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一个女人打来的，告诉他明天来上班。周杰迷迷糊糊的应下来挂了电话继续睡，中间被尿意给憋。
半开的窗帘布后面漆黑一片，看来离天亮还早呢，周杰忍了忍，这汹涌的尿意忍到天亮肯定把膀胱给压坏了。他叹了一口气，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光着半个身子黑灯瞎火的起来上了个厕所。
房东把房子隔成好几个独立的小房间出租，厕所不远就在旁边的走廊上，这么晚应该也没有人。周杰没有开灯摸黑速度跑进跑出，可还是冻的直打哆嗦，鸡皮疙瘩起来一层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
蹦回被窝的时候余留的面料上的一点温暖让人幸福的不行。
重新回到被窝却回不到睡眠里，瞌睡虫一旦惊跑了就不容易再找回来。周杰瞪着眼开始瞎想，昨天家里母亲打了电话问他回不回家过年。周杰家在北方坐动车要十三个小时，再从城里坐车回村沟沟还要十个小时倒腾，他年轻力壮倒是不怕这一路的辛苦，只是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不能回家过年。
四年了，每次年底整个城市里洋溢着年气，小区每户人家灯火通红合家团圆，周杰和同事们轮流在门外守护。
往年是没有时间但今年却有大把的时间，要是他乐意，现在就能收拾包裹回家去。但要不要回去还真是个要仔细考虑的问题。要是在这样没工作的状态下回到故乡家中，在熟悉的家中快快乐乐的度过一个冬天，周杰觉得明年他肯定就不想出来打工了。
周杰家在北方的一个小农村里，父辈们一辈子面朝黄土也只求个填饱肚子。在家乡除了子承父业的种那几亩薄田实在没有别的出路，种田就种田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家里还有一群的弟弟妹妹们他想让他们过的好一点。衣食无忧外还能上个学。
另一个原因是没钱回家过年。周杰每个月的工资一拿到手就会转账回家去，自己留一点保障基本的生活费用就够了。他卡里本来就没什么钱，又坐吃山空一个月，回家过年也要买点年货回去吧，可眼下他连下个月生活都成问题了。
再找不到工作他就要去工地搬砖头了。
想到工作，周杰突然想起来貌似……好像……他接到一个电话来着。从枕头底下摸出掉了色的国产智能手机，划屏点开通话记录里面果然在昨天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有一通陌生人的来电记录，不是在做梦，真的有工作找上门了。
周杰心下欢喜的，感慨这场及时雨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又感慨大公司的人真是太敬业了，半夜三更的通知人去上班。陌集团的这个招聘他是在网上看到的，失业近一个月，急的嘴唇都上火冒泡。投简历就像是在大海里撒网，东撒一把西撒一把。
没想到竟然有意外之喜，上来了这么一条大鱼啊。
周杰又是欣喜又是感慨，退出通话记录的时候看了一眼当前时间，才半夜三点。于是他设好闹钟，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压好被子闭上眼睛准备睡觉。明天要要早起上班呢。
第二天，周杰不是被闹钟叫醒而是自己自然醒。窗外的天灰蒙蒙的，晨露凝结在玻璃窗子上阴冷潮湿，一副要哭的样子。周杰的好心情没有受坏天气的影响，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比设定的铃声早了半个小时。周杰躺在被窝里磨蹭着，一直等闹钟响起来才起身哼着歌儿去隔壁刷牙洗脸。
穿衣服的时候又是另外一番的纠结，周杰以前是个保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穿制服，他自己的衣服根本没几件都是很久以前的，款式土还旧。这年头，大公司司机一律西装革履打领带，不管阴天大太阳带着一副墨镜陪车子里的老板们一起耍酷。
周杰没有西装就只能挑了一身看起来尽量严肃收敛点的……运动衫。
昨天电话里的女人也没说清楚几点让他过去，于是到了上班的时间点周杰就积极的去报道了。早到总比迟到好。
站在陌集团大门外面，衣着光鲜的人时不时的从他身边掠过，或是低头疾步、或是昂首挺胸、或是边走边打电话匆匆的往前面敞开的大门里面走。头顶的天空到底是忍住了哭泣，太阳从乌云后面挤出来。早晨的阳光照在高耸入云的大厦上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周杰有点恍惚，以后他就在这里上班了？
周杰觉得真正的自己可能还躺在简陋的出租房里睡着，现在是他在做梦，一场貌似真实的梦而已。
跨入敞亮的一楼大堂周杰顿时有点紧张，都有些结结巴巴了：“你……你好……咳咳。”他连忙咳嗽几声掩饰，强自镇定下来再开口：“你好，我是来应聘的。”
台子后面的小姑娘低着头，刘海遮住半张脸。听到说话声抬起头银盘似得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过来，周杰心底一跳又开始有些紧张。大公司连前台都长的那么好看啊。
小姑娘一脸迷茫，喃喃自语了一下转头问另一位蹲在地上签收快递的小姑娘“应聘？婷婷今天有哪个部门公开应聘吗？”
被大大小小包裹包围的小姑娘头都没抬就答：“没有。”
“哦。”小姑娘低头在电脑上查询了一下今天工作便签，确定道：“不好意思啊，我们公司今天没有招聘的。”
周杰沉醉在姑娘灵动的大眼睛里不能自拔，听到她的回答一下回到了现实。就说自己怎么会有如此好运，原来是场骗局吗？周杰泄气的长叹两边肩膀耷拉下来。
“虽然我们这里没有记录，但也许是他们忘记交代了也说不定，楼上十几个部门呢。对了，是谁联系你的？打电话问问呗。”小伙年轻憨实，应该说的都是实话看他一脸气馁，小姑娘实在不落忍积极的给他出主意。
要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下顿都快揭不开锅了周杰是绝对不会打这个电话的。只要一点希望都要抓住，就算最后证实是诈钱电话又怎么样，不就是在漂亮的小姑娘面前丢个脸么。
在前台小姑娘注视下，周杰回拨了昨晚的那个号码。还是那个女子的声音，得知周杰在陌集团楼下等之后女人急匆匆说了一句：“等一下。”然后立即挂掉电话。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贴着手机的周杰的脸有点烧。他垂下手捏紧手机转身就疾步往外走，丢脸丢到家了！
就在快走到门口透明的玻璃门就在眼前了，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喂！你别走啊，回来！”
疾步走的节奏被打断周杰差点绊倒摔一大跟头，怎么都觉得这一声吼跟他有关，周杰站稳了身子转过来就看见刘海小姑娘一手拿着电话瞪着她的大眼睛冲他喊：“就说你，给我回来！”小身材软软的圆脸配上这么肥大的肺活量。周杰直觉想跑，但脚却不听话的转回来。
看他听话的回来了，刘海小姑娘回复成软妹子的模样，跟周杰细声细气的解释：原来不是招聘，是第一天报道所以搞混了。现在让他上几楼找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