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容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竟然还有人。
迷迷糊糊的她,本来是惯常一个懒腰,不成想,手脚都被人牢牢绑住,竟然施展不开。
“怎么回事?”她睁大眼睛看他,“不早了呀。”
“嗯,”对方哼了一声,连眼睛都不睁,大手自动找到了她的头顶,使劲揉搓了一下,道,“还早,再睡一会。”
人家这般洒脱,一贯懒惰的某人到是随意不起来了,蹭蹭在他魔爪之下挣出个头来,细细看他的脸,这真是难得,三年来,头一次在一觉睡醒的清晨看到人。
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在他的鼻尖捏了捏,在他要睁眼瞪她的时候急急放开,好奇道,“怎么了,罢工了?还是想偷懒!”
李君瑞恨恨的捏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道,“瞎说什么。”
婉容似乎找到了足够让她笑话的乐子,凑到他的耳边胡闹,“哪里瞎说,”然后揪着他的耳朵,舌尖在其中蠕蠕,小小声道,“不行啊,您可得好好努力,坚决不可懈怠,臣妾还等着当皇后呢。”
“嗯,想法挺好。”李君瑞把作怪的脑袋扒下来,阴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平躺在床上,双手枕在了脑后。
这都不生气?婉容转着眼珠子,自动自发趴了上去,枕上了人的胸口,顽心大起。
一夜睡过,月白亵衣的带子松垮垮的虚不受力,交领处往两边敞开,露出坚实胸膛,他毛发不深,平时又注意清洁,淡淡的透出一股青草香,从鼻尖渗入,让人欲罢不能。
婉容揉着他的皮肉玩,时不时擦过那一点珠红,不到两下就被人抓了手,还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纯洁无辜的看他。
等他眸中惊现深沉之意,某种气息浓郁散化不开时,婉容一个翻身滚到了一边,抓着棉被大声冲着外面嚷道,“来人哪,主子起身了。”
“是,”外面早有人等着听里面的动静,这一声出,外面悉悉索索就有人开门进来。
“滚,”乍听有人推翻了床前的矮柜,发出砰的一声响。
紧跟着是某人的一声惨呼,“哇……放手……救……呜……”
此时声音大作,门边更是如多米骨牌倒塌,接连里面的动静,真可谓,兵荒马乱也不过如此。
“我的妈呀,吓死人了。”
有个雪青衣衫的宫女站在院子中,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捧金盆的宫女撞在了前面捧绢子的人身上,在要摔倒之前,直接坐地用双手围住了盆,尽是滴水不漏。站在最前面捧着衣服的宫女又退的急,一脚踩在了后面人的脚上,身子一歪,硬生生的扑出门来,临空一个翻身,背朝了地摔下,硬是护住了手上的衣物。
看着是一场变故,无一人不被波及,无一不惊慌失措。可前后不过几息功夫,所有人又重新归成一列之后,回头来看,除了那捧盆子的宫女胸襟上被溅湿了之外,再无一处差错。
一直看着的云姑姑不动声色的盯了一眼那个出声低呼的雪青衣衫宫女,随意招招手,其余宫女皆静静的从院子里退走。
那个雪青衣衫的自知当场丢了人,羞恼的低下头去,轻轻拉了拉站在身边的姐姐银盏。
“姑姑,”银盏无法只能站出来小声跟云姑姑道歉,郝然道,“玉盏她下次再不会了。”
玉姑姑高仰头一声不吭,冷冷的盯着这对突来乍到的姐妹看,抽了袖子里的帕子抹抹唇角,转身便离开了院子,尽是一句话都不肯跟她们说。
“姐姐,你看。”玉盏恨得连连跺脚,这才没来几天,这人每时每刻都给她们白眼,真的是够了。
银盏深皱眉目,拉着她妹妹,一路往院子外面走,远离了些才敢低声呵斥,“闭嘴,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连天山庄吗?你还是庄里的大小姐吗?”
几声反问,直把人说的是泪眼汪汪,潸然雨下,憋屈的脸都青了。
“妹妹,十年,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整个山庄里的人,”银盏自己心里也难过,却是一点都不敢表露出来。
谁让他们十二道门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人逼到了家门口,惹了毁家灭门之祸,要不是他们的师叔祖同陛下有那么一点香火情,陛下还用的着他们,否则庄里百来条人命哪还有一个能活。
“知道了,姐姐。”玉盏只是一时气愤,也不是没脑子的看不清情况,用袖子擦了眼角,低头认错。
银盏一声叹息化在心里,想了一想又道,“咱们得以来服侍娘娘,只因为她喜欢奇淫技巧,我只会换颜一计,你杂类旁通会的多,记得,要看准了计较,切不可故弄玄虚,知道嘛。”
“知道了,我一定努力讨好她,你就放心吧,师叔祖都说我手巧,她不可能不喜欢我。”不批评她,告诉她事情,她的尾巴又翘起来了,高昂着头,洋洋得意。
银盏看着她也是无奈,心里不忍,也不敢拘着她太多,只能摇头任她去了。
“这真是得不偿失,体无完肤啊…啊…”婉容坐在躺椅上,哀哀的看着一池子锦鲤,那是相当的忧伤。
她又晚了二个时辰起床,刚刚好赶上午膳,有气无力的塞了一顿下去,就跑到这边来继续躺着。
“主子,”云姑姑带着银盏她们过来,送来了点心果子,后面还跟着钟子期杠着一只一手抱的绛紫色匣子。
婉容从银盏和一个娃娃脸挺喜庆的宫女身上略过,指着那只匣子问,“那是什么?”
云姑姑回,“张大人送来的,奴婢斗胆翻看了一遍,都是些石子。”
“石子?”婉容被说的一头雾水,到是让钟子期把匣子放下,打开了让她看。
匣子落地,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婉容不看匣子里的东西反看着钟子期笑道,“这么重?”
钟子期惯常的冷静,低头回道,“张大人交到奴才手上时说,是小时候娘娘最喜欢耍玩的物件,可惜就剩下这些了。”
婉容粗糙的点点头,看到一匣子的物件在她面前打了开来,还真是货真价实的石头,平的,圆的,花的,素的,各色各样,各种形状,居多是一手大小的,压底的几块却有半臂长,只是无一例外的花纹独特。
“还真是石头,”婉容翻了几块,捡了一块云纹的黑白圆石颠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纳闷的自问自答,“小时候我就喜欢这个?”
这话自然没人能回答她,可不知为何旁边一直深沉的钟子期,看她的眼神有一瞬的复杂,顷刻流逝。
“那现在怎么办?”藏起来?还是投了鱼池,让水给养着,真是一个相当复杂的问题,总不至于收入宝库吧,这也太……
“主子,”忽而,那个圆圆脸的小丫头忽然站了出来,说道,“我……奴婢善雕刻,您手上的这一块,简单点的就能雕个灰白兔子,还有这块。”
她边说边往前走,一手举起了底下压箱底的一块,指着那占了表面大半的褐色纹路道,“这可以雕只水牛,您看上面这点略白,还能出个童子,很好看的。”
“是吗?”婉容凑过去仔细看,也就只能看到豆大一点白,就这还能是童子,真的假的。
“可以的,娘娘,给奴婢十天功夫就成。”小丫头信誓旦旦,眼眸中透露精彩,是极为自信的表现。
婉容笑了,连连点头道,“可以,”才想起来似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弯弯眉欢喜的往后看了一眼,看的自然是银盏,不过她姐压根没搭理她,她也不以为意,快活的回道,“奴婢玉盏,银盏是我姐姐。”
这真是一会儿我一会儿奴婢,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云姑姑听着是头都大了,只是主子面前,不好发作。
婉容很久没看到这样随性的人儿了,自然的抬手搭在她的背上,笑眯眯的说道,“那你先帮我保存这些石头,有什么绝活都亮出来,做的好了,有赏。”
不能被夸奖的玉盏,当下尾巴翘的天高,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您就放心吧,我这手艺可是家传绝学。”
什么跟什么,这就是故意镇定着的银盏都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正要阻止,却是被身旁的云姑姑一手拦下,转而说道,“主子,明日宴席的衣裳,尚衣局的人已送到了前院,您要不要去看看,过过目。”
“诶哟,”婉容忍不住扼腕,要不是被提醒,她差点就忘了这件事。一场硬仗近在眼前,她竟然还有心思在早上调戏某人,浪费时间,真的是够够的。
她站在原地当时就入定了,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所有人都等着她,立地冻成了蜡像。银盏已经学得跟云姑姑最起码表面相似,在场的也就玉盏的眼珠子还在骨碌碌的生动运转,就成了一副静止图面内,唯一能证明时间流逝的表现。
婉容抬起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想出神了,忽而怔怔的盯着钟子期看,也不说话,就看。
就从钟子期的角度看过去,美目圆睁的某人,墨珠剔透流转光晕,静静的看着你,似乎要一路看进你的灵魂深处去,当时就吓得他手脚俱抖,倒流一身的冷汗。
“主子?”钟子期头皮发麻,顶着巨大的压力,逼迫自己开口。
婉容像是才被惊醒,无意识的啊了一声后,神采聚焦,才有倒影映进了眼底。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招招手吩咐道,“你跟着过来,跟本宫说说,最近外面都有些什么事,捡要紧的说。”
这是才回神?钟子期只觉得心脏处跳动难平,一边应着,一边艰难的迈步跟上。
就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她知道了。就是那一眼瞬间,他竟然愿意在那一刻,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听,只要她肯问他。
可惜她是真的忘了,就比如这些石头,就比如他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