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二章支离破碎
贺成仁的眼睛里闪射着凶光脸上浮出恶毒的狞笑嘴里黄中带着点灰的牙齿露了出来稀稀拉拉里一个的外一个的让人看了都觉得有些恶心:“此事我倒是只能与王爷一人言明。只是王爷还需要答应我一个请求。”
陆城眉尖稍稍挑起显露出俊爽英勇的气概,道了声讲,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这样的挑眉往往是他已经不耐烦的表现,可是偏偏贺成仁还一点都不自知,正如同一条狗向主人摇尾乞怜那样看着陆城:“倒不是我现在还要来跟王爷谈条件只是这个秘密实在是事关者大我只求王爷可以庇护宜春侯府平平稳稳,若是有机会能平步青云也是好的。”
陆城的薄唇边不由微微勾起了一抹不以令人觉察的冷笑:“贺家是本王的岳家本王便是拼尽力气也要庇护贺家无恙的。”
满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的贺成仁不由得对陆城不齿起来即便能够让南安和乾祐的千军万马闻风丧胆又如何呢?内里还不是被一个女人吃得死死的?全然忘了自己也是被兆兴长公主管得一点都没有翻身的可能性的人。思及陆城的短处贺成仁轻蔑地看了一眼巩昌伯府的一草一木骄傲地向周围的人笑了一遍,飞出得意的眼色神气得像一位班师回朝的得胜将军,偏偏还没有得意多久就被陆城飞来了一记眼刀给吓住了赶紧凑上去,压低声音道:“王爷……”
众人皆不知道陆城与贺成仁之间商谈了些什么,但最后让贺成仁拿出老太太的奉养银子的事情到底是不了了之了。比起在宜春侯府毫无地位的贺成仁,巩昌伯府人心还算齐整,倒是不至于连这两万多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只是陆城却没有想到,区区两万多两银子,就让贺成仁轻轻松松的把陆垣卖了,陆垣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不知道要作何感想。
贺成仁到底还是全须全尾地从巩昌伯府走了,来的时候气焰嚣张,回去的时候也是洋洋自得的,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大闹巩昌伯府一次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倒也不奇怪,这种人么,向来是无利不起早,有奶便是娘的。
不过好在巩昌伯府本来就没有指望着从这件事情中得到好处,对于贺成功和白氏来说,这件事情能够如此轻描淡写地揭过去已经很不错了,哪里奢望更多呢?偏偏贺丁青自觉这次一被贺成仁害得不浅,觉得焦躁难耐,心里忽而像火烧着,忽而像水淹着,忽而又像石头压着,竟没有一刻舒服展,竟是有些话必须要一吐为快了,哪怕双手背反剪着还要为自己鸣不平:“爹!你怎么能就这么轻易饶了他!他可把你儿子害成了这幅模样!哎哟……哎呦……”
一边说着,一边忙着挣脱绳索的贺丁青,这会儿不小心被绳索牵动了受伤的地方,忙不迭地叫唤起来。贺成功本来已经正常了一些的脸色,因为贺丁青拎不清的发问和连绵不绝的呼痛而再一次变得铁青,忽地伸手往桌上一拂,茶壶茶盏落地即碎:“孽障!逆子!不要叫我爹,我没有你这样吃里扒外、不识时务的儿子!家门不幸啊!”
还没等贺丁青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老父亲颤颤悠悠地举起手:“去请祖宗牌位!今日我豁出去脸皮,哪怕日后九泉之下和列祖列宗无法交代,也要把你这个孽障逐出家门!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巩昌伯府的子嗣,你不是喜欢那个妖里妖气的丫头吗?好啊,那你就带着她一块儿,滚出巩昌伯府的大门!”
葛姨娘吓得大惊失色,对于她来说,贺丁青虽然不成器,但毕竟是她唯一的儿子,而且她心里面也非常清楚,就凭着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儿子,他迟早能自己把自己饿死,下意识地就要保护自己的儿子来:“老爷,同哥儿可是您亲生的骨肉啊,您何至于如此心狠啊……”
葛姨娘不说这一句的时候,贺成功还不至于生气到这般地步,可此时这样的一句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贺成功脸部的线条已经被气得几近扭曲,一脚把葛姨娘踹出老远:“我狠心?我就应该早一点儿狠心的!当年若不是你求了母亲把同哥儿养在自己屋子里,我早就让人把他抱到夫人房里去了!你看看如今,彦哥儿是何等的有出息,可偏偏同哥儿,就因为你不够心狠,只知道惯着他,如今已经是养废了!我若是再留着他,整个巩昌伯府的屋顶,早晚要被他拆了去!”
看着这一幕,贺长安觉得心里面沉甸甸的,虽然她很早就希望整个弟弟能够改邪归正,若是不能,父亲就得趁早把他逐出家谱,至少不至于危害巩昌伯府,可是就像父亲说的那样,他应该早些狠心的,此时才痛下决心说要把孽子逐出家门,贺丁青是自作自受,可是却牵累了无辜的人——李琳。
此时的李琳,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一双眼睛透着的是看透的澄澈。于她而言,家已经没有了,从她嫁过来那一天,她就知道,巩昌伯府也不过就是个暂且安身立命的地方,之所以答应这门亲事,不外乎就是为了逃离李家那个火坑而已,现在,也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至于今后去哪里?左右她还是朱九那家书吧的合伙人,占了三成的股份,天大地大,一个人,不至于没有她的安身之地吧?
想到这儿,她上前迈了一步,跪在了贺成功和白氏的面前:“爹,娘。儿媳多谢爹娘这段时间的细心呵护。儿媳从小没有人疼,没有人爱,自从嫁到巩昌伯府,爹娘对我视若己出,儿媳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家。想到要离开爹娘,儿媳也是万分不舍。可是儿媳无能,没能教会夫君学好,差点给家里带来大祸,如今夫君即将被逐出贺家,儿媳也无颜再承欢爹娘膝下了,还望爹娘赐给儿媳一纸休书,至于罪名,便是无后吧!”
这一番话说下来,贺成功倒是还没有什么反应,可是同为女人,白氏的眼眶里早已经泛起了泪光。这个儿媳妇样样都好,她如何不知道呢?正因为她好,而贺丁青是个不像样子的,贺家才越没有理由拘着她了。说来说去,只能是这么好的儿媳妇,贺家却没有这个福气吧!
贺长安也不由得哽咽了一下,到底还是开了口:“你大可不必如此,离开了贺家,你又去哪儿呢?”
陆城隔着袖管轻轻地捏了一下贺长安的手,给她使了个不要继续说下去的眼色,贺长安也恍然惊觉之前的话不是太妥当,叹了口气继续道:”是贺家对不住你……既然如此,那就请父亲母亲做主,让你与同哥儿和离了吧……”
在大宣,和离和被休,对于女子而言是极其不同的两种概念,被休回家的女子,若非是娘家极有权势,那便是很难再嫁出去了的。可是和离就不同了,女子遇到了真正的良人,想要再嫁,并不是什么难事。白氏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主动提出来是和离而不是休妻。
李琳听到这话,若说是没有感动,那自然是假的,换言之,在她心里贺家其实也没有欠她什么的,毕竟若不是嫁了过来,那天晚上在承恩侯府惨遭毒手的,就一定有她一个了!
好端端的一个家,今日一闹,虽然看起来像是巩昌伯府获得了胜利,可是这胜利却是用巩昌伯府的支离破碎换来的。
李琳与贺丁青和离,别的事情倒是都还好说,贺家也不是贪图儿媳妇嫁妆的人,这嫁妆李琳怎么带进来,就还会怎么带出去,但是之前主持中馈的权利已经交到了李琳的手上,她这一走,倒是少了这样一个人物。
贺长安提出自己要搬回来小住一段时间,可是却被贺成功和白氏一齐拒绝了,在他们看来,对于贺长安而言,此时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安心养胎,若是能一举生下一个儿子,就算王府已经有了一个庶子,哪里有能比得过嫡子呢?就在僵持不下之时,一直像个小鹌鹑一般缩在一旁的贺望安站了出来:“父亲、母亲、姐姐,我如今已经有十二岁了,说句本不该我说的话,母亲早晚也是要给我说人家的。既然如今家里面出了这档子事儿,我想试着跟母亲学学,能不能管好这个家。”
从贺成功的角度看,贺望安是个庶女,让她管家,虽然不能说是不放心,但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可是如今长安的肚子是一等一的大事,既然贺望安主动站了出来,那他自然不会拒绝,之时身为一家之主的威严却还是要抖一抖的:“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之时你需要谨记你的身份,好好地跟着你母亲学,凡事多学多做少说话,不要学得你那姨娘和兄长一般不着五六。”
直到坐在回王府的马车上,贺长安还是觉得头脑晕晕的,对今天的很多事情反应不过来。贺望安突然站出来,贺长安对她也有了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她一直觉得这个妹妹是个胆小怕事的,现在看起来,当初母亲把她记到名下倒是个明智的选择,至少没让她学了葛姨娘的样子去,如今稍加磨练,未来倒应该是个有前程的。
突然又想到了贺成仁的那个交换条件:“宜春侯府那边开除了什么价码啊,你竟然就那样放过了他……”
陆城闻声低头看了一眼被他圈在怀中的贺长安,正要回答,却发现马车里已经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怀中的小娇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