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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三章拼死一搏

靳娜起先开始和贺长安说的时候,情绪还是很稳定的,可是在说到靳忠那近似于诀别的词的时候,眼泪已经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掉落,声音也带着些哭腔:“怎么办啊长安,王爷和江明,还有我爹,他们都在宫里,可是毕竟我爹是个南安降将,就算殿下再信任他,陛下也不可能把太多的兵交到他手上。虽然我爹也说了必然会拼死护好秦王殿下,可是就那点人,对上五城兵马司那么多人,实在是以卵击石啊!”

贺长安一只手轻轻地揉着靳娜的后脑勺,她心里明白,眼前的这个女子,心里比谁都要苦,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在践行着夫君和父亲对她的嘱托,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和陆城刚刚将生的儿子。

陆垣啊陆垣,虽然她早知道他野心不浅,上一辈子给他当细作的时候,也没少做那些助纣为虐的事情,但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他的野心。

这是一个连弑君篡位都做的出来的人,他怎么可能对其他人手软?

对了!上辈子!

这样想着,贺长安脑海中突然灵光乍现:“陛下这次寿筵,韩国公也会从盱眙赶回来吗?”

韩国公耿威前几年推说身体不好,从潭州当地撤了回来。如今潭州当地的领兵将领,正是他的小儿子,平王妃耿暖的亲叔叔。为了避免隆庆帝心中芥蒂,耿威也并不在帝都呆着,反而是常年隐居盱眙。

这一次虽然是隆庆帝的五十岁万寿节,可是为了避免众地方官员进京贺寿带来的舟车劳顿和劳民伤财,皇帝还特地下旨,地方官员不必入宫朝贺。可韩国公不属于地方官员之列,他是否有入宫朝贺,实在是不好说。

靳娜仔细回忆了一下:“江明之前带回来了一张入宫朝贺人员的名单,其中上了年岁的人还是特别标注出来的,我记得当时我看过一眼,好像没有韩国公的名字。”

平王外出就藩,隆庆帝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同意了,相当于耿家继景王妃耿氏之后又出了一个贤王之妻。可是景王好歹还是长期住在帝都的藩王,平王却要到远离帝都的兖州去,若非耿家势力实在是太大,皇帝想来也不至于如此。只是不知道,韩国公到底会不会偷偷回到帝都来呢?

在很久很久之前,远到那还是上辈子她在给陆垣当细作的时候,无意中侦知韩国公在帝都有一座连皇帝都不知道的私宅,就在南城的柳花胡同,从外面看,那座宅子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人家而已,只不过内里有乾坤。因为盱眙地处偏南,夏天总是会很热,只要韩国公不用在潭州驻守的时候,夏天他总是会悄悄来到这个私宅住上三个月。当时她也没把这个消息当成太了不得的事情,王侯勋贵有私宅之人也不在少数,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消息告诉陆垣,她就已经被陆垣灌下了一杯毒酒,转世为人了。

她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想能有几分是真,但是如果韩国公真的就在帝都,那么凭借他在兵部的声威,凭借他无数的元老故旧,那么一定能给陆城天上几分胜算。

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唯有冒险赌上一赌。

“银针,把我的王妃朝服拿来,帮我按品大妆。”贺长安看着银针和靳娜,眼神中露出坚定的神色。

银针死命的按住贺长安不让她翻身下榻:“王妃,您才刚刚生下小殿下,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贺长安又看向靳娜,靳娜没有说话,但也是摇了摇头。

但是没有谁能比此刻的贺长安更加明白,陆城现在一定非常需要她,如果她不赌上这样一把,酿成的千古遗恨,陆城真的有什么事情的话,让她一个人怎么活?

贺长安一把掀开被子,几乎是用尽力气喝道:“银针,秦/王府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奴婢来做王妃的主了?你们不知道,现在的情势有多危急。如果我不去见一个人的话,来日禹王府得势,覆巢之下无完卵,咱们秦/王府大人孩子一个都保不住!如果我去了,如果我赌赢了,王爷就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如果王爷回不来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银针还在犹豫,靳娜突然泪如雨下:“好,长安,不管你要去见什么人,我陪着你一起去。我答应过爹爹和江明的,一定会守好你和小殿下,我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银针听闻此言,不再说什么,却是转过身去拿那全套的王妃朝服来了。

铜镜之前的女子,因为刚刚生产过,面色还隐隐的透着青白,可饶是如此,银针和靳娜都在非常仔细地帮她上妆,并且用厚厚的胭脂把那份憔悴掩去,两个人心里都明白,今天,对于秦/王府而言就是一场生死战,王妃这样郑重,她小心翼翼穿上的,不是朝服,而是即将上战场的战士那寒光冽冽的甲胄。

晏清宫,如同一个被血浸染着的牢笼,血腥之气弥漫着整个大殿,连四角陈列着的瑞兽之中氤氲出来的龙涎香的味道都盖不住。早已经有胆小一些的女眷开始嘤嘤地啜泣,饶是那些男人,此刻也大多数是面色惨白。

如果禹王真的成功了,那么改朝换代,就是在所难免的了。脑子灵活的人已经开始反思自己之前有没有做过得罪禹王的事情,说过得罪禹王的话。若是真有那不经意之间的冒犯,还是要趁早补救。

一个清朗的声音划破了僵局:“禹王殿下,家国天下,本就是男人家的事情。老弱妇孺自然是承受不起这么多的。想来殿下也不希望,千百年后,史册上对于殿下的评价,是一个暴君吧?若是殿下不想,不如先放这些女眷离开,或是把她们带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你看如何?自然,我如今还不算是个大宣人,若是殿下觉得我多嘴了,那我不言便是。”

说话之人,正是唐瑜晓。他一身皂袍,脸上还带着笑容,那笑容极为明媚,嘴角还有一个酒窝,晃得陆垣不由得有些失神。

正在他思索为什么此时唐瑜晓要站出来说这样的话的时候,一声带着奶音的哭喊划破天际:“父王,救我,父王,救我,救救铎哥儿——”

就在唐瑜晓开口说话的时候,陆可意用最快的速度,勒住坐在她身边不远处的陆铎,随即用一把小弯刀抵住了陆铎的咽喉。

从秦/王府到城南柳花胡同,路途并不算遥远。贺长安抱着刚刚出生的儿子坐在马车里,身边坐着的,是神色凝重的靳娜,想到临出发之前,贺长安无论如何也要带着儿子一同去,说哪怕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至少也要让陆城看看孩子的样子。此时,她看着襁褓中婴儿的脸颊,蓦地有些心痛:“长安,韩国公,真的在帝都吗?”

对于每一个身上流淌着南安血脉的人来说,韩国公耿威,这都是一个闻风丧胆的名字。想那韩国公驻守潭州几十年,南安人从来没有在潭州身上捞到什么好处,反倒是屡屡陷进去。韩国公耿威,早就成了大宣不朽的战神传奇。

贺长安没有办法向靳娜解释她重生的传奇经历,只能推说是她前几日做梦梦到的,如今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到了柳花胡同的耿威私宅门前,靳娜撑着伞,贺长安抱着儿子,另一只手缓缓地叩击着宅院的门环。门环撞击大门的声音,说不出的沉重。

过了许久,贺长安听到隔着门有脚步声传出,紧接着洪钟般的声音从门里传出:“谁呀?”

这个声音让贺长安为之一震,她没有想到的是,耿威真的就在私宅,而且是他亲自出来应的门。

“国公爷,妾身乃是秦王陆城的内子贺氏。今日宫中生变,禹王谋反企图弑君夺位。妾因为产子不曾入宫,可如今殿下和陛下都被困在宫中,帝都的大部分兵马都被禹王手下的人掌握了,妾今日携刚出生的儿子来此,恳请国公爷出山,带兵力挽狂澜。”

贺长安的声音里面带着哭腔,耿威的声音,让她感受到了一点希望。

门里面传来了一声喟叹:“门外的人,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国公,也没有办法力挽狂澜……”

“不,你就是韩国公。妾身尚未出嫁的时候,父亲就总是和妾身说起与您共同在潭州驻守时的往事,说您刚正不阿、御下严明。嫁给殿下之后,殿下也常常和妾身说,没有您,就没有今日的殿下。今日若是国公爷不开门,只怕大宣就要彻底变天了。国公爷,妾身跪着求您了——”

不等靳娜把她拦住,贺长安就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因为她知道,眼前除了这样做,她别无他法。

朱红色的门,在雨水的洗刷下变得格外清明,却也带着沉重的气氛。但到底,还是缓缓地打开了,一个身穿酱色长袍、虬髯怒目的老者挺拔的身影立于门后:“王妃快快请起,老臣担不起这一跪,只是老臣也并无把握,能够于危难之时力挽狂澜,但既然王妃已经这般相求,老臣愿意拼尽全力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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