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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傲骨(1 / 1)

谢墨含拿过信纸,同谢芳华一样,快速地看了一遍,当看到末尾处,神色瞬间顿住,一双眸子睁大,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须臾,他放下信纸,看向谢芳华,脸色异常奇怪。

侍书站在一旁想,漠北的舅老爷一定在信里面说了了不得的大事儿,而且还是关于小姐的,否则,不至于嘱咐不让小姐看到,世子和小姐也不至于看完信后是这般的神色。

谢芳华沉默地看着谢墨含,暗暗想着这天下之大,可真是无奇不有,无怪不有。

武卫将军来信的末尾写着的这样的话:

“四皇子向我问询华丫头婚事儿,意在求娶。你们父母早亡,我身为娘舅,此事理该过问。但是老侯爷健在,你身为长兄,我不能越过老侯爷和你这个兄长为其做主应承。遂来信问询你们,四皇子求娶华丫头,此事看是否能应承下来。四皇子才华横溢,为人谦逊,性情坚韧,遭此被贬黜大难,终日也不见颓废困苦,很快就适应了漠北生活。凤凰落难,早晚要回转龙庭,它日,回京的话,一朝冲天高坐那个位置也未可知。若是华丫头许给他,那么忠勇侯府未来至少数十年安稳不在话下。我觉得华丫头应该是倾慕四皇子,老侯爷和你若是觉得可行,也别阻拦,尽快给我回个话儿,我也好答复四皇子。”

谢墨含拿着信纸,沉默片刻,苦笑道,“妹妹,你何时又让秦钰给惦记上了?你可知道?”

谢芳华想起月前她让言宸嘱咐舅舅关照礼遇秦钰,又让他单独联系秦钰,除了这个事情,她再没做别的,从小到大,这些年也未与秦钰有过任何来往,怎么就能让他惦记上了?而且还要求娶她……她竟不知了。

“你是否做过什么?”谢墨含盯着谢芳华的神色,不错过她神情的每一个变化。

谢芳华对上谢墨含探究的眼睛,只能将月前吩咐言宸的事情与他说了。

谢墨含一愣,“你在无名山这些年……收服了不少人暗中建立了的暗卫组织?”

谢芳华点点头,“哥哥,这又有什么奇怪?都说一拳难敌四手。我这八年来怎么能没有作为?我总要做些什么,来保证我们家不被人欺负。”

谢墨含稳了稳心神,有些沉暗地道,“皇上忌讳的不止是忠勇侯府,还有整个谢氏一族。如今没有外忧,他身为天子,自然担心卧榻之侧。你将所有谢氏族人的所有产业和有关联的产业都打探清楚,这是对的。我们头大尾大,但总有些族人不懂分辨政局,为我们招惹祸害,的确要先出手摸清谢氏所有根系,再酌量先从内部动手整合。”

谢芳华点点头。

谢墨含话音一转,有些头疼地道,“但是你怎么会想着去联合秦钰?还让以你的名义嘱咐舅舅务必宽待礼遇秦钰。你这样,岂不是让舅舅误会你是否心仪他?”

谢芳华一怔,二十日前,大雪漫天,言宸找去英亲王府想救她,她那时候也是因为英亲王妃的话语,刚堪破皇帝的心思,对付的是整个谢氏,所以,没细细思量这一茬,便让言宸给漠北传去了话,难道真的让舅舅误解了她?

谢墨含揉着额头,无奈地道,“妹妹,你可能不了解秦钰这个人,他和秦铮是两个性情,性格看起来迥异,外人不了解他,都觉得四皇子甚是好相处。但实则她与秦铮是一样的心思深沉,机锋谋略,各种手段,难缠莫测。被他盯住,不是好事儿。和他联合,就是与虎谋皮。你可知道?”

谢芳华皱了皱眉,上一世她深守闺阁,不知朝政风云,这一世她离开京中八年,无名山里,她倾尽了全部的精力活着,后来毁了无名山,她才彻底走出了那个地狱般的笼子,对京中的人物自然知之不多,就算知道,短时间内,也了解不了那么深。

“你一定是不知道,他和秦铮……哎,都是不能招惹的人。”谢墨含道。

谢芳华静默片刻,看了一眼谢墨含手中的信纸,淡淡道,“不能惹如今也惹了。”

谢墨含无言以对,按理说,妹妹离开京中八年,一直都相安无事。她刚回京,这才几日,不止惹了秦铮,如今还惹了秦钰。一个秦铮已经够让人头疼,若是再加个秦钰……

“你写信告诉舅舅,就说除夕之日,皇上给我和秦铮赐婚了。”谢芳华思索片刻道。

谢墨含点点头,“信自然是要这么回的,你已经赐婚给了秦铮,自然不能再许给别人了。”话落,他不确定地道,“只是不知道秦钰看到信或者得到京中你和秦铮赐婚的消息会如何态度,就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谢芳华扬眉。

谢墨含将信纸收起,对她道,“秦铮和秦钰从小斗到大,皇室里和宗室里,这两个人不对付是公开的秘密。曾经法佛寺普云大师给他们算了一卦,据说两人将来要应验情劫,争夺一人。如今……”他顿了顿,动了动嘴角,笑比哭还难看,“我就怕应验到了你的身上。”

谢芳华嗤笑一声,“哥哥,爷爷不喜拜佛,更不喜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也不喜我们相信它。你如今怎么倒是信了?你真当你的妹妹有多好呢?你争我夺?不至于。”

谢墨含本来心中有些郁气,闻言不由笑了,“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家有女初长成,你争我夺地求娶有什么奇怪?在我看来,我妹妹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因为你是我哥哥,亲哥哥,自然心里向着自家的妹妹,尽说夸耀的好话。”谢芳华也笑了,她不久前服了解药,气色恢复几分红润,阳光下,分外明媚娴静,“八年无名山,早已经磨没了我很多东西。婚姻之事,我不期待,更是无谓。不嫁最好,若是逼不得已,嫁了也没什么,嫁给谁,也是一样。”

谢墨含闻言不赞同,眉峰竖起,刚要反驳训斥,但看到谢芳华平静的神态,想起她在无名山待了八年,有些东西已经在地狱般的环境里养成,不是一朝一夕能开解的,便住了口。她的妹妹为忠勇侯府和谢氏付出太多,可是又有几人知道她孱弱瘦弱柔弱的肩膀从几岁起就开始扛起了家主兴衰荣辱的重担?他一时间沉默下来。

谢芳华静静地坐着,看着满亭海棠,眸光清淡幽远。

“如今你和秦铮赐了婚,秦钰那边你让人已经联合了他,以后该如何处理?你可有想法?”谢墨含沉默片刻,理智地询问。

谢芳华从海棠树上收回视线,看着谢墨含,忽然道,“今日,皇上身边的内廷大总管吴权送我回来,临走时说了一个消息。”

谢墨含不知她话题为何突然转移到了皇上身边的内廷大总管身上,疑惑地问,“他说了什么消息?”

“姑姑病了。”谢芳华道。

谢墨含一怔,“姑姑一直以来不是身子骨很好吗?怎么会突然病了?不对,为何我和爷爷没得到消息?”

谢芳华似乎坐得累了,站起身子,走到一棵海棠树下,仰头透过海棠树的枝桠看向天空,目光沉且静,“对啊,你说得对,为何你和爷爷没得到消息?而皇上却得到了?以我们忠勇侯府谢氏一脉繁荣的根系,忠勇侯府如今丝毫没有得到姑姑病了的消息,这正常吗?”

谢墨含抿起唇,“自然不正常!”

“他在皇上身边多年,据说曾经得我们的父亲救过一命。我送了他一个千年前的烟嘴,他走时将消息让送他出府的侍画带给了我。所以,消息应该不是假的。”谢芳华道。

谢墨含脸色变幻了一刻,攸地站起了身子,面色有些发白,“这样说,姑姑不止是病了,一定是得了重病,否则不可能连皇上都得到了消息。另外,我们之所以不知道,一定是皇上对我们封锁了来自北齐的消息,既然是吴权得父亲救过一命,自然不是说假。”

谢芳华知道她的哥哥有着聪颖剔透的心思,只不过被身子骨孱弱疾病所累,自小是忠勇侯府培养的世子,对朝政,对天下时局,分外了解,她刚这样说出来,他便立即猜到了原因。点点头,沉声道,“想想,皇上为何隐瞒了北齐咱们姑姑病重的消息?”

谢墨含想起了什么,脸色沉了沉。

“从爷爷不再上朝,忠勇侯府这些年自诩繁华太盛,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不插手朝政之事,凡事退避三舍。可是对于南秦皇室来说,我们还是一只卧在皇权之侧的猛虎。”谢芳华转回身。

谢墨含低声道,“爷爷只有一儿一女,我们的父亲已经亡故了,只有这么一个姑姑在北齐。若她也……爷爷知道的话,该会多么伤心……他怎么能承受得住?”

“按理说,姑姑病重,北齐应该第一时间给忠勇侯府传来消息。按理说,皇上不应该封锁这个消息。现在,他却是封锁了这个消息?为什么?有什么想法让他针对忠勇侯府?”谢芳华冷静地道,“哥哥,你可明白?”

谢墨含袖中的手轻轻攥了攥,齿缝间溢出些许低哑凉寒,“皇上要对忠勇侯府出手。可能关联姑姑。这么长时间,我和爷爷一直谨慎小心,不做触怒龙庭之事,除了漠北戍边的舅舅,爷爷早已经退出朝政,我还未入世,没有什么把柄让皇上抓住。所以,若是皇上想要找什么把柄的话,也只能是姑姑和漠北戍边的舅舅。”

“这就对了!姑姑在北齐,虽然当初是代替大长公主嫁去的北齐,但是北齐王对其甚是敬重,不曾亏待。如今已经将近二十年了。再加上舅舅在漠北戍边,镇守北齐边境。若是皇上瞒住姑姑病情,以姑姑和舅舅联合我们忠勇侯府,倾覆夜氏江山,通敌卖国,安个乱臣贼子的罪名的话,那么,你说,我们还有活命的机会吗?”谢芳华轻声道。

谢墨含震了震,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儿,身子几乎站不稳。

谢芳华走回桌前,拿起桌面上那根光秃秃的枝桠,将其一寸寸掰断,须臾,她将所有枝桠握在手中,转眼间,在她手心里寸寸成灰,她摊开手心,看着手中的灰烬被风吹走,语气温凉地道,“哥哥,我们谢氏忠君为国数十代,繁衍数百年,怎么能在我们这一代落得这样的下场?你说是吗?我不同意,你也不会同意的,对吗?”

谢墨含看着谢芳华手中的灰烬,眸光染上惊异,片刻后褪去,不发一言。

谢芳华伸手握住谢墨含的手,他的手心罕见地冰凉,她轻声道,“哥哥,爷爷老了。风烛残年,若是不能安享晚年,百年之后,连入谢氏陵墓都不能够。而我们,若是如这灰烬被风吹走,辗碎成尘。便白来这时间走了一遭。”

谢墨含闭上眼睛,声音低暗,“妹妹,你说怎么办?难道我们反了南秦的山河?这片国土,可是我们谢氏几百年守护的啊,爷爷不会同意我们反的,谢氏先祖数代人杰辈出,若是想要这江山,早就要了,不会等到今日。我知道皇上忌讳咱们忠勇侯府,忌讳谢氏,但是也不曾想到要利用姑姑,至少姑姑是为了皇室的女儿大长公主嫁去北齐的,忠勇侯府于皇室,忠心可表,日月可鉴。可是……”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看着谢墨含,“可是没想到,皇上对我们忠勇侯府的昌盛荣华恨入骨髓,不除不快,不拔根,甚至都不快。不想给我们一丝余地。”

“早些年,父亲和娘亲意外伤亡,爷爷便看出了皇帝想除去忠勇侯府的心思,当时爷爷大怒,砸了书房,自己在书房里关了三日。但是,三日之后出来,便绝口不提这件事情。若不是你当初去找爷爷,强硬要去无名山,爷爷怕是至今也不会做什么。”谢墨含睁开眼睛,眸光有着深深地哀凉,“谢氏一脉,传承至今,立于各个朝代不倒,要的不是天下,而是子息平安。可惜,可能历代先祖都不会知道,有朝一日谢氏繁衍太盛,荣华成了天子手中眼中的刺。”

谢芳华倒了一杯温水塞入谢墨含冰凉的手里,冷嘲地笑了笑,“我们谢氏,既然几百年都不曾要这个天下,到我们这一代,自然也不会去要。但是,谢氏祖先维护了几百年的子息荣华,却不能拱手让之。”

谢墨含握住手,看着她。

“我们不反,但也要让皇室知道厉害,永远不敢动我们!更要让皇室知道,我们谢氏,有我们自己的傲骨,不屑要这个江山。”谢芳华沉静地看着天空,“至少,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不可能让忠勇侯府倒塌,谢氏倾覆。”

谢墨含看着谢芳华,心中油然升起骄傲,这是他的妹妹,只要看着她,就让他觉得几百数千年来,她是上天赐给谢氏的福祉。也是他孱弱病体能够支撑活着的意义的福祉。

谢芳华沉默片刻,从天空收回视线,对上谢墨含温和的眼神,声音也不由温暖了几分,嘱咐道,“哥哥,你别告诉爷爷这件事情,你也别插手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爷爷年岁大了,若是知道姑姑病重,自然承受不住。我们长大了,自然不能再让爷爷忧心了。你不说,我也不会告诉爷爷。”谢墨含点点头,话音一转,“但是,身为哥哥,怎么能什么事情都指着妹妹?哥哥虽然有病在身,但是你给我开的药方管用,已经很少犯病了。你别当哥哥是废人。将我排除在外,一个人担着。你这样都担着,我心中不好受。”

“我离开京城,去无名山八年,哥哥担负的已经够多了。况且,你的首要任务,是要将自己的身子调养好,我前几日又琢磨了一个方子,也许比你目前服用的方子更管用一些。但是还是没寻求到根治之法。但只要有我在,能保你无恙就是了。”谢芳华看着他,“而且,吴权这个人我看可以夺过来为我们一用,今日他既然能提点我,便也是念旧恩情之人。有父亲这笔恩情,我们再以诱惑招抚引导,能从他身上得到更多关于皇上的事情。毕竟他在皇上身边待了多年,更贴近了解皇上。而你,还是装着不知道姑姑之事吧!皇上一直盯着忠勇侯府,盯着爷爷和你的举动。我暗中来处理,才能不惊动皇上,钳制住他,让他不能对我们动作。”

谢墨含犹豫思量片刻,叹了口气,“你说得也有理,听你的吧!只是你小心一些。”

谢芳华点点头。

“世子,小姐!”侍画在门口轻声喊了一声。

谢墨含和谢芳华转过头去,看向侍画。

侍画恭敬地道,“福婶知道您二人回来府中,在府中用膳,她已经做好了饭菜,派人来问您二人是否现在就用?”

谢墨含看了一眼谢芳华,见她点头,他吩咐道,“让福婶将饭菜端来海棠苑吧,放去妹妹的房中,我和妹妹这就回去,午膳就和妹妹在她的房里用。”

侍画点点头,转回内院吩咐福婶派人的人了。

谢墨含将火炉倒了些温水熄灭,转身对谢芳华道,“走吧!去你的房中。”

谢芳华点点头,伸手拿起温好的那一壶海棠花的酒,与谢墨含一起出了海棠亭。

二人回到海棠苑,走进里屋,屋中已经由福婶摆好了饭菜。

福婶见到兄妹二人进来,顿时笑逐颜开,“没想到你们二人今日儿没参加宫宴,一起回来了。准备得有些不足,你们先将就一下,等老侯爷回来,晚上再给你们多做些好吃的。”

“已经很好了。”谢墨含对福婶温和地笑笑。

“是啊,这些都吃不了呢。”谢芳华也笑着点头。

福婶看了谢芳华一眼,眉梢眼角都带着喜色地悄声道,“我的好小姐,我还没给您道喜呢!听说您赐婚给铮二公子了?消息传回咱们府中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

谢芳华笑了笑,被她的喜色感染,也不想惹她不快,便道,“是赐婚了,但是大婚还要三年。”

“三年就三年,您刚回府,多在家留三年,我们正高兴。”福婶笑呵呵地道,“只要有了婚约,我这心就放下了。铮二公子我一直看着就不错,英亲王妃为人也好相处,您又在英亲王府待了这么久……”说到这里,顿了顿,问道,“您是铮二公子的婢女,如今回来还会再回英亲王府吗?若是不回?您的身份该作何处置?”

“我先在府中待三日,三日后再做打算。”谢芳华道。

福婶闻言有些犯难,但她也不想今日惹谢芳华心烦,点点头,“还有一锅汤在炖着,你们慢慢吃,我在去给你们端来。”话落,出了房门。

兄妹二人对看一眼,都笑着摇摇头,安静地用膳。

不多时,福婶端了煲好的汤端了进来,又笑呵呵地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兄妹二人用罢午膳,各自坐在椅子上喝茶。

谢芳华忽然道,“哥哥,我在皇宫的藏书阁看到那本孤本了。”

“什么孤本?”谢墨含一怔,随即一惊,“你去了宫里的藏书阁?

“就是那本在咱们府中藏书房里收着的那半卷孤本的后半部分。”谢芳华道,“是秦怜带着我避过了皇上的耳目进去的。”

谢墨含直了直身子,谨慎地道,“真能避开皇上的耳目吗?皇上发现不了你?”

“当时跟随我和秦怜去的人里面,有皇后的近身女官如意和英亲王妃的陪嫁春兰。秦怜威胁了守卫藏书阁的李统领,李统领喜欢秦怜。”谢芳华慢声道,“别小看后宫和后院里生活着的女人和男人,要想在皇宫里瞒住一个不被皇上知道的事情,还是不难的,毕竟我们没逗留太长时间就出来了。”

谢墨含点点头,低声道,“那卷孤本,和咱们府中的孤本结合一起,可是有用?”

谢芳华顿时笑了,“自然是有用的。”话落,她又道,“无名山上藏着这卷书的第一部分,忠勇侯府藏着这卷书的中间部分,皇宫里藏着这部书的末尾部分。如今都被我看全了。哥哥,我过目不忘,你是知道的。”

谢墨含闻言叹息,“这样流传了千年的孤本,被有心人一分为三,若不是你去过无名山,又出生在忠勇侯府,再凭着身份进得了皇宫的藏书房。换第二个人,也是看不全。”

“无名山的那一卷孤本随着无名山被毁也毁了,忠勇侯府的那个孤本被我烧了,皇宫那个孤本,独木难成林,留在那里蒙尘到也不碍事。”谢芳华向窗外看了一眼,见一个婢女走来,侍画和侍墨迎上了她,低声说着什么。

“这个孤本到底有什么秘密,你可堪破了?”谢墨含也向窗外看了一眼。

“时间太短,还不能都堪破,回头我仔细想想。”谢芳华道。

谢墨含点点头。

“世子,小姐,老侯爷回府了!”侍画走到房门外,轻声道。

“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谢墨含回道。

侍画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刚刚来人说是英亲王妃的铮二公子将老侯爷送回来的,铮二公子如今在老侯爷处。”

谢墨含一怔,看向谢芳华。

“你先去吧!我晚上再去看爷爷。”谢芳华不想见秦铮。

谢墨含了然,放下茶盏,站起身,对她道,“既然如此,你休息一会儿,今日也累了大半日了。晚膳时候,我再派人来喊你。”

谢芳华点点头。

谢墨含出了房门,不多时,离开了海棠苑。

谢芳华站起身,挥手落下了窗前的帘幕,屋中的光线霎时昏暗下来。她站在窗前,透过帘幕,对外面道,“侍画,侍墨,你们将与你们一起的其他六个人给我喊来,我见见。”

“是,小姐!”二人立即应声,走了出去。

不多时,一行八个身材苗条的女子来到屋门口。

“都进来!”谢芳华透过窗前的帘幕,将声音传了出去。

侍画、侍墨打开门,带头领着那六个人走了进来。

“拜见小姐!”六个人齐齐跪在地上,行止一样,分外规矩。

“都起来吧!”谢芳华从窗前转回身子,和气地看着六人。

六个人站起身,齐齐向谢芳华看来,几人的目光与侍画、侍墨见到她第一面时一般无二。有着倾慕,也有着恭敬,还有着敬畏和规矩。

谢芳华笑了笑,目光逐一将几人打量了一遍,问道,“谁是品竹?”

左侧第一个女子立即回道,“回小姐,我是。”

谢芳华看向她,只见眉眼处还真是与她有三分相似,最相似的是她的模样,站在那里,看起来分外柔弱不禁风雨,有一种金娇玉贵的感觉。身量也与她相差不大,若是蒙上面纱,穿上与她一样的衣服,不相识或者不熟悉的人,还真会当成她。她露出笑意,对她道,“这些年我不在府中,听说一直是你扮成我?”

“回小姐,是的。”品竹垂首。

谢芳华微微转动眸光,忽然道,“你是不是也姓谢?是谢氏的女儿?”

品竹一怔,猛地抬头看向谢芳华,那一瞬间,眸光似乎亮了一分,须臾,又褪去,低声道,“我是南阳谢氏旁支的孤女。几年前,小姐离开府中,去无名山,我被世子派人带出了南阳,来了京城。”

谢芳华点点头,笑道,“我就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相像,你我同宗一脉,自然相像几分。哥哥派人去了南阳找到你,也是费心了。”

品竹点头,微微暗哑地道,“若不是世子,我这个孤女怕是早就死在了接头。”

谢芳华抿起唇,谢氏族系虽然庞大,子息虽然诸多,根系虽然遍布天下各地,但是也会有吃不饱,穿不暖,无人管,受人欺负,流落接头的人。她走上前,拍拍品竹的肩膀。

品竹有些累意地看着她,嘴角却因为她温暖的宽慰举动露出了欢喜的笑意。

“你们呢?”谢芳华看向其她五人,“各自报报名字和以前过往。”

“奴婢叫品萱,范阳人,小时候,范阳发大水,父母亲人都被水冲走了,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幸好遇到了世子的人,救了我,带来了府中。”品萱道。

“奴婢叫品妍,平阳人,家里做着几庄生意,因父母得罪了人,双双被人陷害了,我那时候还小,父母遇害后,家产也被人夺去,我无人照拂,饿昏在街头,幸好遇到世子的人,将我带来了府中。”品妍道。

“奴婢叫品青,清河人,从我记事起,就无亲人,与一帮乞丐一起生活,做些乞讨、偷盗的营生。后来遇到世子的人,带来了府中。”品青道。

“奴婢叫侍蓝,荥阳人,自小被父母遗弃,尼姑庵的一个女尼收容了我,后来,女尼病逝,尼姑庵失了火,我那日下山去买药,有幸躲过了一劫,再回去后,无家可归,后来也是世子的人看中,将我带来了府中。”侍蓝道。

“奴婢叫侍晚,早已经不记得是否有家和亲人,因为自小就被贩子倒卖了多个地方。八年前,我被卖到府里。世子将我选来了海棠苑。”侍晚道。

五人依次说完,都静静站着,不再说话。

谢芳华点点头,品竹加上这五个人,可谓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侍画看着谢芳华,上前一步,恭敬地道,“小姐,我和侍墨二人是出自夫人的娘家,您走后,被世子选了来。”

谢芳华微微凝眉,“原来你们出自李家?”

二人点点头,“我二人是李家的孤女,李家宗祠子息太多,无人照拂。”

谢芳华点点头,“自从舅舅去了漠北戍边,李家便也迁出了京城。娘死后,李家在京城也算是无人了。曾经的一大世家,若非舅舅还在漠北,世人都怕是遗忘了李家。”

二人不再说话。

谢芳华沉默片刻,看着眼前的八个女子,“品竹善于易容乔装,品妍善于经营,品青善于偷盗,品萱善于什么?”

品萱立即回答,“回小姐,奴婢善于攻略,对兵器也有涉猎,以前家中父母做铁骑。”

谢芳华点点头,看向其她四人。

侍画道,“奴婢和侍墨善武,奴婢善硬兵器,侍墨善软兵器,且同时擅长袖剑和暗器之术。”

谢芳华点点头,看向侍晚和侍蓝。

侍晚道,“奴婢擅长机锋和兵谋。”

侍蓝道,“奴婢擅长医毒和机关八卦布阵之术。”

谢芳华点点头,看着八人,笑道,“哥哥派人找到你们,又将你们带来府中,各有千秋,各自擅长专攻一二事儿,想必费了很多心思。”

八人齐齐颔首,恭敬地道,“世子为了小姐有朝一日平安回来,将我等八人交给小姐,的确费了很多心思在奴婢们身上。”

“我今日只是见见你们,短时间内,你们还是依照从前,该做什么做什么。等过些时候,我可能会将你们八人分派事情。”谢芳华轻轻扣着桌面,温和地道,“现在,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与我说。”

八人对看一眼,齐齐摇头,“回小姐,我等八人没有想法,世子对我们八人恩同再造,我等八人以后唯小姐之命是从。”

谢芳华笑了笑,“既然如此,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八人闻言齐齐对谢芳华做了个告退礼,退了下去。

品竹等六人出了海棠苑,侍画和侍墨留了下来守在门口。

屋中静了下来,谢芳华站在桌前沉思片刻,转身躺到美人靠上闭目休息。

半个时辰后,一个人影越过墙头,无声无息地进了海棠苑。

“谁?”侍画和侍墨同时低喝了一声。

“是我的人,让他进来。”谢芳华睁开眼睛,低浅的声音传出门外。

侍画、侍墨看着进来的黑衣人,黑衣黑面,全身上下,包裹着黑色,如从地狱里出来的一般,如今太阳还未落山,他顶着夕阳进了海棠苑,丝毫不胆怯,显然,他躲过了府中护卫,是个高手。若不是她们二人一直守在小姐的房门口没离开,恐怕也发现不了他进院子。听到谢芳华的吩咐,二人齐齐收回了拔出的兵器,退在了门口两旁。

言宸露在外面的眸光随意地看了二人一眼,推开门,进了屋。

“还以为你得天黑才会来,不想这么早便忍不住了。”谢芳华躺着的身子坐起,对言宸笑了笑,“因为宫里传出皇上赐婚的圣旨吧?你便着急过来了?”

言宸脚步顿了一下,点点头,眸光有些青黑,问道,“为何会有赐婚的圣旨?”

谢芳华挥手转动了桌前的椅子,对他道,“坐吧!这里安全,今日你可以多留一会儿。我与你细说,也有些事情需要详说。”

言宸点点头,在桌前坐了下来。

谢芳华便将今日进宫在灵雀台的事情详略得当地说了一遍。

言宸眸光时而深时而浅,不停地变幻,听完之后,没说话。

谢芳华看着他,等他开口说这件事情的看法。

过了许久,言宸眸光恢复平静,“若是秦铮是真心娶你,倒也是一桩好姻缘。”

谢芳华一怔。

言宸似乎笑了一下,不过转瞬即逝,且蒙着面巾,若不是谢芳华了解他,并看不出来他在笑,见她怔住,他又道,“秦铮如此一闹,该为难的人是当朝天子,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天下谁人都知道英亲王妃爱子如命,英亲王敬重王妃,虽然英亲王府有个庶长子,但秦铮就是英亲王府的命根子。他若想娶你,自然会护你,同时,也应该会护忠勇侯府。”

谢芳华睫毛动了动,“你真觉得这件事对我对忠勇侯府有利?真认为这是一门好姻缘?确定秦铮此举不会促使皇上尽快地对付忠勇侯府?”

言宸淡淡道,“英亲王府和忠勇侯府有了姻亲关系,结成了一根纽带,皇上就算要对付忠勇侯府,也要斟酌而行,偌大的忠勇侯府,偌大的谢氏,若是容易,皇上早就动手了。他即便想尽快除去,也要尽快拿出雷霆之势的手法,可惜,就目前看来,皇上都不具备。”

谢芳华忽然道,“北齐我姑姑病重了。”

“我三日前就得到了北齐那边的消息,但是没办法给你。”言宸道,“据说是呕血之症,北齐医者均查不出来,已经不能下床。时间两个月了。若是再不救治,恐怕不保。”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北齐王二十年来一直爱重姑姑,必是有感情,应该不愿失去姑姑,我想……”话语说到一半,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立即顿住。

言宸也听见脚步声,看向窗外。

守在门口的侍画此时低声道,“小姐,铮二公子由世子陪着过来咱们海棠苑了。”

秦铮来海棠苑做什么?而且这是她的闺阁,哥哥竟然还带他来?

谢芳华颦眉,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言宸,见他也皱起眉头,她低声道,“秦铮这个人想做什么,向来没人能拦得住。既然是哥哥陪同来的,我院子里的人是拦不住他的。你先躲一躲吧!”

言宸点头,站起身。

谢芳华伸手一指大床上,低声道,“我的床板下有机关,你打开机关,下面有暗室。”

言宸走向里侧的大床,扭开机关,大床露出一个人的空隙,他轻轻跳了下去。随着他跳下,大床又恢复原样,看不出丝毫痕迹。

谢芳华打开窗子,冷风透过帘幕吹了进来,吹散了几分内室里的气息,她对外面低声吩咐,“若是哥哥问起,就说我在休息,尽量拦住,若拦不住,也不用拦了,让他们进来。”

“是,小姐!”侍画、侍墨垂首应声。

谢芳华走到美人靠上躺下,随手抓了一块薄毯盖在了身上,闭上了眼睛,猜测秦铮来她这里的用意。

不多时,谢墨含和秦铮进了海棠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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