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的手里都拿着烫金的请帖,检查请帖的小厮看到胡知歌鬼鬼祟祟的混迹在人群里,提高声音喊道:“喂哦,你,就是你,你过来。”
胡知歌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里:“您有事?”
小厮说道:“你的请帖在哪里?”
“请请请帖?”胡知歌哆嗦的重复了一遍,“我没有。”
“没有你瞎凑什么热闹?穷逼一个。”小厮瞪着他,“滚滚滚,别挡路了。真是的,这年头,什么东西都想往里面混。烦死了。”
胡知歌心里气啊,可是他又不能够发作。等他被人流冲到了一旁,他才想到,自己忘了问小厮该怎么回去。就算滚,也要指一个方向啊。
明月楼内热闹非凡,独留胡知歌在冷风中萧瑟。
“咦?这里有一只小狐狸,哇,真可爱。”
一位妙龄少女站在胡知歌面前,兴奋的说道。
少女身边站着一位锦衣华袍的男子,此时男子正一脸宠溺的看着她:“小心别被伤到了。”
胡知歌乱成浆糊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些,这一清醒,他立刻就打了一个激灵,苍天啊,这衣服,这首饰,不都是他前些日子做的鬼生意卖的?
这里他娘的是群鬼的盛宴啊!
胡知歌想躲开,然而他腿软没站起来,少女顺势就摸了摸他的尾巴:“相公,他的尾巴毛好少呀。”
殷九和苏清婉扎他心也就算了,现在连鬼都能够扎了。胡知歌感慨了一番自己的命运。
也许是少女的声音太大,又为胡知歌吸引了一些视线。胡知歌被看得头皮发麻,作为一个守法的好妖怪,他哪里见过这种大阵仗。
对方都是鬼,是鬼,鬼啊!
胡知歌深呼吸,紧接着数个起跃窜上了一辆刚刚停在他不远处的马车:“小兄弟,麻烦快走。”
粗布下伸出一只没有学肉的骨头手。
胡知歌抬头看着车夫,正撞入两个黑洞洞的眼眶。胡知歌被吓得尖叫起来,想下车,却被骷髅车夫抱在手里,骷髅车夫似乎很喜欢他。
喜欢……这样就更不能坐着这辆马车走了啊!
万一对方把他也变成骷髅狐狸呢?
这简直比秃了毛还要可怕一万倍!
胡知歌闭上眼奋力一跃,他的尾巴就被人拽住了,胡知歌整只狐狸都觉得不好了:“你放开老子!”
“当着爷的面你还敢自称老子?”
熟悉的语调让正在拼命挣扎的胡知歌冷静了一些,他睁开眼,就看到一众妖怪和苏清婉在围观它。胡知歌揉了揉眼,发现自己确实是回来了。
鬼院依旧是那个阴森无光的鬼院。
胡知歌激动:“我竟然活着回来了。”
就连殷九把他扔到地上,他都觉得殷九是那么的伟岸。活着真好,那种鬼地方,他再也不想去。
殷九嫌弃的拍着手上的狐狸毛:“说说吧,你遇到什么了?”
胡知歌正想倾诉自己九死一生的遭遇,顿时滔滔不绝的把所有的事情说了一遍。
“外人进不去,那就只能去拿请帖了。”殷九沉吟片刻,他回眸看着月色下凄清的鬼院,似乎想要透过结界看到里面灯火通明的光景。
苏清婉问:“九爷对结界里面的世界很感兴趣?”
“本该轮回转世的亡灵聚集在这里听歌唱曲儿,你不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吗?”殷九转头看向苏清婉,他眼中泛起一丝柔色,“何况,刚才的曲儿,挺像是出自往日的一位旧识的手趣÷阁。”
殷九想要听曲儿,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
然而今日是不行的。
毕竟没有请帖。
殷九带着苏清婉和其余妖怪回了乐斋。
他坐在楠木椅上唤来了几只无妖,开始询问那处鬼院的消息。这些小东西就是妖界的情报贩子。
“一到了十五的时候,鬼院的阴气就会变得很浓郁,所以这个时间我们一般都不会去那里。”无妖说道,“而且鬼们虽然在鬼院聚集,但是那里一直都很平静,所以没什么人在意那边。”
十五?
殷九看着庭院上空的一轮圆月,就是今天。
一只飞鸟趁着月色落在庭院内化成少年:“九爷。”
殷九从飞鸟少年的手中接过一个布包,他拆开看了看,然后丢给了玉恒:“拿走吧,东西齐了。”
玉恒很是意外,他翻开看了看,发现里面放的都是些地契生辰八字之类的东西,完全足以让他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好好的活下去。
玉恒很是高兴,真心实意的道:“谢谢九爷。”
殷九微微颔首算是收下玉恒的致谢,他吩咐飞鸟少年:“你去让他把东城桐梓巷尽头那家鬼院的事情调查清楚,告诉他,让他尽快回信给我。”
“在下明白。”飞鸟少年爽快地应下,他化成原形,挥一挥翅膀,不带走一片云彩。
苏清婉拿着一小碟糕点走了过来,她从厨房将殷九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故而她心中有着一个非解开不可的疙瘩:“九爷,您很在意那位旧识?”
“到底是故友,若是她因为一些不得已的缘故而徘徊人间,我总不能坐视不理。”殷九看了一眼糕点,“怎么不是绿豆糕?我想吃绿豆糕。”
苏清婉回道:“没有绿豆了,您就先拿红豆凑合一下,明日我买回食材来,再给您做。”
殷九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他拿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尝了尝,红豆糕的味道意外的要比绿豆糕好一些,他又吃了几块,忽然问道:“你怎么没走?”
“不是您带我回来的吗?”苏清婉理直气壮。
殷九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儿:“今天太晚了,你就在这里歇着好了。”
苏清婉还没答应,阿阴阿阳就带着满嘴的糕点渣子欢呼起来:“太好啦,清清又回来啦!”
殷九笑他们没出息。
苏清婉不说话,只当默认了。
回到房间,房间内还是她走时的样子,什么都不多,什么都没少。屋内没有浴池子,浴池是殷九在另一个房间内单独开辟出来的。
池中的水直接引流于曜山的雪山温泉。殷九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大妖,只要有条件,一定要用最好的,没条件,自己创造条件也要用最好的。
此时阿阴阿阳已经化成了原形在浴池里面撒欢,缭绕的白色蒸汽间,两条小蛇的身影若隐若现。
苏清婉靠在浴池中间的假山上,脑子里面想的都是今天晚上遇到的事情,或者说,与殷九有关的事情。她到底为什么会越来越纵容殷九?
“哗啦。”
两条小蛇顶着一颗圆滚滚的球来到苏清婉面前。
苏清婉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浴池里面呆了太久了,她捞起两条小蛇放到浴池边上,两条小蛇乖巧的化成人形蹦蹦哒哒的离开了。
苏清婉从浴池中走出来,拿着浴巾擦着身上的水,随后她穿上了浴袍,抬手擦着头发。
“我说,你到底要洗到什么时候?”
苏清婉连忙转身,就见殷九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浴室内的躺椅上看着她。
此时殷九揣着手,目光赤裸裸的落在她的身上。
殷九从躺椅上起来,晃悠到苏清婉面前:“我进来都过了半个时辰了,你怎么还不出去?”
苏清婉神情一瞬间僵硬了。
“你……都看见了?”
殷九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苏清婉的意思,他歪了歪头,道:“嗯,我都看见了。”
苏清婉想直接晕倒,她咬牙问:“还合您眼缘吗?”
殷九笑了笑:“除了胸平了点儿,都还不错。”
苏清婉倒是冷静了,她默念着静心咒,低下头。
“你找什么?”殷九好奇。
苏清婉冲着殷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找您的脸。”
在殷九发作之前,苏清婉毅然跑了出去。
殷九愣了一下,看着苏清婉落荒而逃的背影,免不了又是一阵轻笑,他动手脱下衣服,走进浴池沿边而坐,很是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隔壁的苏清婉脸色爆红的坐在镜子前,拿了半天都没拿起自己的桃木梳。
她不怕殷九耍流氓,就怕殷九不要脸。
隔了好半天,苏清婉才找回自己的力气。
她慢吞吞的梳了梳头发,刚放下梳子,就听到隔壁浴池里面的殷九在唤她:“苏清婉,先别睡,去给我烫壶酒过来,要婉梨新送来的那壶。”
苏清婉装听不到。
殷九不放弃:“小婉儿?”
苏清婉眼睫轻颤,她捂着耳朵准备睡觉。
殷九又叫了几次,苏清婉都不应他。
就在苏清婉以为殷九放弃了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的时候,她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殷九随意披着一件浴袍站在门口,精壮的胸膛暴露在外面,似乎因为出来的急,他身上的水珠来不及擦干,浴袍都湿透了,紧贴在他身上。半遮不遮的,比不穿衣服还要勾引人。
殷九不知道自己给苏清婉带来了多大的震撼,仍在提要求:“苏清婉,我要喝酒。”
苏清婉脑海里冒出四个字:放浪形骸。
“我知道了,你出去。”深知殷九不会就此作罢,苏清婉生怕他再作什么幺蛾子。
重新披上了一件外衫,苏清婉去了厨房。
殷九不多时就听到了敲门声:“进来。”
浴室内蒸汽并不浓,薄薄的水雾之中,殷九椅坐在边缘处,胳膊就这么搭在外面,整个人往后倾着,轻闭着眼享受着温泉的舒适。
苏清婉不敢多看,只想着快点儿放下东西,然后离开有着这个充满蛊惑的大妖的浴室。
殷九听到瓷器与地板接触的轻响,抬手想拿酒壶,却不小心拉住了苏清婉的袖口。
苏清婉急于想走,她身上的衣服布料又太过于顺滑,殷九这么一拉,便扯开了她的衣襟。
这几乎是转眼间的事情,苏清婉躲都躲不开。
殷九发现不对,睁开眼看向苏清婉。
苏清婉拽着衣襟抿唇不语。
殷九这次还真不是故意逗她。只不过当殷九看到苏清婉这一幅被欺负了以后我见犹怜的样子,他有些诧异:“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苏清婉望着殷九的手,语气和平常一样自然,“您能松开了吗?”
倘若不是她脸颊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开来,殷九也会觉得苏清婉没有受到影响。
苏清婉见殷九松了手,立刻头也不回的走了。
进了自己的房间,苏清婉关上门将头抵在门上,直到脸颊上的热度退了,她才睡了。
与此同时,殷九也看到了除了他点名要的酒以外,苏清婉送来的还有一小碟的下酒菜,完全按着他的口味调制的下酒菜。
天一亮的时候,飞鸟少年就送来了殷九要的消息。这个时间段,苏清婉还在做早饭,这些消息毫无意外的也被她听在了耳朵里。
鬼院的主人是一个叫曲茉茉的女人,如今已经八十三岁了,生平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子女为官的为官,从商的从商,所以老人家就还没成家的小儿子送到了城外的宅子里面照料。
“九爷,您和这个曲茉茉是老相识呀?”浪了许久的季景云估摸着时间回来,加入了讨论。
殷九深深地为了季景云的智商担忧:“她就是个普通人,我睡了多久?怎么可能认识她。”
又不是所有的人都像风霓裳一样。
季景云咽下嘴里面的烧饼:“好像是这样。”
“要不是她,那您找谁?”季景云道,“是您传说里面的小情人吗?唉,我也想去鬼院啊。”
见了鬼的小情人!
殷九气得直接黑了脸。
“九爷,说实话,这毕竟是鬼魂搞事,我们直接找鬼君解决不久好了?”季景云又问。
“暂时还用不着他。”殷九驳回了季景云的提议,“鬼院虽然每月十五都会有鬼魂聚会,但是并没有发生什么命案,这些鬼魂聚集在此没有惹是生非,所以才没有被鬼君注意到。”
“要是告诉了鬼君,他肯定先把这些鬼魂收押进轮回楼,鬼都没了,爷去哪里听曲儿?别说去鬼君那里听,那家伙根本不懂乐曲。”
殷九说着说着,就开始嫌弃起鬼君来。
“听曲儿?”季景云眨巴眼,他一拍脑门,“九爷,您是不是想找笙儿啊?笙儿死了,死得可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