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南部的群山之中,鲁肃军营里的炊烟正袅袅升起。
中军大帐。
桌上平摊着这一地区的地图,鲁肃紧皱着双眉一手捋须,一手却在不停的敲击着桌面。自八月初从会稽出兵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多月,两万人马除去行军的时间,竟然就在这里卡住了一月有余。不是鲁肃不想继续前进,实在是他只要一往前走,山中总是会有冷箭、落石突然冒出来,甚至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陷阱和机关。虽说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伤亡,可是对军士们士气的影响却着实不小。
无奈之下,鲁肃只好采用了分兵搜山、徐徐渐近的方法,慢是慢了点但至少安全,于是两万人马几乎是挪到了现在的地方,可到现在为止实实在在的仗却硬是一场都没打过。鲁肃心里很清楚,这些山越夷族素来以好勇斗狠而出名,现在不与他的部队面对面的硬干就绝对不是什么胆小怯战,而是采用了能够发挥出山越诸族各种优势的战术。
相比之下,开始那些普通的大户豪族和所谓的“宗贼”就要好对付得多,因为那些豪族宗族主要的目的是霸占土地与人口,形成了地方武装后便有些目空一切,结果自然是被鲁肃三下五除二的给清理掉,同时得到了一定的兵源与给养补给。
但是山越与豪族宗贼不同。豪族宗贼霸占土地与人口后就不愿离开也有他们的原因,因为他们一但离开霸占地地方就等于失去了根基。没有了土地进得农耕养命又拿什么去招兵买马对抗官兵?但是山越就不同了,生活在群山之中的山越农耕比例比较小,主要还是以在山中狩猎、采集各种食物为生,暂时性的放弃一片居处对他们来说影响并不大。
此外众多的山越族人熟悉山路地形,而且山地中的小规模游击战术是其强项。现在山越弃了一往多部落联合出兵与孙权的正规部队硬碰硬的打法,改为以小部族为单位,或数十人或百余人进行游击骚扰的打法,着实让鲁肃头痛不已。试想一下。部队正在山中行进。突然射来一阵冷箭或是乱石滚落下来。部队防卫过后打又打不着,追也追不上,换谁谁头痛。好不容易探听到某个部落住在哪里,这边兵马刚刚赶到,那边部落就已经逃了个一干二净,留下地不过是些空空如也地简陋草篷,一星半点地战果都捞不到。士卒们会不丧气?这都罢了,甚至还发生过一些胆大的山越族袭击粮仓的事。
“苍蝇,简直就是打不死赶不走的苍蝇!”
头痛归头痛,鲁肃现在也在考虑相应的对策。看了地图许久,鲁肃又把目光投向了一旁兵器架上的几件兵器,心中暗道:“这些缴获而来的兵器质地精良,就算是拿回东吴都可称为上品,单凭山越诸族是绝对打造不出来地。由此可见陆仁肯定在暗中给山越诸族撑腰。为他们提供粮草器杖。而山越诸族一改以往争强斗狠的打法,与我相峙月余多见奇智,可见陆仁一定有派出智谋之士为山越出谋画策。现在我军驻营此间。前面就是连绵群山,我若是不作好准备就挥师直入乃取败之道。可是要怎么往山里打才好?”
兵不够、粮不多、路不明,鲁肃自然不敢轻易动兵。检看了地图许久,鲁肃眼光忽然一亮,自嘲道:“我也是犯糊涂啊,干嘛非要和山越在山中对峙?我取道他处不是一样吗?这样还能省下不少的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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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北山寨中,刘与黄信正在宴请一位贵客——山越王谷中平。(感谢某书友友情龙套)
“哈哈哈,刘主薄与黄校尉太客气啦!谷某虽为山越夷族,却也颇知礼仪。这几年来陆大人与我山越不但秋毫无犯,还时时慷慨相助,与我山越各族的互市往来又十分公道,我们山越愿与陆大人这样的有德之人永结盟好!”
刘笑着为谷中平满上了一杯酒道:“谷大王言重了。我家主公说得很清楚,山越诸族虽然时时兴兵作乱,看似不服王化,实则乃是为求生计而不得不如此。”
谷中平用力的一拍大腿道:“就是说嘛!其实我山越诸族又哪里愿意动刀动枪的和人拼命?有平平安安的好日子过谁又愿意和人打仗?我们明明在山里过得好好地,既不去偷又不去抢,平时打点猎物挖些山药也想好好地和人换些要用的东西回来,凭什么就要听他们孙家人的?哦,他说要人我们就得出人,他说要粮我们就得出粮?哼!我们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地,他又把青壮都征走了,剩下些女人孩子不得活活饿死!?这种狗屁命令鬼才去听他,管他是什么吴候不吴候的,老子才不理他
刘终归是地主官僚世家出身的人物,听到这些话不由得微微皱眉,心中暗道:“到底是蛮族,不服王化就是不服王化…不过主公说得对,这种蛮族说好对付也很好对付,你不去惹他,他也就不会来惹你。而且只要适当的帮一帮他们,他们也就一定会回过头来帮你。鲁肃现在在山口那边举足不前,还多亏了主公早先给我提的醒。”
酒过三巡,谷中平微微的有了几分醉意,问道:“刘主薄,现在我们该怎么打?孙权小儿的两万多人马就那样停在山口,我可看着心里别扭!要不你调些人马,我再把山越各部给集中一下,怎么说也能有五、六万人马,轻轻松松的就能把这两万人给干掉。”
刘连忙制止道:“不不不,不能这样打。我承认山越战士的武勇令人钦佩,但是两军交锋并不仅仅是能靠着一勇之气就决出胜负的。吴人狡猾,诡计多端。现在停在山口说不定就是想引我们出山和他对阵。依我看,还是请大王稍安勿燥,与他多周旋一阵。待时机一到,自然会请大王共破吴军。”
谷中平闻言有些不太高兴,用拳头捶了几下桌子道:“唉,就这么耗着我心里不舒服…不过我听刘主薄你地就是。吴人的确很会用些卑鄙的手段,以前和他们打仗我可没少吃苦头。现在听了刘主薄你的话,吃苦头的却只是他们。行。我相信你刘主薄。接着和他们耗下去!”
刘适时的开口道:“现在天已入冬。咱们又和吴人打着仗,山越各部落求食不易。主公已经命我在这里屯下了大批的粮草,各个部落要是粮米不足只管来这里取用。泉州一带与山越的互市交易依旧不变。”
谷中平道:“行!有刘主薄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有陆大人和刘主薄相助,这次一定能把吴人打得落…落水流花!”
黄信噗地一声把一口酒给喷回了杯里,刘则侧过头去强行忍住想笑地冲动。
谷中平望见二人地神态有些不好意思的打了个哈哈道:“二位别笑,我其实没读过什么书,说错话也再所难免。哎。正好有件事我想和二位商量一下,就是泉州的学堂能不能允许我们山越的孩子去读书?我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可也知道人没学问可不行,我们山越也不能真的就这样总是被人唤作蛮族吧?”
刘有些犹豫不决,按理说答应下来并没有什么,不过现在的刘对山越也不过是一心利用而已,其余的方面并没有考虑太多,或者说刘对山越在心底还有着一份防范之心。怕他们会借此在暗中玩什么花样出来。
“这个嘛…可否容我写信告知一下主公?”
谷中平稍稍有些失望。此时厅外却传来了陆仁地声音:“难得谷大王有心,我陆仁又岂能不允?子阳,回头你去泉州安排一下吧。”
“主公!?你什么时候来的?”
陆仁步入厅中。先向谷中平行了一礼道:“在下便是陆仁陆义浩,见过山越王。”
谷中平也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回礼。
双方礼罢,刘问道:“主公为何会来此?”
陆仁笑了笑:“还不是担心泉北战事。不过我刚才在廊下听到你们的谈话,鲁肃似乎被挡在山口不敢前进半步,我也放心不少。哦,谷大王想让山越孩童去泉州读书的事我方才既已应下,子阳你就好好的处理一下。我在泉州上岸的时候巡视过,可以在外城的东北方向划出一块地面作为山越居民区,方便山越族的居民。”
说着陆仁又把头转向谷中平道:“谷大王,山越孩童去我泉州求学我自然欢迎,若是有愿去泉州定居地山越族人我也一样虚位以待。只是希望大王能向族人说清楚,在我泉州就当遵循我大汉律法,相应地税赋也当交纳。不过请大王放心,我夷、泉两州百姓的税赋一向很低且并无徭役,可保居民生活富足无忧。”
谷中平道:“这个陆大人放心,我懂的。在你地地方就得守你的规矩,不能像在山里那么随便。其实我们山越也有自己的规矩,犯了规矩的人一样要受惩罚,只不过不像你们那么多条条框框罢了。”
陆仁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道:“大王,我也想借此机会和你订下一个盟约,不知大王你有没有兴趣?”
“盟约?说来听听!”
陆仁道:“我们不妨就以此间北部的关口为界,关北归大王管辖,关南则属我统领,彼此间秋毫无犯。但有百姓过境,需遵从南北两地的律法与规矩,若双方各有兵难,另一方可应邀出兵相助。其余的商贸互市如以往不变。大王
何?”
没读过什么书并不代表没有见识,不然谷中平也不会成为山越王。盘算了一阵,谷中平又向陆仁提出了几个条件,换回陆仁与刘商议。总之来回的谈了很久终于达成协议,双方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接下来小宴变大宴,谷中平在宴上喝得大醉,回房睡觉去了。陆仁因为戒酒,刘则喝得并不多。两个人都很清醒,因为有话要谈。
“主公,此盟约当真有用?”
陆仁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道:“不管有用没用,我要地是把这两处关口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说实话,没必要的话我不想和山越发生什么冲突,我可不想像孙权那样被山越整得到现在都头痛不已。”
刘道:“主公所虑极是。只是山越诸族日后犯境又当如何?”
陆仁道:“老样子,他不来惹我,我也不会去动他。你开始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容山越族人在泉州定居吗?因为我想先把迁居入泉的山越族人慢慢的同化…哦。是教化了。至于不迁居的。我们也可以渐渐扩大与他们的互市往来。我的想法子阳你可能一时间还理解不了。我就大概地说一下好了,像他们这些刀耕火种、狩猎采药地蛮族,你单单靠用兵去打只会越打越糟、越打越强,真正想征服他们应该用文雅地方法才行。”
刘被闹了个啼笑皆非:“文雅?如何个文雅法?”
陆仁笑道:“子阳,若是一个山中的猎户樵夫,打来的猎物与砍来的薪柴不能换到日常所需的粮米油盐会怎么样?”
刘先是楞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笑道:“主公高见!”说是高见。刘心里却有着另一个词——好狠!
陆仁无所谓的笑了笑,他其实就是想通过与山越的各种贸易往来使山越对他产生一种依赖性。对于这种想法陆仁到挺有几分自信,历史上能够自给自足地国家与民族不是没有,但是这个文明一但落后于人,商路又被其他文明打开,所谓的自给自足很快便会被完全打破并对外来品产生极大的依赖性。很不幸,近代的中国便是如此。此外还有一个很典型,与山越也相像的例子。那就是美洲的印第安人。曾几何时印第安人也有着自己独特的文明。只是在后来完全依整于欧洲贩卖来的武器与许多商品,而最后地结果也显而易见——美洲落入了殖民者之手。
二人又谈了几句,话题便转回了鲁肃地身上。
“子阳。领兵打仗这一类的事我远不如你,依你看鲁肃现在停在山口,下一步他会如何去做?”
刘眯起双眼沉吟道:“不好说。这鲁肃确如主公所言颇能用兵,现在停在山口乃是极为稳妥的做法,其变数也有很多。比如说先在山口稳住脚跟,然后稳扎稳打,利用山越诸族不识兵法又单恃勇力地作风诱其出山对阵;也有可能先虚张声势,然后暗中派遣熟悉山越之人入山寻敌,或拉拢或用蚕食之法逐步向前推进;再就是…”
话未说完,黄信在门外唤道:“主公,刘主薄,适才细作来报,山口鲁肃已拔营退兵,从退兵的方向上来看应该是退回会稽。”
陆仁笑道:“退兵了?看来鲁肃也是个能够知难而退的人嘛!”
刘望了眼桌上的地图皱眉道:“主公,这恐怕其中有诈啊。”
陆仁被刘这一提醒也皱起了眉道:“对哦,山越与孙权有大仇,而且山越不平的话,孙权就不能进逼泉州与夷州。不把我们这里解决掉,孙权根本就不能安心去应对马上就要南下的曹操。还有,以鲁肃的为人与才干,应该没这么容易放弃才对啊…”
刘又看了一阵地图才道:“主公,方才的话我没有说完。鲁肃应该是选择了绕道而行,从沿海一路直奔泉州而来了。”
“从沿海的路过来!?那样的话和孤军深入没什么分别啊!”
刘摇头道:“不,会稽也有一定的水运基础,现在又是西北季风的时节。孙权领地沿海的舟船或许无法和我夷、泉相比,但转运一定数量的士卒或是运送粮草却不是难事。最主要的是这样他能够避开与山越诸族的纠缠,而且只要能打下泉州便能断去我们对山越暗中的支持,稍晚一些还可以两头出兵攻打山越…说到底,泉州才是东吴真正的目标!”
陆仁盘算了一下便起身道:“这里交给你,我马上赶回夷州去…照现在的情况可能要动用夷州海军了,可惜甘宁到现在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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