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函忙改了话头,表示参加。绿宜看阿素,阿素看高镜澄。
高镜澄摸着鱼白的毛,点了点头。
徐阿勇立刻将饭桌收拾干净,又提来一壶热茶。
绿宜嗓门很大,居然让对面的王小云也听到了。
他支开半扇窗,使劲挥了挥手。过了一会儿,他戴着个斗笠跑过来,表示也要玩。
徐阿勇拉着他挨着自己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憨憨说道:“俺不懂这些高雅的东西,就当你们的听众了!,你们可别嫌弃俺呀!”
小云拍拍手,咿咿呀呀个不停。
绿宜叉着腰,做了个捏鼻子的动作,小云马上安静了。
她环视众人:“我就大言不惭充当裁判了,绝对公平公正!你们谁先开始?”
赵函:“我天天混迹于市井小巷,很多俚语小调你们肯定没听过!我要压轴放大招,你们小心呦!”
阿素举手,“玩玩玩,当然玩,我先来。”
她拿起筷子,歪头想了想,手指轻动,试了试音。
碗的材质不同,盛着的水也参差不齐,敲出来的音色自然各异。她试了几下,心里有了立马有了谱。
只见她皓白的手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首悠扬动听的曲子便倾泻开来。
它熟悉中带着陌生,轻重缓急拿捏的很是妥当。只是听得赵函抓头挠腮,徐阿勇一脸迷茫。绿宜竖起了大拇指,小云拍得一脸灿烂。
高镜澄笑笑,看着她的眼里流露出赞许:“《桃夭》结合《高山流水》,两首截然不同的曲,《高山》激昂,《桃夭》欢快,你却敲出了恬适的意味。普通中带着新意,厉害厉害。”
阿素嘴巴微抿,做了个承让的动作。
他接过筷子,“轮到我了。”
他把碗摆成了s型。将头尾两个碗里的水全倒了。又把中间的两个碗倒扣着。
然后,依势在碗沿上敲敲打打,动作很快,却丝毫不乱。
陌生的曲子飘洒开来。先是激烈回旋。后又婉转低吟。似百凤朝凰。又像泉水叮咚。
在中间段落,他又从头敲起,吟吟复吟吟。一咏三叹。
阿素在他敲第一遍时,已经跟着哼出了调。虽结结巴巴,勉勉强强可以听下去。
到了第二遍,她已然能跟上节奏,用简单的音节配合着吟唱开来。
听到阿素的声音,高镜澄秀致的眼里绽出了浓浓的笑意。
他放缓了动作,动作也越发轻盈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一个敲,一个唱。
不知是高镜澄的敲引导着阿素的唱,还是阿素的唱俘获了高镜澄的敲,两种声音从一开始的磕磕碰碰,到最后的彼此互补,琴瑟和鸣,其乐融融。
一曲完毕,谁都没说话,只有小云的掌声依旧。
整曲听下来,只觉全心舒畅,连毛孔都惬意的张开了。明明是如此陌生的曲调,却在两人高度统一的配合下,有了余音绕梁,久久回响的味道。
说不出哪里好,可就是哪哪都好。
高镜澄定定地看了阿素两眼,才将筷子递给赵函。
赵函收了收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你……你……你……”
连说了三个‘你’字,却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阿素支着腮看着高镜澄,眼里流露出震惊、敬佩。
她自诩在琴艺上造诣颇深,一般的琴谱也烂熟于心,可这首……却没听过。
都说曲能通心,琴能达意,她仔细回味了下一番,只觉曲子绵长悠远。尤其是中间最激烈的那段,还隐隐含着磅礴之气。
如果不是高镜澄,她会以为这是一位心有万千丘壑的王者弹奏的。
只是?他不是自诩是普通的养马人?阿素觉得自己的酒有些醒了。
徐阿勇挠头:“这是啥曲儿?感觉像猫在挠着心,又痒又舒服,怎么听也听不够。”
绿宜瞅着师姐,阿素摇摇头。
看赵函,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她立刻宣布:“第一轮,高公子胜。”
赵函哀嚎了两句,王小云很利索的嘲笑了他两眼。
绿宜:“高公子,现在可以说说这是啥曲了吧?我师兄可是自小习琴,她都没听出来,你可真厉害。”
高镜澄看着碗里的酒,垂着眼,声音有些飘:“家乡很寻常的的一首曲儿,你们觉得好,是因为第一次听。”
赵函用筷子抵着下巴,若有所思:”家乡的曲子?我感觉像千国的曲儿。千国的曲子多是这种调调,欢快中带着丝丝愁肠。跟千国的娘们一样,妩、媚中带着清丽。”
一说到美人,他立刻来了精神:“世间有四大美人,千国就占了两个。你们可知她们是谁?”
他摇头晃脑的吟起诗来:“南方有佳人,绝世而**。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这是赞美李夫人的诗,千国的双姝可一点不比她差。”
他抡了抡衣袖,摆出说书先生的架势:“孤陋寡闻了吧?且听我细细道来。第一位是许宁烟,她是名门之秀,铭枫百年世家许氏的嫡长女。据说当年景帝还是王爷时,迎娶她做侧妃,红艳艳的喜布从城门铺到祺王府,比娶王妃还要隆重。”
“她才貌无双,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景帝登基后,得到无限宠爱,四方朝臣来贺,她与皇后一同出席,风光还盖过了皇后。景帝还特地建了一个花池,以她的名字命名,唤作‘听烟池’。她的宫殿就在听烟池旁,池里种满各色牡丹,花开之时,满庭飘香。合着各色琉璃灯,端的是人间最美景致。”
“第二位是沈云微,是千国将军姜霄翎的夫人。她名不见经传,以平凡身份嫁给千国最年轻的将军。能驯百兽,连景帝最烈的青驄马也能驯服。穿上骑装,飒爽英姿,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他们与景帝烟妃的婚礼相隔不过三个月,轰动整座铭枫城。”
“沈云微与许宁烟一刚一柔,是千国两位最出色男人的眼珠子,并称为千国双姝。”
“不过自古红颜多薄命,双姝也躲不开凄凉的下场。许宁烟后被景帝所厌,听烟池及她居住的幽苒殿就是她的冷宫,听说她十年没有迈出幽苒殿的大门,听烟池的牡丹死的死,盛景不在。”
“许氏家族日渐式微,她的儿子也被景帝所弃。是皇帝所有儿子中,唯一一个褫夺了封号的皇子。”
“沈云微因姜家的覆灭,自缢于将军府前。尸身与姜家男丁悬于成庆门前三天三夜,最后被一张破席子卷着不知葬在了哪里。”
“第三位,是个江湖女子,名叫刘轻心。她是天心阁阁主的独女,武艺高强,有沉鱼落雁之姿。可别小瞧了天心阁,那可是天下第一门派,颇受皇族的重视。她怎么也入选了,我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这么传。”
“最后一位离咱们最近,她是容国武帝的掌上明珠,景蓉公主容菲。排在最末尾,可不是容貌比不上前面三个,只因为她最年轻。以上三位年纪都是她母妃辈的,她好像去年才及笄。”
“景蓉公主最被世人惊艳的,是她无人能比的舞姿,以及能完整跳出《惊羽舞》。据说此舞以前是群舞,她改成了独舞,算是创新了。《惊羽舞》繁复无比,是天下最难跳的舞。若在腰间缀以数十条彩带,和以乐曲,可引得蝴蝶翩翩。”
“云关的盛会——彩霓会,公主殿下已经发话会参与,且会再次跳《惊羽舞》。这可是福利啊各位!要知道她上次跳还是武帝的五十寿辰上。她用此舞倾倒了无数人,当时的千国四皇子还特地前去求娶,却吃了闭门羹。”
赵函说完,见大家都没出声,傲娇地摸了摸下巴:“许宁烟,沈云微,刘轻心,咱们或许没有机会一睹芳颜,这景蓉公主可千万别错过!你们若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哈哈,我乃江湖百晓生是也!”
自鸣得意了一会,他话锋又一转,回归了正题:“不过你们刚才配合的太好了!彩霓会上有乐器比拼,你们若是以组合形式参赛,必能拔得头筹。”
“彩霓会你们都会参加吧?到时候我们组团去啊,彼此还有个照应。”
他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大家都没吭声。
骤然听到天心阁,刘轻心,阿素大脑‘轰’的一声炸开,就像有人拿着一盆水泼到了她头上。
她很想问问赵函是否知道刘轻心的其他情况,却碍于眼下不是问话的好时机。
高镜澄一直风淡云轻,只是目光有点冷,握着碗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徐阿勇和小云很默契的打了两个哈欠,仿佛听了一回天书。
隔了一会儿,高镜澄问阿素:“你擅琴?好巧,我萧吹得不错。我把刚才的曲子写给你,以后若有机会,合奏一曲,也是美事一桩。”
阿素学琴只是为了静心,从没觉得它可以用来比试。
方才的曲子,的确让她动了心。
“好呀,若能将词儿一块给我,那就更好了。”阿素。
“你若想要,我写给你便是。”
说到琴,赵函又有话说:“对了,刘轻心也弹得一首好琴。不过,她的琴不是一般人能听的。因为听过的人,都做了古。她的琴声能杀人于无形。”(未完待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