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汪涵的下落吗?”何依问道。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她,直到最近才有了她的消息。”易良择如实道:“她似乎跟一个国际组织有瓜葛,还整了容。待会儿我把她整容的照片发给你,不过这是两年前的照片了,现在不知道还是不是这副模样。”
何依微微张睫,没料到汪涵的本领竟然如此之大。“她只是个孤儿!”
一个孤儿院长大的弱女,靠着救济金和奖学金度日的贫困生,怎么会跟国际组织扯上关系呢。
“嗯,查过她的身世了!”易良择颔首道:“看似是个孤女,没有什么背景,但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当年我遭人算计,一直查不出是谁下的手,直到她抱着宝宝来找我!我让人扣下了她,鉴定宝宝DNA的同时也顺便鉴定了她跟宝宝的血缘关系,等查出结果她跟宝宝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之后,发现她竟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了!”
能在易良择的眼皮子底下逃走,这绝不是件轻易的事情,至少说明汪涵的背后有一股不小的势力在支持她。
何依眉头皱得很紧,百思不得其解。“汪涵算计你,可能是为了易家少夫人的宝座,想着子凭母贵。可她为什么要算计我呢!难道她自己生孩子不是更好么!除非……”她的心念转了数转,最大的两个疑点在她心头盘旋着。“除非……她另有目的……被什么人支使,比如说楚天翼。或者……她……自身有什么缺陷……比如说不能生孩子……”
易良择微微一怔,没想到何依在这件事情上也能把楚天翼扯进来。看来,她实在被此人伤得草木皆兵了。微勾唇角,他颔首道:“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大。”
何依抬眸,觑着易良择,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他总是如此睿智,看人看事都精准无比。而她被情绪左右,往往意气用事。
易良择却被她看得心里有些痒痒,伸出一只铁臂,想将她拉过来。“过来,我可以一起抱着你们娘俩。”
“别闹。”何依羞窘地看了看周围,随行的人员貌似都在打瞌睡,或者专心看手机的,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但她知道,这是直升机,空间有限,大家不聋不瞎的怎么会看不见听不见呢。
“你挨我近一些!”易良择退而求次。
“……”何依实在无语。前一秒还是睿智的高冷男神,下一秒怎么化身孩子般无赖调皮呢,中间过度阶段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也因为如此,在易良择的身上似乎多了些楚天翼所没有的东西。那是一种带着暖意的生动和有趣,刚好跟她的刻板和寡淡互补。
*
下飞机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落霞漫天,将整个世界都度上了一层美丽的玫瑰金。
何依牵着婉婉,跟在易良择的后面走下直升机,就见到了来接机的军用专车。
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趣÷阁直地候在那里,手里牵着宝宝,满脸慈祥的笑容。
何依心头咯噔一跳,本能地认为这位老人是易老爷子。
易老爷子军人出身,站恣英挺,眉宇间流露军人的刚毅和果断。另外,他跟宝宝熟稔的恣态,透着舔犊情深,十分慈爱。
什么情况?易老爷子怎么可能亲自带着宝宝来接机!何依被弄糊涂了,心跳不由加快。
“陆爷爷!”易良择也有些意外,笑着走过去,问候道:“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老人笑呵呵地道:“听说孙媳妇带着曾孙女回来了,我老头子特意过来看看,顺便代表老首长接你们回家!”他跟易良择说着话,目光却不停地打量何依和婉婉,饱经风霜的脸上笑意盎然。
易良择忙回头跟何依介绍道:“陆爷爷曾经是爷爷的副官,我们叫他陆爷爷就好!”
何依有些尴尬,稍稍犹豫之后,还是问候道:“陆爷爷。”
“哎,真是个漂亮的女娃,难怪能生出这么漂亮的龙凤双胞胎!”陆副官乐呵呵地对婉婉伸出手:“小姑娘,欢迎回家!”
婉婉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笑容慈祥的老爷爷,礼貌地问候道:“爷爷好!”
何依欣慰婉婉如此乖巧礼貌,她都忘了要让婉婉问候陆副官。“婉婉,你要叫太爷爷!”
“太爷爷好!”婉婉立刻纠正道。
“真是乖娃娃!”陆副官忍不住抱了抱婉婉,感慨地对易良择说:“我看着这孩子都激动,待会儿你爷爷见了该多么高兴啊!”
很明显的,陆副官这是代替易老爷子来接何依母女俩回华西苑的!
何依不由嗔了易良择一眼,她刚接了婉婉回来,根本没有做好准备,仓促见面,都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易良择将何依的不满看在眼里,立即叫来了祁林,沉着脸训斥:“你多嘴的!”
祁林满脸的无奈,心虚地解释道:“老爷子问起,我也不敢不照实说啊!”
陆副官摆摆手,道:“哎,这有什么呢!早晚都要见面!老首长这把年纪,听说分别了五六年的曾孙女回来,哪有不立即接去相见的道理!我们得理解他的心情!孙媳妇,你说对吧!”
何依没想到副陆官突然问起自己,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尴尬点头。等到陆副官重新露出慈祥的笑容,她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些什么——她同意带着婉婉去易家了!
*
这个时间,无疑就是卡着饭点去的!
军用专车上,何依小声地跟易良择商量:“给爷爷奶奶带什么礼物好呢?”
易良择肯定地答道:“把婉婉带过去,就是最好的礼物!”
“……”
何依无语,却也知道这是实话。对于两位古希老人来说,什么都不比上一家子骨肉团聚更能让他们开心。
军用专业驶进了军区华西苑,缓缓停在一幢独体别墅前的院门前。警卫哨兵上前打开车门,同时打了个敬礼。
“妈妈,我想回家。”婉婉小声地要求道。
“别怕,太爷爷一家人很和蔼的!”何依安慰着婉婉,其实她的心里更加紧张。这是她们母女俩第一次走进易家,算是给婉婉认祖归宗吧!
“唔,”婉婉似懂非懂,“我们是去太爷爷家做客吗?”
“呃,”何依小心地措词,想着怎么组织语言解释更合适。
“不是做客,是回家!”易良择替何依做出了精确解释。“婉婉,这是我们的家!”
婉婉睁着大眼睛,对易良择的话无法理解。她紧张地咬着自己的小指头,眼神怯生生的却没有再打退堂鼓。因为在别人家里做客总是闹着回家是不礼貌的行为,那会给妈妈丢脸的。
*
院子里绿植很充分,几乎没有浪费一寸泥土。除了花草树木,还有瓜果蔬菜,郁郁葱葱,满眼青翠。
院子里只有碎石小路,没法通过车辆。因此,所有人进到别墅里面都需要穿过大约几十米距离的院落。看来,设计这个庭院的时候,就考虑到“专治懒癌”的方法。
何依不由会心一笑。原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却没逃过易良择锐利的眸子。
“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说给我听听。”易良择立刻贴过来,毫不掩饰对她的亲近之意。
她顿时有些窘然,悄悄推他一把,试图推开两人的距离,但这无异于蝼蚁撼树,哪里推得动分毫。“我在想,这院子一定是后来规划的,把路弄成这样,就为了整治像你这样习惯坐车到门口台阶下的人!”
易良择耸耸肩,不以为然。“我每天都晨跑,多走几步路算什么。”
正说着话,突然“嗖”一声响,不知道哪里飞来的小石子,正好敲在婉婉的额头上。
“啊!”婉婉惨叫一声,小手捂着脑袋,然后就看到鲜血慢慢从指缝里渗出来。
“婉婉!”何依吓坏了,她忙蹲下身抱住孩子,慌张查看。“怎么了!”
易良择眯起眸子,暴喝一声:“阳阳,小兔崽子,别跑!”
说着,他矫健的身躯像豹子般飞窜出去,将准备逃走的小男孩逮了个正着。
“哎哟!哎哟!”男孩手里拿着只弹弓,耳朵被易良择拽着,夸张地喊疼。
何依冷眼看去,果然是苏玉芝给易显宗生的宝贝儿子阳阳。
阳阳是易显宗的老来子,自然宠爱娇惯。苏玉琪的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仅比婉婉大三岁,论起辈份算是婉婉的小叔叔!
但阳阳似乎很喜欢欺负婉婉,上次在酒店的事情被何依知晓,这次竟然当着她的面直接动武了。
何依扳开了婉婉的小手,看到她左额角被石子砸破出现一个小血坑,鲜血直流。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想死!”易良择显然也发现了婉婉伤得不轻,不由火大,手下用劲更大了些。
“妈呀!妈妈呀!呜呜呜……”阳阳吃疼大哭起来,叫得嗷嗷响。
苏玉芝顿时闻声而来,慌里慌张。“怎么啦怎么啦!到底怎么啦!”
何依伸臂拦住奔向阳阳的苏玉芝,厉声道:“看看你儿子干得好事!”
苏玉芝这才发现婉婉被打头破血流的模样,不由吃了一惊,但很快就记起辩解。“小孩子嘛,打打闹闹常有的事情……”
“噢,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在你们家打到头破血流是常有的事情!”何依冷笑一声,毫不相让。“早知道这么危险,我和婉婉不戴着盔甲还真不敢进这个门!”
“阳阳是不对,可小孩子顽皮,我能怎么办呢!”苏玉芝一副很无奈的样子。“这样吧,我让他道歉!”
“我道歉我道歉!”阳阳感觉耳朵快要掉了,赶紧告饶:“二哥快松开我的耳朵!松开我的耳朵!”
易良择松开手,命令道:“跟婉婉道歉,保证以后不许再干这样的事!”
好不容易解放了耳朵,阳阳第一时间溜之大吉,边跑边喊:“下次我一定瞄准些,打瞎她的眼睛!”
何依心头一惊,突然就明白了,婉婉额角受伤的位置离眼睛很近,这不是巧合,而是刻意为之。阳阳原本就想打瞎婉婉的眼睛,只是没瞄准而已。
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如此歹毒的心思!
“我靠!”易良择不禁爆粗,怒瞪向苏玉芝:“二婶,你教的!”
苏玉芝吓了一跳,忙把手摆得像风扇:“我从没教他这些,天地良心啊!这孩子……中邪了么,净说些胡话!小孩子胡言乱语,你们千万不要当真!”
还是这些话,竟推脱得一干二净!何依怒极反笑:“我肯定当真!”
苏玉芝似笑不笑地:“婉婉是你的女儿,阳阳是你的弟弟,都是一家子的骨肉!小孩子还有不犯错的么,包涵些吧!”
*
由于婉婉受伤,先去小客厅由家庭医生诊治。所幸没有伤到眼睛,伤口不是很深,消毒包扎之后已无大碍。
何依见到易家长辈之后,仍然脸色铁青,眼睛里喷火。
“爷爷奶奶好,太爷爷太奶奶好。”婉婉虽然受伤,但仍彬彬有礼,这是深刻在骨子里的良好教养,并不因受伤或者心情就有所改变。
易老爷子和易老太太欣喜地跟婉婉相见,待到弄清婉婉额角受伤是被阳阳用弹弓打破,就让人叫过来阳阳,让他跟婉婉道歉,并且用戒尺拍打掌心十下。
但这仍然无法消除何依的怒火,她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
直到易良择悄声提醒她:“你好歹对爷爷奶奶笑一笑。”
何依这才发现自己被婉婉的事情严重影响心情,她原本最重视的跟易家长辈见面的谨慎和礼貌完全被婉婉意外受伤的怒火所替代。她表现得傲慢而冷漠,仿佛易家亏欠她多少似的。
只是小孩子间的打闹而已,就算婉婉受伤了,易家长辈也当面惩戒了阳阳。何依的表现的确有失大度,尤其是不太符合豪门主母的胸襟和气质。她隐隐感觉到苏玉芝的险恶用心,似乎并不止让阳阳伤害婉婉那么简单,而是一箭双雕,顺带破坏了她跟易家长辈见面的气氛。
好在何依的两个孩子争气。且不说被全家人视为心肝宝贝的宝宝,婉婉的表现也可圈可点。
小小的女孩极有礼貌和教养。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似乎什么事情都能听懂。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让人感觉很舒服。
何依知道,婉婉从小生存环境需要察言观色,对待大人的言语神情都极为敏感。哪句话说了会让人高兴,哪句话说了会惹大人生气或者挨揍,都清楚的。除非倔性子被激上来的时候,平时的她温柔和顺,极是懂事乖巧。
相比两个孩子,何依显得有些冷硬不可爱。
但易家人接受了两个孩子,无疑也要接受孩子的母亲何依。
谈起婚礼,就提到了何依曾经对易良择提出的下个月初九。
“我让人请大仙算了一卦,这个月底,旧历四月二十八就是黄道吉日!”易老太太极为重视孙子的婚礼,认为遵循大仙的指点十分必要。“虽然时间仓促些,但从现在开始着手准备,应该也能齐备周全不差什么的!总之,婚礼肯定得办得热热闹闹,绝不能委屈了何依!”
对此,何依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她沉默着,任由易家的长辈安排。如果必须结婚,那么易良择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既然不能嫁给爱情,她情愿嫁给权势。
至于易老太太所说的什么黄道吉日,她本能的感觉并非是听什么大仙胡诌黄道吉日,而是迫于形势,越早完婚越少流言。毕竟易家是云城世家名门,禁不起流言蛮语的议论。早点儿尘埃落定,自然能堵住悠悠众口。
尽管一家人相聚的气氛因为婉婉的受伤多少受到一些影响,不过总体来说并无大的变故。易家敲定了婚期,何依对婚事也没有异议,剩下的时间就是准备婚礼了。
当然,这些事情易家会一手操办,何依只需待嫁即可。
“咱们家又多了这些人,以后格外热闹,老人家自然更高兴了!”苏玉芝笑嘻嘻地说道。
易老太太不住点头:“很是呢!人越多越好,我和老头子都喜欢热闹,什么富贵荣华都比不上子孙满堂,儿女绕膝!”
见易老太太脸上露出笑容,苏玉芝眨了眨眼睛,提醒道:“不过听说何依还开了家什么皮革厂,经营着酒店什么的。咱们家还差这点儿小钱吗?把人家娶进门,可不能再让她忙着操劳奔波赚钱了,女人嘛,还是相夫教子最最重要!”
何依心头一惊,本能预感不妙,刚要开口,却听到易敬业发话了。
“嗯,女人当然还是相夫教子最重要!更何况,我们自己的家族企业规模很大,再让媳妇抛头露面去做些小生意自然惹人耻笑!”易敬业早就对何依颇有微词,当即训戒道:“趁着准备婚礼的这段时间,你赶紧把所有生意都抛售了,嫁过来专心相夫教子!宝宝离开了你五年,婉婉这些年也没在你的身边,你得加倍补偿他们,多些时间和精力陪伴他们,尽到为妻为母的责任……”
何依知道,她跟易家长辈最大的矛盾点来了。但她同样很清楚,此时她的回答至关重要,一个不留神就会给长辈留下重钱财薄亲情的不好印象。
耐心等着易敬业一大通义正言辞的道理讲下来之后,何依微弯唇角,温声解释道:“何氏集团原本是何家的家族企业,却被楚天翼用卑鄙的手段非法霸占改成了融亿集团,家父因此含恨而终死不瞑目。我是父亲唯一的女儿,发誓要夺回家族企业,告慰父亲亡灵。皮革厂曾是父亲生前最重视的公司也是最有发展前景的公司,有幸记在我的名下免被夺走,我如何能够狠心把唯一振兴家族企业的希望再卖掉!假如那样,我又如何面对九泉之下含恨而亡的父亲!事业对我来说,不是为了赚点儿小钱那样简单的目的,而是家族使命,为人孝道,昭雪冤屈,也为还这个世界一个公道!”
何依的语气并不强烈,相反非常温和缓慢。但正是这种温和的没有攻击性的语气,徐徐道来的却是不容辩驳的事实——她所做的一切光明正大,并且理直气壮!
自古以来,国人尊崇的都是百善孝为先。既然易敬业拿妻纲来要求她,那么她就拿出父纲来反击。相较于“从夫”,“从父”更加重要。更何况,她的父亲还是含恨而亡。若她只顾着自己的小日子,默默亡父的遗愿、家族荣耀于不顾,又算得上什么贤妻良母呢!
一时间,众皆寂静,竟都对何依的话无法反驳。
“啪啪啪……”易良择拍掌叫好,觑着她的目光满满的欣赏和赞许。“好,我就喜欢这样的你!有担当有才华有抱负!”
既然人家的男人都表示喜欢,旁人自然也就对此无权置喙。
易敬业还是不满意,但看看一对漂亮可爱的龙凤胎,也就咽下不满,只对儿子吩咐道:“婚后你帮衬着何依打理生意,让她尽量多些时间陪伴两个孩子!”
看来,关于婚后何依要不要继续发展事业的这个问题算是暂时解决了。
苏玉芝眨巴眨巴眼睛,笑着接道:“小两口感情这么好真是让人欣慰。不过当初何依跟楚天翼也曾十分恩爱过的,到头来竟反目成仇。唉,看来到底还是世事难料,唯有祝愿你们夫妻能恩爱百年,永无猜忌吧!”
这一说,又再次提醒何依是再嫁的身份,而且跟前夫反目成仇,埋下的仇恨因子,可能影响她的第二段婚姻。
何依感觉苏玉芝果然跟苏安琪不是一个段位的,干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看似漫不经心一脸无辜的样子,实则用心险恶,句句掐中她的要害,极尽挑拔破坏之能事。
没错,她是再嫁之身。假如不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易家怎么都不会接受她做媳妇。苏玉芝时不时点一次,就足够何依尴尬半天,无形中敲打她,让她产生惭愧自卑的心理。
何依却不怒反笑,睨着苏玉芝,说:“二婶这话说得是!二婶就是二嫁之身,还带着前夫的女儿,这么多年不也跟二叔十分恩爱,琴瑟合鸣么!好歹我生的孩子都是易家的亲骨肉,我和良择之间自然更加没有丝毫芥蒂的!”
这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苏玉芝的脸上,饶是她浸淫豪门多年,早就练就了雍容大度的表象,此时脸上也不由有些挂不住了。
好伶俐的口齿,好敏锐的反应!苏玉芝暗暗吸气,感觉自己遇到生平劲敌。难怪楚家姑侄俩施出浑身的解数都奈何不了此女,果然是根扎手的硬刺。
见苏玉芝着实尴尬,方雅琴适时打圆场。“除了子乔出国留学,我们一大家子总算团聚到一起,婉婉也认祖归宗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应该好好高兴!现在茶喝了,话聊了,该吃饭了!”
厨房早就准备好了,一声令下,立刻开始上菜。
选择用餐的地方在大客厅,只有举办大规模的家宴时才会启用。今天为了欢迎何依和婉婉回归大家庭,特意选在大客厅摆宴。
入座的时候,何依微微松了口气。仓促应战,却也赢得勉强。
刚踏进这个家门,就刀光剑影的,往后的日子自然更加不平静。她终于明白,易良择提前准备好了锦绣华庭做婚房,这实在是极明智的选择。
想到这里,她不由向身畔的他投去一瞥。恰巧,他也看着她。四目相对,他微微一笑,似鼓励似赞赏。她勉强弯唇,似无奈似妥协。
也许,这真得是一条成功的捷径!可以让她省去不少的力气和时间。但,这也可能是一副枷锁,捆住她的翅膀拖拽她的手脚。
无论如何,她都没的选择。
很多时候,没有选择余地的选择,也是一种选择!尽管,她对这段婚姻丝毫不敢乐观也不看好。
*
得知楚天翼再次受伤的消息,楚飘云简直要气炸。她认为易良择简直是疯了,才会为了一个女人三番两次殴打楚天翼。
这次,她发誓一定要让易家付出代价,否则绝不善罢甘休。
第二天,楚天翼被派去的直升机接回了云城,再次住进医院,楚飘云就带着助理和女儿方媛急匆匆地赶往医院。
“妈,我的两位表哥总是为了何依那个贱人打架,他们是着魔了还是怎么了!”方媛表示不解。
“我看是易良择着魔了!”楚飘云不由暗暗后悔,她根本就不该一时心生恻隐之心,想着把何依弄走就能解决问题。她应该从开始就对何依下死手,直接弄死了岂非干净,也没有这么多的是非麻烦了。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否则每个人都能吃到药物中毒。
心怀懊悔和不甘,楚飘云下了车,走进病房。
楚天翼再次恢复了鼻青脸肿的模样,但好在医生说他并未伤筋断骨,只是皮外伤而已。
楚楚哭得泪人一般,不停地咒骂何依。见楚飘云母女俩进来,就哭着过去诉苦。“姑妈,你总算来了!哥哥又被打伤了,又是何依那个贱人挑拨唆使易良择干得好事!不是说好了把她押回老家去给爸爸看坟,再也不让她回来吗?怎么又让她给跑了!这件事情都没敢告诉嫂子,怕她生气身体更糟……”
听着楚楚的哭诉,楚飘云的心情更差,寒着脸冷声道:“何依迷惑住了易良择,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我就不信她能得意多久,易家马上就要娶亲了,她算什么东西!”
“就是啊!她算个什么东西!”方媛也在旁边帮着骂何依。“残花败柳,还带着个拖油瓶,就不信姑妈能让她进门!暂时迷惑住了良哥哥,能新鲜多久!等过了兴头,再好好整她!一定要整死她!”
任凭身边的一票女人如何聒噪,楚天翼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言不语。他的脸色阴寒,眼神更是冷得透骨。
“大哥,姑妈来了!”楚楚赶紧提醒楚天翼:“你说这次要让易家赔偿什么呢!是百分之几的盈利?还是直接巨额赔款!”
上次楚天翼被痛揍,楚飘云亲自找到易家去,易敬业亲口承诺等凯乾和融亿的合约到期之后,再续约时会对融亿适当补偿,提高盈利额。每提高一个百分点,那都是上千万的利润。
虽然楚天翼挨了揍,但得到的好处无异足以抵消他受的皮肉之苦。更何况,他只是皮外伤,并未有大碍。唯一右手拇指肌键被不明不白的割断,却无法证明下手的人是谁?仍然是警局里的悬案!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楚天翼,等待着他提出对易家赔偿的具体要求,好让楚飘云再次代替他出面去跟易家谈判。
楚天翼抬起头,冰冷的脸色没有丝毫缓和,开口时声音冷幽:“这个女人果然是个祸水!我就知道,早晚会有男人为她痴迷疯狂,为她不顾一切地卖命!”
“……”
“……”
“……”
楚飘云、方媛、楚楚三人不禁面面相窥,没想到楚天翼在纠结这件事情。还以为他跟他们一样,想着如何索要易家的巨额赔偿呢。
沉默间,气氛有些尴尬。
好像是为了缓解尴尬,手机铃声恰在此时响起。
楚飘云看了眼手机,见是苏玉芝打过来的,她立刻就猜到肯定跟易良择有关的事情。赶紧接通了电话,清了清嗓子。“天翼还在医院呢!你先给易家递个话,别以为我们楚家是软柿子,这次的事情决不能善罢甘休……什么?!”
睁大眼睛,张着嘴巴,楚飘云怔怔地听着电话里苏玉芝的喋喋不休。她整个人都似乎惊呆了,变成了一根木桩,杵在那里,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周围的人都抻长了耳朵,想知道苏玉芝究竟说了些什么,让楚飘云惊愕到如此失态。
要知道,楚太后独揽万方集团的大权,习惯了盛气凌人,一直是胸有成竹的自信模样。能让她如此吃惊的事情,绝不是小事。
本能的,大家都感觉到,这件事情非但不是什么小事,而且绝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楚飘云石化许久之后,喃喃地否定:“不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怎么会呢!……”
楚楚都要急死了,忍不住问道:“姑妈,到底怎么回事啊!发生什么事情了!”
挂了电话,楚飘云兀自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怎么可能!这其中必有诈!”
方媛也着急了,不满地催促道:“妈,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说啊!总这样打哑谜,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
楚飘云倒是想说的,但她总觉得事情太过荒谬,根本不可信。“哈,你苏阿姨居然说什么何依就是宝宝的亲妈!易家专门做过亲子鉴定,没有错!这怎么可能呢!更离谱的是居然说婉婉也是易良择的亲骨肉,跟宝宝是龙凤双胞胎!这简直是天下奇闻,居然能编出这样的笑话来,真够疯狂的!何依这个贱人到底有多少能耐,她居然将整个易家骗得团团转,难怪易良择那么听她的话,根本就是个瞒天过海的妖精!无法无天了……”
对何依的吐槽的,楚飘云根本就停不下来了。但跟平时相比,她更加激动和忿慨,还有隐隐的惧怕。她深深知道,能让整个易家都接受何依相信何依,单凭着骗术高超根本就办不到!
那个压到心底最深处,最不愿相信的事实总是跃跃欲试,时不时蹦出来,提醒她,这个看似最荒谬最不现实甚至是可笑的事情,也许真是事实!
不,她坚决不相信!她拒绝相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睁大眼睛张大嘴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楚天翼。
何依什么时候给易家生下了宝宝?连婉婉都是易良择的骨肉?而且婉婉还跟宝宝是龙凤双胞胎?……
乱了乱了!真是太乱了!
唯一能够给大家真实答案的人唯有楚天翼!他是婉婉的父亲,总该清楚哪里出了问题!
楚天翼脸色由铁青转成了煞白,脸上挂着古怪的笑,眼睛却像冰封万年的寒潭,能冻死活人。
“天翼,”楚飘云看他这副样子,心里咯噔一跳,更加预感大势不妙。“你告诉姑妈……婉婉……到底是不是你的骨肉!”
也许不用楚天翼的回答楚飘云也能猜得到。但她怎么都不愿相信,也不甘心相信这样的事实。
那个她不屑一顾,以为伸出根手指就能轻松碾死的卑贱女子竟然奇迹逆袭。数次出手,非但没有伤到对方分毫,自己反倒扎到了手,损伤惨重。
“我的天!”楚楚第一个惊叫起来,她尖声骂道:“何依那个贱人竟然带着别的男人的孩子嫁给了大哥!她简直罪该万死,该千刀万剐,该去浸猪笼!”
最令楚楚愤怒的不是何依对楚天翼的欺骗,也不是何依让楚家蒙羞,而是何依竟然生下了易良择的骨肉,单任这一点,就足够死一千次了!
方媛有些懵,她跟老妈楚飘云一样,仍然不敢相信也不肯相信。“怎么可能呢!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阴谋!何依那个贱人狡猾多端,一定是耍了什么手段。比如说买通了做DNA鉴定的医生,弄一张假证明!要我说,赶紧揭穿她,让易家人上上下下都看清她的真面目!那时,我们再踩死她,易家人还会感谢我们替他们除了这个祸害和耻辱!”
对于女儿的判断,楚飘云却是知道可能性不大。易家军门出身,行事做风何等严谨,想在他们面前弄鬼可谓是难如登天。这种连方媛都知道的卑劣手段,他们怎么会想不到,又怎么会任由何依只手遮天。
“天翼,你说话啊!”楚飘云真急了。她越来越感觉事实距离她最不愿看到的那个令人绝望的方向滑行,保养极好的玉指不由微微颤抖。“婉婉到底是不是你的骨肉!”
楚天翼低下头,许久,从他的嗓子深处发出一声模糊的应答。“不是。”
“……”
“……”
“……”
众皆雷倒,一时间神情各异,却集体失声了。
“婉婉那个小贱蹄子竟然是何依跟野男人生的野种!果然我就看这贱蹄子浑身上下都跟她妈一样透着狐媚劲,根本就没有天翼的一丝影子,原来根本就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一声尖厉的斥骂突兀地响起,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方宇推着苏安琪进来了。
苏安琪也不知道听到多少,但她显然听到了婉婉并非楚天翼的亲生骨肉这件事情。她愤怒地咒骂,但眼睛里却闪着兴奋的光芒。
现场诸人,唯有她听到这个可怕的消息之后,兴奋多过恐惧的。
方宇无辜地耸耸肩膀,解释道:“表嫂打电话给我,说有要紧的话跟我说。我过来之时就先去了她的病房,她让我推她过来说话!”
他只是干了件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根本想不到一家人聚在一起竟在商量这么重要的事情,而他们避开苏安琪无疑是怕她受刺激,身体状况吃不消而已。
但此时看苏安琪的反应,他们可能都想多了。听说婉婉不是楚天翼的亲骨肉,苏安琪无疑是最高兴的一个。
“天翼,可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也是你唯一的孩子!从此以后,你要一心一意待我们娘俩,再也不许惦记着婉婉那个小贱种!”苏安琪自己推着轮椅靠近楚天翼,伸手死死地攥住他的大手,得意地咧开嘴巴。
楚天翼胸口突然一阵翻涌,然后就俯下身去呕吐。
护士闻声而至,又是测体温又是挂盐水,一通忙活之后,见楚天翼各项体征指标并无异常,这才嘱咐让伤员保持心情平静,不要再刺激他。
话音刚落,楚天翼的手机响了,是于管家打过来的。
苏安琪以女主人的身份理直气壮地替他接听了电话,这一听,整个人顿时呆住,原本的好心情顿时被炸得支离破碎:“什么?!……何依已经告上了法庭,还有天翼霸占何氏集团的视频证据和目击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