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们瘫在地上,又或是拉着路过的鬼差一同喝酒,意识不清的看到路过的顾小少爷,却能够精准的嗅到活物的气息。
“兄弟们快来看啊,这里有一个活人!”
“呸,那是活人吗?那分明是妖怪!”
“你们都喝多了,哪有妖怪路过?幻觉幻觉!”
“来,别看了,再干一壶酒!”
相比起醉鬼对美酒的喜爱执着,艳鬼们对顾怜就相当感兴趣了。
“呦,快看看这是谁家小公子,生得可真俏啊!”
“姐妹们,留得住留不住的,咱就各凭本事好了。”
“这小公子我要定了!”
艳鬼们铺天盖地的朝着顾怜飞来。
顾怜一个翻身落在二楼的看台之上,他爽快地冲着后面紧追不舍的艳鬼们飞了个吻,在艳鬼们愣神的时候,这位年轻俊气的小公子随手折下一枝艳红的鬼花抛了过去,看着艳鬼们争抢成了一团,顾怜满意地拍拍手,一身轻松地哈哈大笑着跑远。
阿绿在进入鬼界之后,跟了顾怜一会儿,就被鬼怪们冲散了。
顾怜也没功夫去管,没点儿真本事,还是死在鬼界更好。
一楼雅间内的白衣祭司宛若察觉到顾怜的存在,探出头来看着二楼的看台,只见一群鬼怪之中,一名少年郎笑盈盈地坐在栏杆上听着说书鬼在说书,正听到精彩之处,少年郎没忍住投了一锭银元宝上去,恰好砸中了正要起身去四楼蹭吃的饿死鬼。
“要死啊!敢砸老子脑袋!”
少年郎噗嗤一笑,连忙跑路:“抱歉抱歉。”
白衣祭司就摇摇头笑了起来,这些活着的年轻人啊,胆子忒大。
酒鬼们喝的烂醉如泥,一两个开始抛酒坛子,顾怜就踩着半空中的酒坛一路往上跑,酒坛在他脚底下破裂,下起了一场酒雨。
下面的酒鬼们一脸懵逼的抬头看着。
“少年郎好身手!”
白衣祭司忍不住叫好拍手。
艳鬼们纷纷抛出红绫,以求能够挽留住这位少年郎。
若能春宵一度,那则是最好不过。
顾怜借着红绫之势,一步跃至阁楼楼顶。
据说楼顶之上,是负责看守今日鬼界的两名高位鬼差。
左边的一位黑衣冷冽,右边的一位紫袍儒雅,这两位容貌不俗的鬼差,处在一众疯癫的鬼怪内,依旧在面不改色的……互怼。
这两位看起来感情很是不错。
顾怜走的匆忙,没带什么值钱的物件做路引,倒是手里带着白日给先生买的一份礼物——一支玉笛。顾怜将玉笛往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紫袍鬼差面前抛去:“这位大人,行个方便如何?”
紫袍鬼差笑着接住玉笛转了转,看着顾怜的视线充满了兴味,他往房檐上的石兽身上一倚,勾唇:“小猫儿胆量不错,敢往鬼界里面跑,鬼界的热闹可不好凑,你就不怕把小命留在这处?”
“我这不是来讨好一下您两位,还请多关照一二啊。”顾怜作揖,甚是恭敬,他随后将一份烫金的请帖递了过去,笑道,“您过目。”
紫袍鬼差直接把请帖扔给了黑衣鬼差,他则低头把玩着那支玉笛,放在月色下仔细地看着材质色泽,试了一下音色,他满意的颔首:“不错。这玉笛怕是出自温玉君之手,我猜得可对?”
“大人好眼力,确为温玉君所制。”顾怜点点头。
黑衣鬼差看完请帖,冷声说道:“请帖是给鬼怪所用,生者不得入。”
“做鬼别这么死板,你越是这样,越没有姑娘喜欢你。”紫袍鬼差回头就怼,他顺手从四楼捞了一壶酒来,满了一杯递过去,随后看向了顾怜,摆手放话,“小猫儿,爷欣赏你的气魄,这玉笛我就收下了。安心,有我在,保证你喘着气进来,喘着气回去。”
黑衣鬼差似乎还想说什么,紫袍鬼差却已经拉着他去拼酒了。
顾怜没成想会这么顺利,他心中对紫袍鬼差的好感更高了,之后他对着两名鬼差施了一礼,拜谢:“谢过二位大人。”
顾怜扭头入了高阁内,尽情享受着夜晚的快活。
彼时少年郎胆子是真的大,就算面对着抱着脑袋的无头鬼,也能谈笑风生,泰然自若。少年郎穿梭在鬼怪中,又被酒鬼抓住灌了一坛子美酒。期间他和冷面君王交了一次手,后来青衣剑客也加入了,二对一,顾怜自知不敌,于是摆手认输,自罚三杯。
微醺的顾怜爬在栏杆上看着夜色,就有一位艳鬼偷偷趴在他背上,趁着顾怜不注意,艳鬼含笑吻上了顾怜的脸颊。
顾怜挥退了艳鬼,摸了摸自己的脸,鬼怪就是太不矜持了。
少年郎在外边醒了醒酒,重新被拉回宴席上。
他一开始还顾忌着要回家,后来就喝得忘了时辰,连话都说不清了。顾怜拼凑到此,心中又有疑惑,那天他是怎么离开鬼界的?好像是被阿绿送出去的。等等……他又是在哪里遇到的阿绿呢?
顾怜正待细想,一滴冰凉的水珠就打在他头顶。
顾怜急忙睁开眼,原来是下雨了。
“少年郎,既然醒了那就进屋吧。或者你想要先吃点儿饭?”霁月躲在顾怜衣袖里说道,“小薇儿帮你温了饭菜,就在厨房里呢。”
闻言,顾怜进屋的脚步转了个弯,直奔厨房而去。
滴滴嗒嗒的雨水打着外面的花草树叶。
乐斋也没能躲过这场雨。
苏清婉批了一件外衫在卧房内作画,殷九今晚约了故友叙旧,她无意过去探听其他妖怪的过往,而且,只要带着她,叙旧就会在中途变了画风,她不和殷九一样热衷于秀恩爱闪瞎别人的眼。
哪怕殷九再三相邀,她也没有去。
今日用的画料是极地雪山的雪妖请飞鸟少年送来的礼物。
画纸是昆吾海妖送来的。
就连画趣÷阁都是青鸾从外面寄过来的。
这些大妖小妖们,热衷于对苏清婉献殷勤。
大妖殷九宝贝的女人,值得任何一只妖花费心思来讨好。
苏清婉今日的灵感颇丰,她把这一点归功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夜雨,簌簌夜雨之中的乐斋庭院别有一番风味,令她欣喜不已。
作完了一幅画,苏清婉依旧没什么睡意,她索性提了一盏灯,去了殷九收放乐谱的房间,将屋中灯烛点亮,在乐架之前徘徊半晌也不知选什么,于是她闭上眼睛,随便拿了本乐谱来看。
乐谱名为《碎荷》。
苏清婉坐在书桌前翻看着,意外的发现,这本乐谱出自温玉君之手,而像温玉君这种博学多才的大妖,谱的却是人类的乐文。
苏清婉很容易就能看懂曲谱。
苏清婉只看了寥寥数段,就发现这是温玉君对什么人的追悼之作。对,这是温玉君对人类的追悼,看起来很是新奇。
原来也有人类在温玉君的心中留下印记。
苏清婉眉目柔和,有些时候,妖也和人的心思一样啊。
又往后翻了翻,苏清婉在乐谱内发现了殷九的标注,龙飞凤舞的字迹,她却看得懂。这名人类,似乎殷九也是认识的呢。
殷九留下的标注:古往今来红颜多薄命。
后面又被崭新的墨迹添了一句:但是从今天开始就不一样了。
苏清婉一怔,有些不明所以,怎么就不一样了?
乐谱翻页,苏清婉见到了后面的标注:我的红颜筱筱就不会。
殷九你在乐谱上写这些就不怕温玉君过来打死你吗?
苏清婉很认真地想着。
也就是温玉君脾气太好,不和你一般见识。
一团荧火飘进了屋内落在苏清婉指尖,苏清婉索性逗它玩了一会儿,便问着它:“九爷的妖品,从以前就这么……差劲吗?”
萤火晃了晃,似乎在点头:对呀对呀,九爷一直都这样呐。
殷九这会儿子正和一群山中老妖怪品酒闲聊。
老妖怪们聚在一起没事干,最喜欢聊聊彼此的八卦。
他们却没有一个敢拿殷九起哄。
殷九自斟自饮,偶尔接上一两句话,直到其中某只老妖怪谈到鬼君的姻缘,他才提起了兴致,添了一句:“鬼君有欣赏的女人。”
“谁呀谁呀?九爷您可别卖关子了,快说啊!”
“就想听点儿鬼君的八卦。”
“九爷,有画像吗?我们也开开眼界。”
殷九挑眉扣了扣桌面,凭空拿出一本画册丢了过去。
“快快快,欣赏欣赏我们鬼君的心动类型。”
“啧,这个姑娘我认识的,性子烈得很。”
“这个我知道,我还和她一起去过梧桐小筑参加燕妖的喜宴。”
“还有这个这个,这姑娘那叫一个温婉贤淑……”
一群老妖怪聚众讨论了半天,忽然有妖一语道破天机。
“不对啊,这些姑娘,不是都死了吗?”
殷九点了点头:“是啊,都死了,现在都在鬼君手底下当差。”
一众老妖怪:“……”
“鬼君的欣赏还真是令妖承受不起呢啊。”
“不是,鬼君,他是不是搞错了追求姑娘的方式?”
“哪有这么追求姑娘的!”
“哦?那么你们倒是说说,我该怎么追?”
“那当然是学学九爷,九爷堪称表率,史无前例的模范。”
“其实看看温玉君也不是不行。”
“你们先等等,是不是有什么声音乱入了?”
老妖怪们纷纷闭嘴,僵硬的转动着脑袋,看向殷九身边突然多出来的,穿着一身死气沉沉的黑锦袍冷面俊美青年。
嗯,这是他们熟悉的鬼君没错了。
啊,是鬼君啊……
夭寿了……
“殷九!”
鬼君脸色特别黑,真的黑,比外边夜色还黑。
殷九十分坦然地和鬼君对视,无辜地道:“这不怪我。你敢说你不欣赏她们?是这群满脑子八卦的家伙思想有问题。”
起这个头的还不是你!
鬼君端起殷九到的酒水,眼刀子刮向一旁战战兢兢的妖怪们。
“我也可以欣赏你们。”
鬼君眯起眼,冷冷地开了口。
“不不不,不必了。”
“现在想一想,欣赏和喜欢还是区别蛮大的哈哈哈……”
尴尬的笑声在鬼君的沉默中灭亡。
老妖怪们就跟犯了错的小崽儿一样,低头:“对不起,我们错了。”
殷九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看乐子。
“好了好了,说正经事吧。”殷九在那群老妖怪嘤嘤嘤起来之前,看似良心发现地打了个圆场,“我太晚回去,我家筱筱会想我的。”
秀秀秀,天天就知道秀,有夫人了不起啊!
鬼君放下酒杯也打算速战速决,免得看着殷九糟心:“最近地狱频频出现异动,想必那些杂碎已经忍不下去了。”
“不就是一群天天做梦想要统治天下的小崽子,好说好说。仙神都要给人类让路,妖怪还能存活于世,已经该感谢天道容情了。鬼君放心,我们一定看好了,一有消息,便告知您与九爷。”
“话说回来,九爷,我们直接动手也没问题吧?”
殷九拂袖起身:“当然。”
众妖又看向沉默的鬼君,鬼君不表态,也就表示默许了。
殷九见没什么事,当下便要返回乐斋里。
鬼君冷着脸跟了过去。
“咱俩可不顺路,您这是想去蹭夜宵?”殷九睨着他笑。
鬼君瞪了殷九一会儿才开口:“你最近多关注着你家夫人一些。”
殷九正了正脸色:“怎么说?”
这两位各守一方的大佬在雨夜中的对话不为第三人知晓。
殷九回乐斋的时候见藏乐之处亮着灯光,他有几分惊奇,拐了个弯,走了进去。然后就看到他的小妻子披着一件单薄的衣服趴在窗边桌子上睡了,她的手边还零散的放着几本乐谱。
殷九快步走过去把自家娇妻抱了起来,睡不安分的苏清婉醒了。
“筱筱怎么在这儿睡了?”殷九熄了烛火抱她往卧房走。
苏清婉格外诚实地回答:“看了一本乐谱,似乎,是首催眠曲。”
所以怪不得她。
殷九失笑,他推开房门,将苏清婉放到床内。
“歇着吧,我去沐浴,过会儿就回来。”
殷九扯过一旁的锦被盖在苏清婉身上,眉眼里都是外人不得见的柔情。
而苏清婉这会儿的睡意也在归路上被微凉的空气冲淡,外面雨声嘈杂,直到殷九回来的时候,苏清婉依旧还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