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看到敌寇拉出铁丝网,任怀亮先是一怔,接著眼睛亮了起来,一边吐著嘴里的灰尘,一边叫道:好东西!孩儿们!拿我的斧头来!
桑怿默不作声,坐骑却越奔越快,迅速超过最前面几名骑兵,一路绝尘。在距离铁丝网还有四五步的时候,他一兜坐骑,战马侧向一边,贴著铁丝网横向奔驰。
如果是任福前来破阵,肯定是以强对强,强行破开铁丝网,与敌寇斯杀。但桑怿并不急於进攻,他的目的是拖延正面的敌寇,给主将争取布阵的时间。敌寇既然用铁丝网自守不出,他又何必硬闯?
但星月湖贼寇显然不愿意让他这样巡视下去。山梁上,一队手持长枪的敌寇刚刚现身,便风一般沿著近乎垂直的崖壁掠下。在距离地面还有数尺的地方,各自挺起长矛,用矛尾点住地面一弹,轻易越过铁丝网。
桑怿眼睛眯缝起来,这些敌寇用的长枪居然都是白蜡杆。六朝的制式长枪,对枪身的要求都是越硬越好,白蜡杆却是柔韧异常,最好的材质甚至能弯成环形而不断。由於白蜡杆的柔韧『性』,以往军中攻坚斗强见长的枪法全都不再适用,更多的向内家枪法偏移。宋军擅使内家枪法的好手也不少,麟州杨家的杨家枪便是其中翘楚,可一次撞见数十名内家枪的高手,以桑怿的早有准备,也大出意料。
对面一名敌寇轻捷地越过铁丝网,双足一落地,就像钉子般钉在地上,显『露』出高明的身法。桑怿一挟马腹,坐骑陡然加速,那名敌寇上身一摆,身随其足,臂随其身,腕随其臂,枪锋流星般刺出,已经达到全身力道合而为一的境界。
桑怿长剑掠出,鸿『毛』般沾在敌寇的白蜡枪身上。修长如玉的白蜡杆被长剑一沾,枪身怒龙般翻滚起来,在尺许的范围内盘旋突刺。双方交手,还是桑怿牢牢占了上风,无论那敌寇怎样甩动长枪,剑锋都稳稳贴住白蜡杆,朝他手指削去。
剑锋触指的刹那,敌寇双臂一振,白蜡枪身猛然弯曲如弓,接著他双手放开枪身,挽住长枪上端,弓状的枪身瞬间弹直,枪尾直刺桑怿的小腹。[]六朝云龙吟前传
一柄铁简忽然递出,重重敲在枪尾的部位。桑怿虽然换了铁简,却还是当成铁尺来用,这一击倾注了他九成功力,对面的敌寇脸『色』一红,向後退开。桑怿的鸿飞剑羽『毛』般飞起,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朝敌寇喉咙抹去。
叮的一声,一件硬物格住剑锋。那兵刃顶端弯如新月,往下平直狭长,两侧弯出,犹如银翼,却是一柄奇异的翼钩。
胯下的坐骑哀鸣一声,跪倒在地。桑怿腿不弯,膝不屈,便从鞍上弹起。他将铁简悬在左腕上,右手握剑,横在身前,两指在剑锋上轻轻一弹,发出一声清悦的金铁声。
玄驹斯明信?
对面的汉子穿著黑『色』的军服,肩上银星璀璨,只是脸『色』仍然阴沉,虽然近在咫尺,整个人却像罩在军服内的一团幽灵,飘浮不定。
用程宗扬後来的话说:别人穿上你们这身军服,整个人都精神多了,四哥这身衣服一穿,活脱脱就是个地狱来的盖世太保嘛。
斯明信淡淡道:桑捕头追了我这么久,今日好让你得偿宿愿。
桑怿慢慢道:你和云骖卢景这些年作下的案子,不用我一一给你说吧?桑某自请军职,便是要捕你二人归案。
斯明信发出一声冷笑,你追了我这么多年,连屁都吃不到,还恬著脸大言不惭。若论杀的人,你桑怿也不比我少吧?
桑某平生所杀,都是证据确凿的犯『奸』之辈。斯中校十余年来滥杀无辜,虽然事出有因,但你的翼钩下冤屈了何止一条『性』命?
斯明信哂道:岳帅受的冤枉还少么?桑捕头,废话少说,看你的剑厉害还是我的翼钩厉害。
随桑怿杀来的一营宋军已经与敌寇战在一处,桑怿却彷佛与高手斗剑,从容不迫地摆出起手式。斯明信跨前一步,整个人彷佛没有重量的幽魂被军服带著向前移动。
虽然是烈日下,桑怿仍不禁颈後生寒,忍不住去看他是不是有影子。斯明信一声低笑,桑捕头想给你们任将军争取时间,主意虽好,却是晚了。
右侧的山梁上,星月湖第六营的军旗高高竖起,接著一个俊美的年轻人出现在战旗下,他虽然穿著军服,但那种风流倜傥的气质怎么也掩不住,就像一个潇洒出尘的贵公子,来战场度假的。
那个公子哥儿望著远处岳字大纛的摆动方向,『露』出动人的笑容,然後张嘴就像个兵痞一样大爆粗口,『奶』『奶』的!终於轮到老子了![]六朝云龙吟前传
萧遥逸踢开旁边大车上的油布,抓住一根长近两尺的铁橛子,然後扯著铁丝网,从山梁上一跃而下。
山梁高近两丈,萧遥逸这一跃却掠出近五丈,彷佛一只云鹤朝著第五军的军旗扑去。几乎是落地的一瞬间,萧遥逸崭新的军服上就溅上鲜血,他左手扯著铁丝网,右手抢过一杆大枪,蛟龙般朝宋军阵中直杀进去。几名躲闪不及的军士被布满锐刺的铁丝网带到,立刻遍体鳞伤。
高瘦的石之隼紧跟在他身後,两只大袖不断扬起,打出各种暗器。臧修抱著雷霆战刀,和杜元胜分列左右,一个刀如雷霆,一个枪如电闪,沿著不断拉长的铁丝网硬生生将宋军从中断开。
指挥使刘肃战死,第五军在虞侯刘钧的指挥下匆忙结阵,这时阵脚未稳,就被这群虎狼杀入阵中,还未组织好的阵型立刻被冲散。好水川宽度不过百余步,萧遥逸脚不停歇,只几个呼吸间就杀了个对穿,然後飞身而起,将铁橛钉在对面的崖壁上。在他身後,一道长逾百步的环状铁丝网来回滚动著,横在谷中,上面的尖刺还挂著宋军的衣甲和血迹。
徐永和苏骁同时掠出,隔著十步的距离,又拉出一道铁丝网。龙卫左厢第五军混『乱』中被两道铁丝网拦腰截断,中间留出一片空白。紧接著,臧修的一连随即占据空处,依靠两道半人高的铁丝网为掩护,将试图合拢的宋军杀退。
与此同时,远处的崔茂与王韬也分别拉出两道铁丝网,将四个军的龙卫左厢军截成四段。好水川的形状可以说是一连串的之字形,即使同在一军,前後也无法看到。他们挑选的位置都是龙卫左厢军军旗所在,和萧遥逸一道将第一军、第六军、第五军从中截开。每道封锁线之间的宋军数量虽然还有一个军,却分属两个不同的都指挥使,让宋军的指挥更加混『乱』。只有落在最後面的第四军还保持完整,但都指挥使常鼎却被拦截在第五军的区域内。
任福这时才知道自己追逐的大车中,除了第一辆装著一枪三剑箭,其余十四辆大车上装的全都是铁丝网。其中两道被孟非卿用来封锁谷口,其余十二道都用来截断自己的四个军。
三道封锁线这时都已经拉出四层布满尖刺的环状铁网,在宋军的队伍中扩出三十多步的无人区。敌寇布下这道死亡线不费吹灰之力,自己想要闯过去,却千难万难。
宋军阵型已经被彻底冲『乱』,任福当机立断,全军弃阵!向左翼突围!
好水川之战最惨烈的一幕开始出现,宋军不顾生死地朝山梁上猛扑。但敌寇居高临下,弓箭、机炮、碎石……各种准备好的军事物资不断倾泄下来。尤其是他们抛出的石蒺藜——一种宋军从未见过的防具,由四根不规则的枝状物组成,形如蒺藜,每一枝都长近尺许,落到地上三面朝下,一面朝上,质地非铁非木,却与石头差不多,与铁丝网一道构成一片难以逾越的障碍。有军士费尽力气将石蒺藜砸开,却发现石头里面包著尖硬的铁枝。
恐惧在宋军中蔓延,他们追逐敌寇超过四十里,已经人困马乏,而敌寇各种诡异的器具更是让他们一身勇力都没有了用武之处。很快,几支失去都指挥使的军队就开始混『乱』。
任怀亮接过重斧,朝面前的铁丝网劈去。环形的铁丝被斧刃劈得变形,却没有断开,反而有种劈到空处的失力感,让他难受得想吐血。铁丝网上缠满了细小的铁刺,想握住根本无处下手。任怀亮咬牙跳下马,朝贴在地面的铁丝又是一记重劈。
川中都是多年冲积来的黄土,铁丝随著斧刃陷入土中,不但没有断折,反而在地上立得更加牢固。任怀亮气得七窍生烟,整道铁丝网柔中带硬,重斧劈上去软不受力,可如果人撞上去,少不得被上面的『乱』刺扯下几块肉来。
两名宋军用长刀试图把螺旋状的铁环推开,让後面的军士冲过去。但对面的敌寇长枪一摆,白蜡杆宛如银蛇,从网环中穿过,将一名宋军握刀的手臂刺穿。
血光飞溅中,刚被推开的铁丝网又摇晃著重新合拢,那名宋军付出一条手臂的代价,铁丝网却原状不变,似乎在嘲笑宋军的有勇无谋。
孟非卿坐在山梁上,身後的大纛向左一指,扼守在川上的星月湖军士便聚拢过去,将蜂拥突围的宋军打退下去。
桑怿右臂被翼钩划伤,他剑交左手,毫不退让地与斯明信苦斗。斯明信的军服也破了一处,流出的鲜血让桑怿多少安心了些,自己的对手是活人,并不是没有形体的鬼魅。
斯明信双钩犹如一道光网,绕著桑怿飞速转动,鲜血一滴滴从光网上溅出,桑怿仍然死战不退,死死守住脚下尺许的土地。
忽然,一阵蹄声响起,山谷右侧的铁丝网分开一线,一匹红鬃烈马出现在视野中,马上的骑手显『露』出过人的骑术,『操』纵坐骑从狭小的缝隙中一闪而过,没有沾到半点尖刺。女骑手束在脑後的长发飞舞著,洁白的面颊因为川中的血战微微浮现出兴奋的红晕,眼中『露』出『迷』人光彩。
紧接著十余名敌骑一并驰来,那道令无数宋军饮恨的铁丝网,在他们面前宛如无物。那些骑手两骑一排,用长枪轻轻一推,布满尖刺的铁环便即分开,骑手在铁丝网重新弹回的刹那,已经穿过障碍。桑怿自问也能有他们的眼力和精准,但对铁丝网的弹『性』没有长时间的接触,无论如何也不能像他们做的那般熟练。
退路被封,前军陷入重围,这些都没有影响到桑怿的出招。但看到敌寇的骑兵,桑怿口中不禁泛起一股苦涩的滋味。他的才能不仅仅限於一个捕快,如果给他两个月,甚至一个月的时间,让他好好熟悉自己麾下的士兵,即使困於重围,桑怿也有信心指挥部下坚守求胜。
然而他加入龙卫军实在太晚,面对敌寇的伏兵,只能靠一己之力踏阵,为主将争取时间。但纵然早有准备,敌寇的强悍也远远超过他的想像。桑怿意识到,自己雄心勃勃的第一战,也许就是自己最後一战。
任怀亮已经放弃去徒劳地攻击铁丝网,眼看那名女骑手冲过来,他狠狠啐了一口,觉得跟一个娘儿们打架实在丢脸,但又不能不打,只能骂咧咧地跨上马,迎向敌寇。
月霜擎出真武剑,朝对面那个年轻人的重斧劈去。任怀亮惊讶无比,剑轻斧重,这丫头竟然敢和自己硬拚,难道是疯了?
剑斧相交,任怀亮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那柄真武剑斩在斧上,满蓄的真气宛如长江大河,一举将他的力道斩开。任怀亮虎口剧震,重斧脱手而出。
两名亲兵围拢过来,一人刺向马上的女骑手,一人刺向她的坐骑。任怀亮猝不及防下吃了个大亏,他用流血的手掌拔出佩刀,暴喝声中,朝月霜兜头砍去。
那匹红鬃烈马屁股後面伸一个满是灰尘的脑袋,秋少君两条腿跑得一点也不比四条腿的战马慢,就是灰尘太大,让他有点受不了。他伸出脑袋看了一眼,然後长剑紧贴著马腹刺出,那两名亲兵几乎同时大腿中剑,撞在一处。
秋少君抹著脸上的灰土,一边叫道:月姑娘,小心啊……啊!
月霜一脚把秋少君踹开,真武剑挑起任怀亮的佩刀,接著一抹,从他颈中掠过,斩下他的首级,顺手绑在鞍侧。
任怀亮的尸身在马上摇晃了一下,栽倒在地。他嘴唇动了动,说的却是:宜孙,我被一个女人打败了。真够丢脸的啊……
任福并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战死,他指挥第一军和第六军残部三次突围,都被敌寇打退。崖壁已经被宋军的鲜血染红,却没有一名军士能够活著登上山梁。
他已经看出敌寇的数量只有两千余人,不及自己一军,可他们占据地势,更有大纛进行指挥,每次自己组织反击,都被敌寇在局部集中优势兵力打垮。任福很清楚敌寇的目的——用铁丝网将自己近万军队分割开来,再一块一块吃下去。
但他除了拚死一战,竟然毫无办法。
忽然,一面战旗高高挑起,那是星月湖二营的营旗,旗杆上悬著一只首级,正是第一军指挥使桑怿。任福知道被分割的第一军已经完了,桑怿拚死给自己争取的时间,却被几道铁丝网完全粉碎。
斯明信与卢景联手,才这么快斩杀桑怿。随著孟非卿直属营的白蜡枪兵连和他的二营投入战场,不到一刻钟,被分割出的第一军千余名士卒就在数百名星月湖精锐的攻击下溃不成军。许多宋军士卒试图冲过铁丝网,但他们强行碾平第一道铁丝网就付出无数血肉的代价。不少人模仿敌寇拨开铁丝网的动作,却被夹在中间。紧接著敌寇的骑兵和枪兵并肩涌来,抵挡不住的宋军接连退却,拥挤中,越来越多的士卒被铁丝网缠住,动弹不得。
守在铁丝网中间的敌寇拉开第二道铁丝网,几名骑兵甩出钩子,将横向铺开的铁丝网拉成纵向,大批宋军被困在崖壁和铁丝网之间,虽然还在挣扎,但已经失去战斗力。如果敌寇用机炮齐『射』,这些宋军只怕无一幸免,但敌寇并没有开始屠杀,而是用铁丝网清出一条通道,护著中间的骑兵,迅速『逼』向任福的中军。
任福身边是第一军和第六军残部,由於刚才的强攻,两千余名士卒已经半数带伤。他们面前还横著两层铁丝网,前军已经溃败,大都被堵在崖壁下面狭窄的角落里,无力再战。敌寇却不断增兵,紧接著,对面山梁上一队挽著长弓的黑衣敌寇投入战场。
任福将近千军士分成十队,盾手在前掩护,弓手还击。宋军的弓手一向是倚多为胜,只要能开得强弓就是好弓手,至於准头,几千支箭飞出去,总能『射』中几个,百步穿杨的箭术太过奢侈。然而敌寇的弓手在一百步外就开始劲『射』,区区九十张硬弓,竟然对宋军造成几乎相同数量的伤亡。
任福叹了口气,我知道刘平是怎么败的了。说著他挺起胸膛,厉声道:星月湖的贼寇想吃掉我这两万人,也没那么容易!
他身边的亲兵齐声高呼,一面把龙卫军左厢主将的大纛高高举起。
敖润拿著铁弓,紧张地盯著谷中的战况。眼看有宋军『逼』近月霜,敖润急忙挽弓将那名宋军『射』倒,一边大叫道:月队长,小心啊!
月霜远远朝他挑起拇指,敖润一张大嘴顿时笑得合不拢,有我老敖在,你就放心吧!哈哈——啊!
程宗扬一脚踹在敖润膝弯,那佣兵汉子扑通栽倒,险些跌个狗吃屎。敖润还没来得及叫骂,两支羽箭就从他头顶『射』过。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敖队长,让你带人堵著宋军,你倒好,就记得拍月丫头马屁,你瞧瞧人家马屁股後面,高手还少吗?
敖润後怕地『摸』『摸』脑袋,一边讪笑道:都是一个队里出来的,多看了两眼。
老程,你别多想啊。
程宗扬笑咪咪道:睡都睡过了,我还多想什么呢?
敖润眼睛一下瞪圆了,程头儿!真的假的?
我还骗你?程宗扬压低声音道:她自己找上门来的。瞧瞧,有什么不一样吗?
敖润看了半晌,好像……没有啊……
亏你还是见多识广呢,这都看不出来?瞧瞧她的脸,有这么红过吗?再看看她的招术,修为是不是高了一大截?
还真是啊!怎么一眨眼,月队长的这身功夫都赶上老敖了呢?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我干的。
敖润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干的?
程宗扬暧昧地笑了笑,然後朝月霜比了个非常非常下流的手势。
敖润瞠目结舌,远处的月霜气得脸『色』煞白,也不看前面的宋军,便纵马直扑过来。
程宗扬感觉自己要有心脏病,这会儿肯定得犯了。月丫头,你也太疯了吧?任福的中军你都敢闯啊!
秋小子!还不拦住她!
秋少君狼狈地跟在後面,他身上倒是没有伤,就是袍子上印了不少靴印,看尺码,大概都是同一个人的。
不行啊,她光踢我。秋少君道:程兄,你可要给我作证啊,那天真不是我把她床弄湿的。我来的时候,床上就湿了一大片……哎哟!
程宗扬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虫小子啊虫小子,你就算是处男,也不能一点常识都没有吧?被月丫头活活踢死都活该!
月霜涨红了脸,拚命催马。忽然宋军冲出一骑,他从腰间解下一只流星,在头顶抖开,拦住月霜的去路。
萧遥逸在宋军阵中冲杀了两遍,这会儿正躺在地上装死人,顺便养足体力。
见到那将领,他立刻眼睛一亮,跳起来叫道:第六军指挥使王庆!他是我的!谁跟我抢我日他祖宗!
啪的一声,卢景在他脑後拍了一把,横眉竖目地骂道:这死孩子,怎么就不学一点好呢?你们萧家也是世家,有他妈你这种满口粗话的吗?
五哥你轻点!萧遥逸不服气地嘟囔道:你们卢家也是世家,我的脏话可都是跟你学的。
少罗嗦,去把王庆砍了!
是!萧遥逸大叫一声,朝川中跃去。
程宗扬笑道:卢五哥不装瞎子,看起来顺眼多了。
卢景道:你的人马呢?
全投进去了。程宗扬指著下面的战场道:臧修和徐永带领一营,拦截宋军。杜元胜和苏骁领著六营以攻代守,冲击敌阵。我们这里位於中间,前面有两个半军,後面有一个半军,压力最大。卢五哥,这铁丝网虽然好,但有点太狠了,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一条生路都不留,这些宋军拼起命来,咱们的伤亡也不会小了。
龙卫左厢有四个军近在咫尺,此时距离他们的主营定川寨也不过四十里,留出一条生路,被围的就是我们这支孤军了。
老匡他们怎么样啊?武英他们四个军离这里顶多两三里,这边打得天翻地覆,老匡他们真能保证外面听不到一点声音吗?
卢景注视著远处的宋军旗帜,至少他们现在还没有疑心。
忽然山梁上传来一阵欢呼。萧遥逸跨在王庆的坐骑上,嘴里横咬著一柄滴血的快刀,一手挽著缰绳,一手将王庆的头颅高高举起。至於月霜,这会儿已经被她的部下拦住,与任福的中军边战边退。
老八身手见涨,我和四哥联手才杀了桑怿,他自己就把王庆斩在马下。
王庆好像受了伤,程宗扬看了一会儿,是石团长暗中出手了。
卢景『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石团长这回真够卖命的。你不知道吧,他的雪隼团最大的金主,是晴州帛氏。
程宗扬看了卢景一眼,然後心平气和地问道:帛氏和岳帅有仇吗?
据我所知……卢景翻著白眼想了一会儿,应该没有。
程宗扬呼了口气,这么说,石团长对我们星月湖至少没有恶意了?
难说。卢景道:雪隼佣兵团暗地里与龙宸有不少来往。
程宗扬想起虞氏那对姊妹花,难道老石跟她们有一腿,过来报仇的?看样子也不像啊。雪隼佣兵团总共一千多人,这下就拉来六百,为了月霜,把家底都赔进去,怎么算都划不著。
龙卫左厢四个军已经死了三个军指挥使,只要杀掉任福,这一战就胜了一半。
五哥准备亲自出手?
用不著。卢景朝北边的山谷看去,真正的硬手是王硅,在禁军时他与艺哥较量过,还略胜一筹。要对付他,恐怕要孟老大亲自出手了。
被截成四段的宋军各自为战,最前面的第一军残部已经被击溃。崔茂与王韬各带著一个营,与清一『色』手持五尺御林军刀的二团直属营联手,将任福背後的第六军、第五军残部一扫而空。这时任福的四个军还剩下两个半军,接近六千人的实力,但第四军和一半的第五军都被挡在最後,与任福的中军隔著两道一共八层铁丝网。任福身边只剩下千余能战之士,他面对的却是星月湖六个营。
星月湖大营主力都是步卒,其中六个营使用制式装备,刀、盾、矛全部统一制作,另外允许每人携带一件自己惯用的防身武器。这样只需要一种成套的制式装备,六个营的军士都能通用。例外的是两个直属营。侯玄的直属营自己见过,全部使用刃长三尺八寸,柄长一尺二寸的御林军刀,战斗中盘旋进击,杀伤力惊人。而孟老大的直属营是唯一佩弓的部队,长枪全是修长如玉的白蜡杆。
六朝中,真正的强军人数都不多,秦国的锐士不足两千,汉国最精锐的幽州突骑不过四千人;晋国北府兵虽然有五万人,其中的精锐只有三千;唐国第一强军玄甲精骑,数量最多时也不到四千,少的时候甚至只有一千多人。相比之下,星月湖大营的两千余人已经不算少了。
三川口之战,星月湖大营投入三个营,不到八百人,重创刘平六千军队。好水川一战,星月湖大营全军出动,在占据地形的优势下,以两个营防守,六个营出击,逐一吃掉被分割开的宋军,敌我比例接近一比一,得胜更是轻而易举。
龙卫军最大的弱点是没有装备神臂弓,但宋军装备神臂弓的部队本就不多,这次只有捧日军装备了四个营,剩余的弓弩在崎岖的山谷中根本无法施展,好水川的地形是一串之字形叠加,弓箭没办法拐弯,一大半『射』到崖壁上,还有一小半则『射』中了己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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