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嫣就这么跟着董姨娘学起了庶务。府邸日常采买,各房的开销,下人们的月钱,虽然事情还算容易上手,可还是有些繁琐的。
除了这之外,董姨娘甚至还让她跟着见了各地的掌柜,庄子的管家,听他们回禀这个月的盈/利,还细细对了账本。顾明嫣当然不会真的认为董姨娘这般好心,不过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惦记着她的嫁妆罢了。
对她的这点小心思,顾明嫣笑而不语。
私底下,周嬷嬷给她讲董姨娘掌家其实不过是表面上比较威风,实际上,府邸根本没多少人买她的账。这么看来,前些日子那件龌/龊事儿,八成真是董姨娘故意给二太太三太太穿小鞋的。
顾明嫣当然也看出些端倪了,不过对着董姨娘的时候她全当不知道。
顾明嫣轻轻拿起身侧的西湖龙井,抿了一小口,对着周嬷嬷道:“董姨娘这般别有用心,让我不得不怀疑这背后到底是不是有高人指点。嬷嬷,依着你的意思,那位是不是早已经蠢/蠢/欲/动了?”
周嬷嬷眉毛微蹙,老太太这些年对董氏一族的补贴,这府邸没有谁不知道。
沉吟几秒,她开口道:“听小姐这么一说,奴婢也有些疑心了。董姨娘一直都依附着老太太,她固然有野心,可若是没老太太的支撑,她也不敢太过僭越了去。”
顾明嫣漫不经心的拿着茶盖轻轻的撇着杯中的浮沫,笑道:“我不过是想过些舒心畅快的日子罢了,偏偏这些人成日的蹦跶。看来,是时候见见外祖母了。”
顾明嫣这句话周嬷嬷自然是乐得其成,说来她当年陪着夫人嫁入侯府,也多年没有回定国公府了。
老夫人虽然是定国公府邸的老祖宗,可却是个有远见的人。士农工商,在世人尤其是好些功勋贵族眼中,商可是最下/等的。可老夫人却并不这么认为,在她看来,有钱才能腰杆硬,不至于像有些世家大族一般,打肿脸冲胖子,实际上内/里窘/迫的很。老太太的钱庄,田庄,商铺可谓是遍布大江南北。而这里面,外人鲜少知道的是,在每一个驿站,都有着老太太的耳目,说准确一些,哪里有些什么风吹草动,老太太都能够提前闻到一些风声的。
今上年幼,姚家又那般肆意妄为,南陵也不是没有过显赫大族一夜家/破/人/亡,年纪小一些的被充军,被卖到妓/坊去。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老夫人真的是深谋远虑,为定国公府操碎心了。
小姐可是老夫人唯一嫡出的外孙女,自然会庇佑小姐的。而且有老夫人主持大局,小姐的婚事定会顺畅的多,起码不至于被大太太从中作梗。
“小姐,月底便是老夫人五十岁的寿辰,到时候大太太可没什么理由阻止您往定国公府去。”
周嬷嬷说这些话不是没有缘由的,之前老夫人寿辰,顾明嫣有好几次都身子抱恙,现在回想起来,这里面许氏不知道做了多少手脚。为的就是不让她和老夫人有过多的接触,让她没了最后的倚仗。
董姨娘嘴唇微翘,懒懒的躺在贵妃椅上,眼中满是得意。
沉思间,外面却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声音。
董姨娘才刚抬眸,却见顾妙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董姨娘笑了笑:“你这孩子,这是谁惹着你了?说来给母亲听听。”
顾妙紧紧咬着嘴唇,看着董姨娘的目光却很是复杂。
半晌之后,她有些愤愤道:“母亲,虽说祖母让二姐姐跟着您学庶务,可您怎么能巴巴的往兰馨院去呢?您怎么说也是长辈,这些年又这般受宠,这个时候即便不端着架子,那也没必要这般卑/微吧。您让女儿的脸面往哪里搁?”
董姨娘微微摇了摇头,抓着她的手道:“你呀,就是这急性子。你以为若是无/利可图,母亲会这般作/践自己。”
顾妙打量董姨娘良久,见她似乎不是在开玩笑,她的心情才微微有些好转。
“母亲图二姐姐什么啊?我可是听说太太已经私下里给她相看人家了,过不了多久侯府哪里还有她什么事儿啊。”
董姨娘笑了笑,满是精明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忘记了,嫣姐儿手中可有丰厚的嫁妆。定国公府老夫人最是会经商,许静兰可是她膝下唯一嫡出的女儿,可想而知当年陪嫁的东西有多少。如今尽数落在嫣姐儿手中,是人都会动心思的。就说许氏,这些年装大度,装贤良,为的还不就是这些嫁妆,只可惜她运气不好,一件小小的事情就让嫣姐儿和她离了心。”
说着,董姨娘的手顿了顿,直直看着顾妙道:“母亲出身不好,连累了你。你以为母亲心里好过吗?可既已这样,那我们就只能够走下去了。若是我能够为你弄到嫣姐儿手中的嫁妆,我们母女二人还有什么可愁的。即便是老太太,也要对我们另眼相看呢。”
顾妙皱了皱眉,疑惑道:“二姐姐自打病愈之后像是变了个人似得,她难道不会对母亲心生忌惮?”
董姨娘却是摇头笑了:“再怎么,也终归是个孩子。这几日跟着我学习庶务,母亲可是对她掏心掏肺。她若是聪明,这些年也不至于被许氏养的什么都不懂,甚至还毁了名声。眼下正是合适的时机,在她对许氏失望心生戒备的时候,母亲的抚慰和悉心教导,她还不巴巴的拿着自己庄子商铺的账册来请教我,等她回味过来的时候,这里面已经被母亲动了手脚了,她哭都没地儿哭去。”
顾妙若有所思的看着董姨娘,想到若是自己能够得到顾明嫣那么丰厚的嫁妆,她嘴角再也抑制不住的勾了起来。
正准备说些什么呢,却见夏嬷嬷匆匆走了进来。
夏嬷嬷是董姨娘身边近身侍奉的人,平日里最是稳重,眼前这样的慌乱让顾妙和董姨娘都不由得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主子,方才奴婢得到消息,说大太太让人把翠竹院收拾出来了。听说,老爷最近迷/上了怡红苑的一个戏/子,在外购了院子,想要当做外室来养的。熟料,大太太竟然主动替这戏子赎身,估摸着今晚就要抬进门来了。”
董姨娘脸色铁青,“什么?怎么可能?”
夏嬷嬷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又道:“听说这戏子是怡红苑的花/魁,生的极其漂亮。”
顾妙看着董姨娘慌乱的样子,撇嘴道:“母亲怕什么?这不人还没有抬进门吗?我们去找祖母,我就不信祖母会纵容此事。”
“一个身份卑/贱的戏子,即便是脱了贱/籍,也绝攀不上我们侯府的。祖母不糊涂,这件事情定会插手的。”
董姨娘听了顾妙的话,终于是镇定了下来。
是啊,她怎么就忘记还有老太太了。
侯府是什么地方,岂是谁都能够进来。
董姨娘赶忙和顾妙往寿安堂赶去,老太太显然也是闻着一些风声了,脸色很是不好看。
董姨娘从古嬷嬷手中接过茶盏,恭敬的给老太太递上前:“姑妈,许氏真的是太不把您放在眼中了,更不把侯府的名声放在眼底。为了讨好老爷,竟是什么都不顾了。这样的人,如何配得上侯夫人的身份。”
听着董姨娘这话,老太太暗骂真是个蠢/货。许氏这么做,自然是考虑之后的结果。她只要讨着大郞的好,那这件事她就是作对了的。
董姨娘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觉着别人都是傻子。
大郎是什么性子,老太太如何不清楚。这般痴/迷一个女人,定是有缘由的。
老太太心里知道,依着大郞的性子,这事儿她若是插手了,肯定落不着好。凭白伤了母子之情也是有的。
见老太太没说话,董姨娘心里猛的一咯噔:“姑妈,您该不会真的不管这事儿了吧?那小/贱/人,如何能够和我平起平坐。”
老太太闻言,手中的茶杯猛的一摔,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只听她气恼道:“糊涂东西,大郞若是对这女人有了心思,那不如抬进门来好好的立立规矩。若不这样,大郞日日的往外面跑,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你呀,总是看不长远,真是枉费我这么多年的教导。”
“总归放在我们眼皮底下,那还不是任我们拿捏。等过些时日,等大郞对她腻/味了,到时候打死丢在乱葬岗也就完事儿了。”
看着老太太紧绷的脸,还有眼中的自恃,董姨娘哪里还能说什么。
是啊,若老爷日日往外跑,她才是尴尬呢。可想着许氏用这样的法子给自己使绊子,她还是有些憋闷的慌:“姑妈,许氏还真是贤惠到家了,帮老爷纳/妾也就算了,竟然怡红苑的戏子都敢往家里抬。这不知道外面的人知道了,又有多少流/言蜚语呢。”
老太太低垂着眼睑,心下也觉着许氏这么做真的是心思阴/沉的很。
当然,她知道依着她如今的处境,不过是想有个人能够帮她在大郞耳边吹点枕边风罢了。谁让绣姐儿现在还在禁足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