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的卖惨计划还没有彻底落实,几名官差就走进了庭院,在各个房间内搜查。苏清婉觉得这些官差每一根头发丝都透露着来者不善的气息。
苏清婉沉吟:“这又是搞什么?”
一名官差上了二楼,看着堵在走廊上的亲亲热热的抱在一起的一对男女,内心感叹了一声世风日下。不过这也是人家的家里事,不好多说,他就事论事的开口:“运气好的话,估计只是没收充公。”
苏清婉道:“那您能告诉我,是谁给官府的消息吗?”
眼前的人的确是不可多见的美人,莺莺细语让人舍不得说上一句狠话,官差让剩余的人过去搜查,他自己则拿着一根紫玉箫转了转,道:“这我也不清楚了,你们不如好好想想,最近得罪谁了。”
苏清婉和殷九对视一眼。
官差们都没有进卧房搜查,就算是二楼存放乐谱的架子,他们也没有动。最后只将前店摆着的一些乐器收敛进箱子里面,说要回去找人鉴定一番。
殷九看了看那箱子里面的乐器,提醒道:“你们手脚轻点儿,这些可都是仅此一件的宝贝。”
官差对殷九的印象并不是很好,这人怎么看都是个贪财好色的二世祖,都这时候了,还不忘了拉着身边姑娘的手,简直有辱大老爷们的身份。就算是那姑娘都知道问一问原因,他就只顾着关心宝贝。
“想在九州皇城混下去,还是先和上面的人打好了照面,有个官印文书护着,才过得长久。”官差看在苏清婉的份上,好心提点了殷九一二才走。
殷九扭头看向苏清婉:“我觉得他非常看不起我。”
苏清婉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我能去揍他一顿吗?”殷九问。
苏清婉忍不住笑了:“随便出手打人,可是要被关进大牢的。打人可不行,不过,你倒是能去办个官印文书下来,免得再被人抄了家啊。”
“那好吧。”殷九表示自己还是很听话的,“人界的规矩真是越来越多了,以前哪有这么多破事。”
“人界一直在改变呀,九阿公,你才知道吗?”苏清婉拉着他的手回庭院,还有早饭没吃呢。
殷九:“……”
我怀疑你在说我老,可我又没有什么证据。
殷九吃了顿早饭,神清气爽的送苏清婉去学堂了。
“你可不许乱来,把官印文书拿到手就行。”苏清婉进门前还有些不放心,转回来和殷九说道。这位爷万一气不顺的把官府砸了,又是一桩糟心事儿。
殷九笑着应下,等苏清婉走得不见人影了,殷九找了个茶楼要了间雅间,指尖凝出一只漆黑的纸鹤,他没什么好气的开口道:“麻利的滚出来见爷!”
见了面,殷九先把对方往死里揍了一顿。
堂堂东城殷大佬怎么可能纡尊降贵去干这种跑腿的事儿呢?他根本就不知道办个官印文书需要什么东西。他并不在乎自己有没有这东西,不过苏清婉想让他去办,而且他也不喜欢再因此被人捅一刀,为了免了以后的麻烦,办一个也无妨。
殷九攒了一肚子的火气待发泄。
一向都是他搞别人事情,少见有人敢把事情搞到他头上来。作死作到他头上来的,也是有勇气。
既然他答应让孙宜柔自己去处理孙家的事情,那么他就不会动对孙家外支动手,不过,他却能去给这些人添点堵。殷九爷可不是吃亏的主。
殷九这么想着,便离开茶楼,大步流星的走了。
半个时辰后,殷九出现在了官府。
刚被调过来的年轻师爷接待了这位来客。
“公子,您来此地有何贵干?”
“我来报案。”殷九晃了晃琉璃骨扇,看向眼前的年轻师爷,他道,“我家里的东西被人抢走了。”
年轻师爷被殷九看得出了一手的冷汗,这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的爱子,不过,谁敢去抢这男人的东西啊!
这人光这一身气势就能吓死个人。
绝对不能自乱阵脚,不能慌,冷静,年轻师爷稳住自己的心态,拱手道:“请公子里面说话。”
殷九跟着年轻师爷往屋内走着,衙门来了外人,又是个年轻俊朗的公子哥,顿时便吸引了一大批凑热闹的。王二平刚从外面巡街回来,隔着不远看到了殷九的侧脸,他一脸懵:“哎,这人来干嘛的?”
杂役一摊手:“不清楚,我听人说是家里遭贼了。”
家里遭贼?王二平震惊了,不解了,他心里还记着陈捕头的提醒,反正他也要进去歇会儿,正好探听一下。幸而,他的座位离着师爷不远。
殷九和师爷隔了一张桌子,对话正切入主题。
“殷公子,请问贵府被抢走了什么?”
“乐器。”
年轻师爷难免一怔:“敢问殷公子那是何乐器?”
殷九答得随性:“紫玉箫。今一大早就被带走了。”
紫玉箫?年轻师爷皱了皱眉,又问:“殷公子,这紫玉箫价值几何?既然您知道是被他人带走的,那又是谁带走的?您认识那个人吗?这到底是别人无意间带走的,还是您找到对方,那人不肯承认?”
“也没有多少钱。差不多一千万两银子。我不认识他,不过我倒是知道,他是户部的人。”
年轻师爷的趣÷阁差点儿断在手里,他喝了口茶压了压惊,第一天上任就这么刺激的吗?一旁的王二平则直接瞪着眼问:“一……一千万两银子?”
年轻师爷假意咳嗽了一声:“紫玉箫这么贵呢?”
殷九道:“独一无二的珍品,又是古董,自然是贵。”
年轻师爷:“……”
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
“你刚才说户部的人拿了,他们为什么要拿走?详情是什么?”年轻师爷换了一张宣纸,接着记录。
殷九满脸无辜的合上折扇:“那些人说我没有官印文书,涉嫌倒卖文物,拿了一批乐器去鉴定了。不过,师爷,咱们话可说在前头,我家外面虽然挂了乐斋的牌子,可我又不卖古董乐器。那些都是我个人私藏,摆出来当门脸用的。有人喜欢,我面上也有光。好东西就要拿出来让大家一起欣赏。我乐意放在人前,我自己的店,我还连自己的东西都没有权利摆放了吗?非要有官印文书才能摆出来?”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细想起来,又有那么几分怪异。年轻师爷和王二平面面相觑。人家开乐斋,又没有卖过古董乐器,摆着充门面也没有错。
可是,户部的人拿走了古董乐器,这人又跑到了他们刑部的地盘上来申冤,这事儿要怎么处理?他们难道去户部抓人吗?再说那些乐器的价值肯定也低不到哪里去,万一被磕了碰了,没法交代啊。
年轻师爷催促着王二平去那边打探情况。
殷九拿着扇子敲敲桌面,椅坐在凳子上叹息:“有劳小兄弟跑一趟了,记得问清楚了,那一箱子乐器是不是都从最里面的货架上拿的。”
王二平腿脚一软,难不成那一箱子都是古董乐器?娘唉,这是多少银子啊!这一箱乐器要是有个缺一少二的,把整个户部掏干净了都赔不起吧。
“殷公子啊。”年轻师爷心口疼的不行,感觉下一刻自己就能够魂归九天了,他无奈的道,“那可都是珍品,您自己放起来观赏就算了,何苦摆出来。”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况且,这都是我用合法手段到手的古董乐器,有什么可遮掩的?”殷九道。
年轻师爷的心快梗死了。
行吧,有钱人的快乐他也不懂。
王二平刚一走出房门,就看到了陈捕头,他宛若见到了自己亲爹一般激动的扑了过去,快速的说明了前因后果,然后求救道:“陈捕头,我三大爷就是干古董这一行的,我能确定他绝对不是信口胡说。一支普通的紫玉箫都价值百万两白银。人家苦主都找上衙门了,您说,我们这个案子要怎么办啊?”
陈捕头心知这事儿不小,一旦殷九的话被证实,那么,被户部带走的那一箱乐器就是个天价,别说户部承担不了,加上他们一个刑部也白费。
“你先别忙着去,我进去和他谈一谈。”陈捕头再三思索,开口道。他有必要去探一探殷九的口风。
陈捕头走进屋子朝着殷九拱手:“殷老板。”
殷九转了一下扇子:“陈捕头。”
“我刚听人说您的古董乐器今日一早被户部带走了?”陈捕头单刀直入的问着,情况棘手,没必要扯别的,何况,他与殷九也并不十分熟悉。
殷九点头:“正是。”
“殷老板,给您取回来这些东西,虽然麻烦些,但是我们还是能办到的。只是,容我说句话,您的那些乐器过于贵重,我手下的人有都是些粗手粗脚的,万一给您弄坏了什么,我们也都赔不起。要我们经手没问题,唯有这一点,还请您好好考虑。”
殷九盯着陈捕头看了半天,将陈捕头看得头皮发麻,他才开口说道:“我敢把它们放在外面,自然不怕不小心摔了砸了哪一个。我来此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倘若是因为被搬送回去的时候它们缺了胳膊少了腿,我一概不追究你们的责任。”
毕竟他答应过他家的筱筱,要和平解决此事。
“我是个明理的人,也不打算触犯律法。你们能懂我的意思吧。”殷九笑着拿扇柄抵着下巴。
殷九的态度很好,这让年轻师爷放下了心来。
陈捕头看着殷九的笑,心中却更加不安,他遇人颇多,殷九这个人的言行却始终让他看不透。
殷九突然转口问道:“孙家的小孩子有下落了吗?”
陈捕头一愣,他看向殷九,沉声说道:“孩子暂时还没有音讯。不过,我们会加派人手继续寻找。”
“可是这世上,有很多消息,不是人手多了就能得到的。你想要知道什么,追根溯源方为正道。只不过这根源之上,往往都有一层伪装。”殷九意有所指的开口,“可能,你需要换个角度和立场。”
陈捕头垂眸推敲了一番殷九的话,内心似乎理出了一条线,他对着殷九说道:“这样做,能让我看到一些一直以来被忽略了的东西吗?”
这捕头性子勉强能入他眼,殷九有心指点:“这样说也不错。井底之蛙不见天地浩渺,你站在坑底,看到的必然只是寸土寸天。何不登高而望?”
年轻师爷听着两人你来我往对话,越来越心惊。
倒是王二平,并不清楚这两个人话中的机锋,心思不自觉的转到了孩子身上。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那孩子的生死,孩子落到坏人手里,被卖了还能有条活路,万一死了,那可如何是好?
一阵吵闹声将王二平飞走的小心思勾了回来。
王二平见衙门内的人不断往外跑,正想跟着过去看看,就看到刑部的官差搬着几个箱子来了。王二平看着这些龟速前行的刑部官差咂咂嘴,这些糙汉子平时对待亲娘都没这么细致啊。
这还没去要呢,刑部的人就主动送回来了?
难道是知道搞错了?
走在最前面的官差就是早上带头的男人,他看起来情绪很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时刚被训斥了一顿,尽管不耐烦,但还是慢吞吞的走着。
整个衙门里面也就殷九还安稳的坐着。
殷九手中的扇子合起又展开,沉稳的样子像是一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种场面出现,他笑着晃动扇子,饶有兴致的看着衙门内热闹的景象。
为首的吏部官差走进来,他做好了心理准备,正要跪下请罪,殷九就把折扇一合,先他一步开口:“我的东西都还在呢?没磕了碰了少了什么?”
吏部官差点头:“不曾损坏,一样不少。”
殷九这才慢吞吞的整理了一下衣袍起身,他扫了一眼打开的几个箱子,道:“确实都在。既然事情解决了,那这些东西,我可就要收回去了。”
“自然。”陈捕头往前走一步,代替吏部的官差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