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大工业区路口,王灿又听有人叫他名字。
“他妈的谁呀?”听着这陌生的口音,王灿心下一阵烦火,刹住车子回身一瞅。艾玛呀,两辆电瓶正一左一右疾驰而来,坐在其中一辆后座上的,连叫着:“给我撞,给我撞上去!”的家伙不是杨超又是谁?
仇家找上门,不跑哪能行?一对一他王灿谁也不怕,可一对四……乖乖,还是有多快跑多快吧。
“我操!”王灿怒骂一句,扔下自行车就朝着百多米外的神武科技园冲了去。
他家就在大工业区附近的瓦房村。打小在这一片长大的他对每一条街巷是了若指掌,只要能抢在杨超他们前头冲进神武科技园,今儿就算逃过了一劫。
眼看着还有十多二十米就到神武科技园的大门了,不想脚下一滑,一头栽倒在了绿化带里,跌了一身的稀泥。
王灿是杀人的心都有了,心下大骂道:“早不浇水,晚不浇水,偏在你王爷爷逃命的时候浇水,这不是要搞死老子么?”还没爬起身来杨超就已经赶到,照着他的后背一棍子狠抽了下来。
砰……
王灿只感到王脏六腑都被敲得移位了,当场趴了下去。
“我操你妈的,敢搞我,老子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杨超被仇恨刺激得红了眼,棍抽脚踢犹不解气,还叫俩小兄弟把王灿给架了起来,照着肚子上来了两记重拳。
瞅着王灿死狗一样把隔夜的陈饭都吐了出来,杨超那乌青的脸上总算泛起了得意而又满足的狞笑。
“王灿,你给老子听好了,”杨超用棍子顶着王灿的下巴道,“以后见着我最好绕道,不然见一次就搞你一次。”
王灿的喉咙里发出两声短促的呜呜声,也不知道是答应下来了还是在骂娘。
仇虽报了,可气还没有解。杨超正筹思着再怎么恶整王灿一下,让他更能记住自己的‘好’时,就听有人喝问道:“干什么,干什么呢?”
神武科技园的保安出来了。
杨超可不想惹下麻烦,把王灿扔进了排水沟里就开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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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中,王灿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只感到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说不出的难受。
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半过了——墙上的电子屏显示时间为21点33分48秒——浑身软绵绵的,就像……瘫痪了,半点力气都使不上。
这不是最要命的,要命的是竟然被绑住了!
王灿猛地打了个激灵,‘绑架’俩字像恶鬼般从脑海里蹦了出来,吓得冷汗泉涌而下。
“杨超,你他妈的给我滚出来!杨超……”王灿拼命地挣扎,奈何身子像被焊在了台子上,除了眼皮子和嘴巴子,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杨超,有本事你就杀了老子,然后毁尸灭迹,不然老子一定报警,搞死你,搞死你全家!”在恐惧的蹂躏之下,王灿发疯似的地喊叫着。
就在他骂得嗓子都快哑了时,终于听到有人在说:“老师,芯片成功激活了……”他当即辨出这声音不是杨超,也不是任何认识的人,就问:“谁,谁在说话?”
没人答理他。
有个冷漠的声音道:“很好,立即进行评估!”
“他妈的谁在说话!”王灿怒骂道,“快把老子放下来!告诉你们,老子可不是好惹……”话还没说完,就感到后脑传来针扎般的疼痛,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哪里还有力气骂下去?
约过了五分钟,疼痛终于消失了。王灿感觉像是在十八层地狱里煎熬了一万年,差点没得当场崩溃。
一阵键盘敲击的声音后,叫老师那人惊喜地道:“天呐,真让人不敢想像,各项指标堪称完美!”
那个冷漠的声音道:“我果然没有看走眼,那就是他了。准备血清,安排另外19名试药者就位,半个小时后启动CN010的第一次人体临床试验!”
叫老师那人犹豫道:“老师,这,我看他好像还是个孩子,而且我们也没有尽到告知的义务……”
“妇人之仁!”那个冷漠的声音断然喝道,“为了凑齐20名试药者我们已经等了将近半年,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耗下去了。”
“可是……”
“没有可是!”那个冷漠的声音怒斥道,“收起你的怜悯,立即安排试验!”
“……是,老师!”叫老师那人不甘地应了下来。
王灿听得没头没脑的,什么血清,什么CN010,什么临床应用……没一句他能明白。“喂,”他又叫了起来,“你们是谁,要干什么?快放了我,不然……我爸妈发现我失踪了一定会报警的。警察找来你们就完了!”
其实他爸妈远在粤省打工,家里也没别的亲人,除非三五天不到学校,不然是没人晓得他失踪了的。
还是没人搭理他。
半个小时后,所有准备工作就绪,那个冷漠的声音下达了注射血清的指令。
感觉到有冰冷的东西贴到了身上,王灿真的慌了,不但疯狂地叫骂,还不要命地挣扎,心说老子就是死了也不当你们的小白鼠。
在他拼死反抗下,几次注射都以失败告终。只听叫老师那人说:“老师,他的反抗意识太强烈了,这会影响血清的融合。怎么办?”
那个冷漠的声音沉默了片刻,说道:“给他注射镇定剂,然后改用CN012!”
叫老师那人吓得脸色刷地一下全白了,“老师,你,你是说CN012型超能血清吗?”语气里充满了不能置信。
“你有疑问?”
“老师,按HGPC(人类基因组计划委员会)制订的标准,九级血清是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就强度而言CN010已经超出了一个等级。而CN012是十二级的究级血清,目前还处在研发阶段……”
“正因为是研发,所以才要人试用!”
“可是老师……”
“不用再说了!”那个冷漠的声音道,“我自有分寸。一会儿给他注射三倍剂量的血清。记住,只能多,不能少!”
叫老师那人惊叫了起来,“不,老师!就算恐龙也未必承受得了三倍剂量的CN012,这会完全摧毁他的免疫系统……”
“会不会要试过了才知道!”
“可是老师,万一……我是说万一他死了怎么办?”
短暂的沉默后,那个冷漠的声音道:“不经过排异期的非人折磨,又岂能顺利渡过融合期,获得鹰的锐利、豹的敏捷、虎的力量、狼的残忍、龟的坚韧和蝾螈的再生等等超异能力?他要是想活下去,不论多可怕的痛苦就都得承受……”说到这里,原本坚决严厉的语气突然变得柔软,冰冷的双目里放出阳烈日般炽热的光芒,“CN012是我们的终极秘密,也是基因工程界的最高成就。尽管远没到人体临床试验的阶段,但若能提前取得成功,其意义……简直难以估量。”过度的激动让他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若,若是失败了呢?”
“失败?”那个冷漠的声音怪笑了起来,声如鬼号,凄厉阴森,令人不寒而栗。“我们经历的失败还少吗?只要能印证那个传说的真假,我不在乎死多少人!”
叫老师那人只得以悲悯的叹息放弃了劝阻。
听着这样的对话,王灿既愤怒又绝望。
这不是一场恶梦,但比恶梦更可怕。除了祈祷能够挺过这一关,等逃出生天后再想办法报仇外,他已经没有别的法子安慰自己了。
镇定剂是手动注射的。王灿终于看到那个叫老师的人——他看上去像在校的大学生,应该25岁不到,饱满的额宇透出浓郁的斯文和秀气。留着浅平头。瘦削的脸上架着宽大的黑边框眼镜,藏在镜片后面的双眼闪烁着犹豫和不忍的光芒。皮肤苍白而粗糙,薄薄的脚唇毫无血色。让人一下子就想到常年泡在不见天日的试验室里的学术狂人——出于恐惧的本能,他失声惊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眼镜男暗叹了口气,闭着眼睛将针头扎进了王灿的手臂。
完了,就这样完了吗?
感受着冰冷的药剂缓缓地注入身体,王灿彻底地绝望了。
“爸,妈,你们的养育之恩我只有来世再报了……”想着含辛茹苦将他养到17岁的二老,王灿再也忍不住哭了。
原本还打算在学校多惹点事,争取早些被开除,然后就可以南下粤省打工,与父亲一起早日还清家里因母亲做手术而欠下的30万巨额债务……只不想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小命就这样玩没了。
涟涟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仿佛又看到了李云舒那冷傲的玉颜,还有大头、薛真真……
在意识完全消失前,他从悲悯地注视着他的眼镜男的镜片倒影里看到一个身着白大袿的中年正在走近!
他应该就是那个冷漠声音的拥有者,试验的主持者了。
王灿的瞳孔猛地收缩,他要在临死前看清这个人,如果真的可以化为厉鬼,他绝不会放过此人。
他做到了。
那个人有着一张苍白但透着无上的威严的方正脸,仿佛是用玄冰雕琢而成,没有任何的表情。眼神凌厉,好似刀锋般森冷无情,配上左眉角那道寸许长的伤疤更为慑人……
脸苍白、威严、方正,眼神犀利,左眉角有伤疤……
这些就是王灿在进入深底睡眠前脑子里留下的最后、也是最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