基本上都是没读过什么书的避难流民,识字的人都很少,更别提有才干的士族了。师傅的才干我们都知道,可是手边除去我们几个之外就找不到能帮上他什么忙的人,师傅就只好自己顶上去。”
甄宓道:“小雨你刚才不是问为什么不由我或是子良他们来暂代理事吗?我告诉你,我管着夷州的所有收支帐目与钱粮支配,以我的能力也分不出精力来理会其他的事;吾弟子良与艾儿主理着夷州各处的房舍、产业兴建,也一样的分身乏术;至于甘兴霸……对这一类的事他根本就『摸』不清头绪,本来你与弈儿去南皮的那段时间义兄是想请兴霸代管一下,可是兴霸宁可亲自带人去夷南找寻山间的零星部落也不愿在这里理事,亦坦言此间事务非其所长恐会误事。还有,他这次回来的话,可能会带领船队往南洋一带开辟商道。他做这个更合适一些,也合他的『性』情。”
赵雨道:“那,糜姨呢?”
甄宓道:“你糜姨不是去柴桑商贩还没回来吗?其实就算她回来,也一样的不愿代义兄理事……真正说起来,我们三兄妹中就属你糜姨最精明也最会享受,你和糜贞在一起的时间不会短,应该很清楚才对。只是论行商贩货的能力,的确无人能出其之右,若让她强留此言反而会误事。”
赵雨恍然道:“也就是说,现在夷州这里除了我,就没人能暂代师傅理事了?”
甄宓道:“差不多吧。我听义兄提起过,你的确有能代义兄理事的能力。一开始我还有些犹豫不决,不过看你这几天的处事,虽说你是累了点,但确实处理的不错。等你真正熟悉了,应该就不会这么累,义兄休养回来之后他也可以轻松许多。”
赵雨又向后一躺,闭目心道:“累就累吧……其实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可不能被人看低了!”
郭弈看了眼赵雨道:“师姐,你要是真的很累就先回去休息吧。事情要一件件的来做,你也不可能一口气就全部做完。”
赵雨闻言直回身子,微笑道:“没事,我好歹也习过几年武艺,身子骨没那么娇嫩。现在的天『色』也还不晚,我看看能再做点什么……啊,师弟,帮师姐倒杯茶润润喉咙好吗?”
“……”
无语归无语,郭弈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倒了杯茶放到赵雨的案头。赵雨慢条斯理的喝了几口,故意的左右张望了一阵道:“唉,艾师弟不在呢。弈师弟——”
一向冰冷宁静的赵雨现在居然发出了几近娇气的声音,郭弈立马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看赵雨那带着几分威胁的微笑,郭弈赶紧伸手去扯了一下手边的铃绳。不一会儿一个侍女赶上楼来问道:“甄宗主、郭公子,有何吩咐?”
郭弈指了指赵雨道:“我家师姐刚刚办完事回来,劳累不堪。劳烦你为我家师姐推拿一下。”
侍女依言走到赵雨身后,挽好袖口帮赵雨掐『揉』肩膀。本来是想欺负一下郭弈权作放松的赵雨狠狠的瞪了郭弈一眼道:“弈师弟……”
郭弈马上竖起手中的本本挡住脸,好不让甄宓看到,这边用唇语向赵雨道:“师姐,这种场合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
赵雨马上以唇语无声回敬道:“当师弟的帮师姐做点事你也推脱?”
郭弈苦着脸闪入本本之后,赵雨也就懒得去说了。不过这侍女推拿得是很舒服,赵雨也就闭目享受,好好的放松一下。甄宓见装微微摇头,又埋头计算去了。
过了一会儿赵雨让侍女退下,抖动了两下肩膀问道:“弈师弟,这侍女是怎么回事?专门帮人推拿的吗?”
郭弈道:“是啊。师傅总是累得浑身酸痛,秀师母便去家政中心寻了她来,亲自教他推拿之术。后来她就受雇来这里做事,平时打扫房舍再给我们准备一下饭食,师傅回来的时候就让她帮师傅推拿一下。”
“哦……”
正在这时侍女跑上楼来道:“三位大人,门前有一信使求见,好像是糜宗主从柴桑派回来的。”
三人对望一眼,赵雨作为暂代张仁理事的人赶紧道:“快请上来一见。”
侍女通通通的跑下楼去,不多时领着一个青年上楼。这青年甄宓却认识,是徐州糜氏旧人,单名一个详字,现在是糜贞船队中的一个船长。因为聪明能干,为人也很忠厚,很得糜贞的赏识,算得上是糜贞的心腹之一。
糜详匆匆的见了一礼,环视了一下问道:“张大人没在这里吗?”
甄宓道:“义兄最近身体不太好,要安心休养一月。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向赵小姐禀报。”
糜详哦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交给赵雨道:“请赵小姐过目。”
赵雨接过信撕开封口细看,俏脸微微变『色』。大致的看完之后把信往桌上一按问道:“糜宗主在柴桑尚未动身,你应该是独领一船先行赶回来的吧?”
糜详道:“正是。宗主当日交待于我,说是许都情况有变,令我火速赶回来报信。至于是何事宗主没有交待于我,只是让我把这封信交到张大人手中。”
赵雨点点头,刚才享受推拿时的庸懒神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沉着与冷静:“你辛苦了,先回码头计点一下船中的人手、货物,办完之后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是,糜详告退。”
糜详退下去,赵雨按住信默然不语,两条秀眉拧到了一处。甄宓见状问道:“小雨,糜贞在信中写些什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赵雨道:“的确出了大事。师傅本意是想为甘兴霸求来夷州太守一职,可是现在……”
“怎么?”
赵雨缓缓的把信折好装进信封,轻叹道:“这事太大,我做不了主。看来不找师傅是不行的了。”
甄宓查觉到事情绝不简单,点头道:“那你快去吧。弈儿,你也一起去。”
不说赵雨与郭弈心急火燎的赶去找张仁,我们的张大浪子这会儿正悠哉悠哉的躺在自家院中的吊床上睡午觉。稍远些的凉亭中,貂婵正与蔡琰、婉儿在低声的交流着什么。细看一下,貂婵的腹部高高隆起……这三位多半是在交流孕经。
正轻声聊着,张兰端着一盘糕点过来道:“三位姐姐,尝尝我的手艺如何。秀姐,这碗青梅酸汤是专门为你做的。”
貂婵笑着接过来,见张兰一脸羡慕的望着自己的肚子,笑道:“你这丫头不用这样看我,早晚轮到你。”
张兰脸微微一红,向貂婵扮了个鬼脸。今年已经二十岁的张兰比起几年前可说是稚气尽褪,但眉宇间那份古灵精怪的气韵却并未消减半分。
四女坐在那里轻声谈笑,凌风忽然赶进院来道:“四位夫人,赵雨和郭弈一同前来求见大人,说是柴桑那里有紧要大事传回信来。”
蔡琰皱眉道:“世清这才休息了几天就出了大事……罢了,去请他们进来吧。我去叫醒世清。”
不多时赵雨与郭弈便站在了张仁的身边。张仁被蔡琰轻轻摇醒,『揉』『揉』眼睛见赵雨和郭弈站在他的面前,立刻就清醒了过来,急问道:“出了什么事?”
赵雨把那封信递给张仁:“师傅请过目!”
展开书信细看一遍,张仁的两条眉『毛』也拧到一块儿去了。沉思半晌后问道:“甘兴霸回来了没有?”
郭弈摇摇头道:“按行程来算,甘宗主可能还要三日才能回来。”
张仁道:“弈儿,你马上去找上次兴霸派回来报信的人,让他们按原路去找兴霸,一但找到就请兴霸星夜赶回来。这件事不和他好好商议一下不行。”
郭弈领命而去,赵雨抽空向张仁问道:“师傅,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对待?”
张仁道:“这可不是我就能解决的事,等兴霸回来再说吧……小雨你先去吧,代我理事依旧。”
赵雨也退了出去,张仁阴沉着脸,在院中转起了圈。
四天后,甘宁终于领着千余人回到小城。他这才刚刚解散家僮,把带回来的部落居民交给郭弈分配,张仁便亲自找上了他,邀他去城中酒楼喝酒议事。
甘宁豪爽依旧,片刻之间就喝掉了三斤寒冰。抬眼见张仁眉头紧皱,满腹的心事,大笑着问道:“世清,你心中有何不快之事,只管明言!不必吞吞吐吐的!”
张仁沉默许久,自怀中把糜贞写回来的信交给甘宁道:“兴霸兄,我失算了。只怕……会有违我当日对你的承诺。”
“嗯?”
甘宁闻言脸『色』也阴沉下来,接过信细看过后猛的一拍桌子怒道:“欺人太甚!”
看见甘宁的反应,张仁万般无奈的低下头,长叹道:“此过在我,有负兴霸兄之望……兴霸兄若是心中愤恨难平,我张仁任兴霸兄你处置,绝无半句怨言。”
甘宁猛然间一伸手攥住了张仁的领口,对张仁怒目而视。张仁闭目避开甘宁的目光,叹道:“兴霸兄若想求取功名,不妨去投奔吴候孙权,曹『操』那里也无不可。刘备也行……夷州现有的船只、钱粮、器物,任兴霸兄随意取用,权作进身之资。”
甘宁死死的攥住张仁的衣领,沉声问道:“我一去,夷州安危当如何?”
张仁道:“寻常的部落、山贼不在话下,自保不难。但若是孙权知晓此间之事发兵来袭,只怕就朝不保夕。”
甘宁道:“那你认为,我是那种会扔下朋友、兄弟不管的人吗?更何况,世清你对我可是有知遇之恩的。”
张仁猛然睁开双眼,见甘宁方才那一脸的怒容早就被爽这豪爽的笑取代。甘宁松开攥住张仁衣领的手,轻轻把张仁按回座中,大笑道:“开个玩笑,世清你别当真。”
张仁犹自有些不信,迟疑了一下问道:“兴霸兄,当初我承诺为你求来官职,如今事情有变,你真的不放在心上?”
甘宁又灌下一大杯酒,擦擦嘴角道:“如果这夷州太守是由你来担任,我的确会有些怀疑,甚至会认为你一直都是在利用我。可是糜贞的信中言明,曹『操』是另外派了人来任这夷州太守一职,让你我早做准备,她在柴桑会尽量的拖上一月时日……世清,依我之见,曹『操』是没打算放过你啊,他出此一策多半就是想打『乱』你的计划。”
张仁道:“可是,我没能为你求来官职……”
甘宁大手一摆:“若是一、两年前,我是对官职功名很感兴趣,但是现在嘛……世清,你可还记得我那时对你说过的话?我现在只想做一个百姓口中传颂的冒险王,终日与大海、宝藏、危险为伍。不愿天天坐守庙堂,虚度时光,做一个虚有其表、无所事事的官与候。每到一处,我都要在那里留下我甘宁的脚印,我要让世人都知道,我甘宁去过的地方、寻到的宝藏是任何人都不能比拟的!若开辟出新的商道,后人行商而至都会提起我甘宁甘兴霸,那才是真真的万古留名!真要是到那时,比起人们口中的三皇五帝或是雄霸一方的诸候,一样不逞多让!”
张仁楞在那里,心中暗道:“就算我没有改变你本来的命运,你也一样会万古留名吧?不过认真想想,后世的人们,中国的都会知道徐霞客、郑和,欧洲的都会知道哥伦布、麦哲伦,但相应朝代皇帝的姓名、称号却不一定会知道……或许甘宁选的路真是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