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梅执勇却摇了摇头,“姑母放心,我才不去当兵。我这笨手笨脚的,别去了战场就丧了命。我还是更喜欢算盘一些,我就在家打打算盘算算账好了。”
顾乔顿时笑了,她这二表哥倒挺有自知之明,而且不像一般男孩子那样盲目崇拜英雄,很是惜命嘛。
她立即讲道:“二表哥我看好你。术业有专攻,没准你以后做大做强,成为富甲一方的富商也不一定呢。”
“真的?你觉得我能行?”乍然被人寄予厚望,梅执勇有些兴奋。
“真的!”顾乔小大人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是这一侧身,顾乔的手就停在了梅执勇的肩头,整个人僵住了,然后连忙喊道:“奶奶,你看,那是不是孔伯伯?”
“你说什么?”街上人来人往,顾婆子只听到顾乔叫自己,却没有听到她说些什么,立即凑近。
顾乔抬手指着孔大的方向,然后说道:“你看那是不是孔伯伯?”
习武之人五官敏锐,顾乔这一指,不远处的孔大立即扭头,眼神瞬间锁定了她,吓得顾乔一个哆嗦,手收都收不快。
“将军?”旁边的侍从握紧了手中的剑,全身警戒。
孔大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笑了笑,“无妨,熟人。”
“熟人?”侍从不解。
孔大却将缰绳丢到了侍从的手里,抬步便朝顾婆子他们走去。
见孔大朝自己走来,顾乔立即讲道:“奶奶,咱们走吧。”
“这会儿走不合适,别怕。”
不一会儿,孔大就来到了他们面前。
“婶婶,巧儿,咱们又见面了。”孔大笑道,脸上的络腮胡随着他说话一抖一抖的,虽然这样笑起来释放了善意,但却更让人觉得害怕。
沈晚一向有些怕他,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一下脚步,将半个身子藏到了梅氏身后。
梅执勇不曾认识孔大,更是暗暗防备。
孔大瞧见几人的反应,不禁有些好笑。
“我又不吃人,怎么瞧见我就躲?”他懂得唇语,所以自然知晓刚才顾乔准备逃走的打算。
“没有,就是看到伯伯你有些惊讶。”顾乔笑着讲道。
孔大心道:若非他会唇语,恐怕也会被这丫头脸上那无害的笑容给欺骗了去。
“哦,是吗?”孔大笑了笑,随后又道,“婶婶你们今日进城来,可是为了沈昭应试的事?”
“正是。”顾婆子点头。
“这小子倒是个读书的料。”孔大由衷夸奖,又道,“你们落脚处找到了吗?若是还没找到,就与我住在一处好了。”
“不用麻烦,谢谢你了,我们已经找到了住处。”顾婆子连忙道谢。
“这样啊……”
几人正在寒暄,不远处的侍从却走了过来,朝他禀告道:“将军,陆少祈到了。”
“将军?”顾乔愕然抬头看向孔大。
顾婆子和沈昭他们也被这称呼惊到了,立即看向孔大。
“姓孔,将军?你是上将军孔威!”梅执勇愕然出声。
“大胆,不得直呼将军名讳!”
“刷”的一声,侍从腰间的佩剑便拔出了一半,折射出寒洌嗜血的光芒。
梅执勇立即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一步。
孔威将手一抬,让侍从退后,随后看向梅执勇,讲道:“你这小子,我倒未曾见过,还算是有两分眼力。”
这便是承认了他的身份。
霎时间,顾乔他们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虽然不知道孔威究竟是何人,可能称之为上将军的,定然位高权重,不是他们升斗小民能够高攀的。
孔大低头对侍从吩咐了两声,然后对上顾婆子他们惊疑的目光,回道:“先前在顾家村养伤,隐瞒身份,实属无奈。这小子说得没错,我就是孔威,近来负责随州府招兵事宜。顾婶婶救了我一命,若是有什么需要,大可上知府府衙寻我。这是我的令牌,你且留着。若是我能帮上的事,我定然全力以赴。”
说着,孔威将一个木制的令牌交到了顾婆子手里。
“这——”
顾婆子正要推拒,孔威却将木牌推到了她手里,然后未置一词,转身便与侍从离开。
顾婆子望着他走远的背影,仍沉浸在震惊的情绪当中。
“巧儿,你看看那个人,是不是当初骑马差点儿撞到我们的那位陆少。”沈昭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顾乔身旁,压低了声音讲道。
顾乔这才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紫衣少年。
虽然两年未见,但当初这紫衣少年与那知府儿子莫少当街策马疾行,行事太过猖狂,又因这紫衣少年还出言相帮过,所以顾乔印象十分深刻。
尤其是这紫衣少年生得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当初还夸她好漂亮的一双眼睛,却不知道那正是顾乔那一刻心中所想。
她不禁拧着眉头,然后就瞧见那紫衣少年与孔威一道进了一处医馆。
抬头一看,那匾额上写着“济世医馆”几个大字,可不正是当年他们卖了灵芝的地方。
“是他。”顾乔回道。
“孩子们,街上太乱了,咱们先回去吧。”顾婆子对他们讲道。
不知为何,在随州城与这孔大重逢,她这心里极不踏实,手心里更全是汗,不一会儿就将那木牌打湿了。
她只能归结于天气太热的原因。
“娘,您没事吧?”梅氏见顾婆子脸色不太对,连忙扶住她。
“没事,回吧。”顾婆子回道。
顾乔和沈昭相视一眼,也不再说话,一行人这才回了客栈。
等到了客栈后,顾婆子立即招来梅执勇问他孔威将军的情况。
梅执勇如实回道:“我也是前些天听那些招兵的人说的。这孔威将军,是二十年前的武状元,后来领着个闲散职位,不想先皇驾崩、赵王叛变,朝廷派了许多老将前往,竟无一人能够收拾叛军。后来这孔威将军毛遂自荐,当今圣上便封了他一个五品将军,令他领命前往。这孔威将军也当真有本事,竟然将局势一下扭转,遏制了叛军长驱直入之势。”
“两军羌河对峙,不是定国公亲自挂帅吗?”沈昭突然出声。
“是定国公亲自挂帅不错,但定国公世子罹难,国公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当时在城墙上又中了一箭,已经无法行军布阵,便是这孔威将军扛起了重任,出谋划策,才有后来的局面。”
“不可能。”沈昭反驳,“定国公麾下那么多心腹大将,哪里轮到孔威一个五品将军指手画脚。”
“怎么不可能?说书先生就是这样说的!不对啊,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梅执勇看向沈昭。
“我……我们夫子偶尔提到。”
“反正就是孔威将军厉害,后来孔威将军与叛军周旋,最终打破了僵持局面,不费一兵一卒就攻破了随州城,杀了赵王,这才有了我们现在的太平盛世。所以我们都要感谢孔威将军呢!而孔威将军也被圣上封为上将军,这可是我大熙朝开国后的第二位上将军。至于那第一位,就是我朝第一任定国公沈耀。”
“咦,定国公竟然姓沈,沈昭,与你同姓呢!”顾乔忍不住打趣道,“没想到你们沈家出了挺多人物的嘛。”
“之前把随州知府拉下台的那位钦差大臣还姓顾呢?”梅执勇紧跟着讲道。
“那也是我们顾家的,你嘚瑟什么,你得想你们梅家的?”顾乔瞧见梅执勇和沈昭争锋相对的模样,忍不住拆台。
梅执勇果然犯了难,立即嘟囔起来:“我们梅家,我们梅家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
他在脑海中认真搜索,然后突然蹭地一下站起来,讲道:“我们梅家也有人!”
“谁啊?”顾乔好奇。
梅执勇立即用大拇指指着自己胸口,气吞山河的讲道:“未来天下一等一的皇商,我,梅执勇是也。”
“噗!”顾乔没忍住笑了起来,然后又鼓起了掌,“好,有志向!”
沈晚也跟着鼓掌。
霎时间,房间里一片欢声笑语。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笑够了,这才散了。
沈昭和梅执勇两个少年一间房,顾乔她们四个女性一间房。
瞅见梅氏替顾婆子弄了白纸粘在眼皮子上,顾乔立即问道:“奶奶,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这右眼皮跳得厉害,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让你娘贴白纸给我压一压。”顾婆子回道。
村里人迷信,这眼皮跳也很有讲究,通常说的是“左跳财右跳灾”,顾婆子眼下心慌,是因为她跳的正是右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