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成华觉得女子现在可以进行一些谈话了,于是问道:“大姐,您能告诉我您叫什么名字吗?”
女子回答道:“我叫吕春晓。”
苏成华:“嗯,吕春晓,今年多大了?”
吕春晓:“我今年28了。”
苏成华:“你的职业是什么?有宗教信仰吗?”
吕春晓:“我是一个农民,没有宗教信仰。”
苏成华:“嗯,你的文化程度是什么?”
吕春晓:“初中毕业。”
苏成华:“你的联系方式有吗?”
吕春晓:“我有手机,138********。”
苏成华:“嗯,地震的时候,你在哪里?”
吕春晓:“我出门去买袋洗衣液,刚出门,房子就塌了,一切都塌了。”
苏成华:“嗯,你的家人的情况怎样?”
吕春晓:“房子塌了,他们,他们都被埋在了下面。”
吕晓燕突然尖叫着哭泣了起来,若楠紧紧地抱着她,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肩膀。吕春晓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苏成华:“都有哪些家人被埋?”
吕春晓:“有我的老公,我的女儿,我的公婆。我的女儿,她才两岁啊,我的女儿……”
苏成华:“地震发生后,你都做了些什么?”
吕春晓:“我整个人都懵了,我拼命地想把他们扒出来,我一边扒着,一边喊人来救命。来了几个救援战士,他们帮我一起救他们。”
苏成华:嗯,救出来了吗?
吕春晓突然又激动了起来:“救出来了,都救出来了。”
苏成华:“嗯,那他们的情况怎样?”
吕春晓:“他们都死了,一个活着的都没有,一个都没有,我那可怜的女儿啊,平时我到哪去她都跟着我,特别粘我。
那天她爸爸哄着她一起看手机,我趁她不注意,就悄悄地出门去买东西,没有让她跟着我,结果结果……
我要是像平时一样带着她一起出门,她就不会死了啊……呜呜……”
吕春晓情绪更加激动,近乎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哭声的凄厉,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是啊,这样的惨绝人寰的伤谁能承受得了呢?
每个都身处灾难中的人们,哪个没有自己的伤痛呢?家有伤逝者,同病相怜;家人幸存者,兔死狐悲。
许久,吕春晓才慢慢止住了哭声,在若楠的怀里抽泣着,眼中满满的都是绝望。
苏成华:“吕晓燕,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天灾,我们谁都没有办法预测到的灾难,这不怪你,我们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太渺小了。
好在你现在安全了,虽说他们都不幸失去了生命,好在他们还有一个亲人存活了下来,这样他们的在天之灵还有人祭奠,不至于死后太过凄凉。
吕春晓,逝者是幸存者的伤痛,但是活着的人也是逝去的人的牵挂和希望。
所以,你要好好保重好你的身体,为他们处理好身后之事,为他们把生活继续过下去,这样他们的在天之灵才会安心。”
吕春晓:“人死后真的有灵魂吗?”
苏成华:“死亡不是一个人的终点,我相信人是有灵魂的。”
吕春晓细细地品味着苏成华刚才的话,心中有些活动,深深地呼吸了几次,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她才若有所悟地说道:
“是的,医生,你说的对。我既然活下来了,我就要尽到活下来的责任,我会好好为他们而活的,不让他们的在天之灵不安。”
苏成华:“嗯,我相信你能做到。你现在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有帐篷和水、事物、衣服等生活物资吗?家里还有没有什么财产需要人去帮你扒出来的?”
吕春晓:“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我手里的一部手机。财物还没有扒出来,现在大家都在救人,没有办法扒财物,其实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吕春晓扬了扬手里的手机,苏成华这才注意到她手里一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机。似乎这是她和家人最后一丝联系的希望。
苏成华:“嗯,这样吧,若楠,你带她去找志愿者,让志愿者帮忙安排吕春晓的帐篷等生活物资。
吕春晓,你放心吧,政府会安顿好所有灾民的基本生活的,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随时找那些穿着志愿者背心的人就可以了。”
吕春晓流着泪点着头,站起身来,又对苏成华和若楠千恩万谢。
若楠带着吕春晓去找志愿者了,很快,吕春晓得到了很好的安置。
灾难中的时间过得很煎熬,但是抢救生命的时间却又显得那样的宝贵。
时间在生命的缝隙里溜走的速度是那样的快,快到你就算用生命去挽留它都留不住,医生战士们所要做的就是和时间赛跑,跑赢这生死竞赛。
一个月过去了,震区心理救援任务结束了,接到通知,苏成华一行就要返回云海市了。
吴珊珊和石林来到心理救助站为苏成华和若楠送别,他们身体经过治疗休养,已无大碍。
苏成华对吴珊珊说道:“姗姗,你和石林跟我们一起回去吧,你们在这里我很不放心。”
若楠走上前,拉住吴珊珊的手说道:“是啊,姗姗,跟我们一起回去吧,以后我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彼此也有个照应。”
吴珊珊回头看了石林一眼,挽着石林的胳膊说:“成华哥,若楠,我和石林早已经商量好了,我们哪里都不去,我们就留在这里,和这里的人们一起重建家园,我们也要重建我们的希望小学。还有很多的孩子需要学校,需要老师,我们不能走。”
石林也说道:“是啊,成华哥,我和姗姗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这里虽然给了我们灾难,但是这里也给了我们生命存在的意义。我们打算以后就在这里扎根了。
成华哥,你们回去吧,别忘了帮我跟我爸爸说一声,就说我很好,让他放心,以后我这边一切都好起来了,接他来这里养老。”
苏成华说道:“既然你们意志那么坚定,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尊重你们的选择和决定。希望你们能早日重建家园,重建学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们尽管跟我们说。”
吴珊珊眼圈有些泛红,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嗯,成华哥,你们回去吧,回去帮我跟叔叔阿姨问声好,报个平安。也帮我跟他们说,让他们好好照顾自己,以后有机会我会回去看他们的。”
苏成华答应着,若楠上前拥抱了吴珊珊,流着泪说道:“姗姗,坚强一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心理情感上要是一个人调整不过来,记得一定要给我和成华哥打电话,千万不要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啊。”
吴珊珊流着泪说道:“谢谢你,若楠,我没事,你们这些天也已经为我做了很多心理疏导了,我现在有能力自我调节的,放心吧。”
石林也对苏成华和若楠说道:“你们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姗姗的。”
四人说罢,依依不舍地告别,苏成华和若楠上车离去了,透过车窗,苏成华见吴珊珊和石林一边挥手,一边追着车子跑。
他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悲伤瞬间涌上了大脑,眼泪从眼中崩了出来。
若楠也看到了正在追车的吴珊珊和石林,也瞬间泪流满面。相见时难别亦难,此地一别两重天。
一路上,若楠都默默的不说一句话,只是将头枕在苏成华的腿上,默默地流泪,呆呆出神。
苏成华知道若楠受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她需要去消化那些伤痛。
他轻轻地抚摸着若楠的头发,内心充满了深深的怜爱和自责。
她是他的爱人,他应该护她周全;
但她又是一名心理战士,她需要去面对诸多的伤痛,别人的,包括她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