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末。
唐冉之清闲,抱着折喜睡了一会懒觉,做做晨运,才意犹未尽起床。
两人赴昨日诺言,去唐宅吃饭。
今天的天气又阴了,隐隐有下雪的迹象,今年易市的雪天及早,才不过一月初,天气预报上说做好降雪降温的准备。
老爷子正在园子里遛狗,徐姨去世后,唐家萧条静谧,唐叔怕老爷子觉得人清气冷,就养了一条罗威纳犬。
本来唐叔想养一条蠢萌蠢萌的狗,讨个欢心,但老爷子看不上,起初还兴致勃勃想养条藏獒,唐叔好说歹说才劝住养了这条罗威纳。
老爷子人老,但不服气,非要自己驯养,这不,还是幼种的罗威纳在园子里欢快蹦哒,惹得老爷子的绳索牵都牵不住。
看到园子里有陌生人进来,灵敏的罗威纳飞快冲刺过去。
老爷子回头,是唐叔领着唐冉之和折喜来了,顿时虎脸,大声呵斥:“黑子,自己人!”
罗威纳刹脚,摇尾巴围着唐叔转了一圈,又警惕看着两人,一阵乱叫:“汪汪汪——”
唐叔拍了拍它的头,在一旁说,“老爷子的新爱宠,黑子。”
唐冉之看着狗,一阵好笑,“黑子?怎么取了个俗气的名字?”
黑子似乎听得懂,“汪汪汪——”
“哎呀。”唐冉之稍稍低头,“还听的懂我在说什么?”
“汪汪汪——”
“越咬越起劲了?知道我是谁吗?”
黑子圆碌碌的眼睛,围着他转,“汪汪汪——”
“别理他,他不正常。”折喜温柔看着黑子,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狗也会看人,懂得折喜对它没恶意,摇了摇尾巴,“汪汪汪——”
后来黑子想,女主人比男主人贴心多了。
唐冉之看着黑子对折喜的态度,又笑,“莫不是条公的?”
折喜一头黑线,推了推唐冉之,意示他老爷子来了。望着来人,她乖巧微笑,“爸!”
老爷子笑呵呵,精神气爽,“看来黑子很喜欢阿喜。”
唐冉之这才抬头,目光不轻不重望着老爷子,淡淡喊了一声,“爸。”
虽是冷淡的一声,但老爷子眼里露出一丝欣慰,“你们还没吃饭吧?”
唐冉之回,“没。”
老爷子笑,“唐嫂做好饭了,就等你们俩来了。”说着领路去前厅。
四人一狗走进屋内,罗威纳围着折喜转来转去,摇尾巴,惹得唐冉之后来去看了狗的性别,呵……别说,还真是条公的。
饭桌上,老爷子偶尔问问公司的事,唐冉之沉吟几秒一一作答,老爷子听听片刻也不说话,只说你看着做。这话一说算是把公司的事全权交给他了。
吃了一会,老爷子突然问,“冉之,你也快33了,和阿喜有什么打算?”
折喜一听,握筷子的手一抖,她就知道是催孩子的,心想,怎么老爷子变得跟徐姨在世一样,喜欢管这事了。
唐冉之头也没抬,淡淡道,“您吃饭,不说话。”
老爷子被噎了,求知若渴的目光望着折喜。
折喜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她放下筷子,斟酌几秒还是说,“爸,我们已经……做准备了。”
老爷子皱褶的脸上顿时笑眯眯,“好好好……我也要做准备当爷爷了……”
桌下,折喜踢了唐冉之一脚,意思是:下次不要拿我当枪使。
吃完饭,唐冉之去公司,折喜回家。
临走时,唐叔笑眯眯拉着两人,悄悄说,“昨夜老爷子高兴了一宿。”
唐冉之眼眸闪了闪,只说,“爸年纪大了,熬不得夜,麻烦唐叔多多照看。”
唐叔点头应下,看着两人手挽手走远,欣慰笑了。
折喜并没有回家,她去花店买了两束百合花、素菊去募地。
徐锡宁喜欢百合,母子同心,徐以媛也喜欢百合,另外两束。她想去看看唐冉之的父母。
募地定期有人清扫,折喜将三人一一祭拜,最后才来徐锡宁的墓前。
风吹雪雨,照片里徐锡宁还是那样年轻,阳光帅气。
折喜摸摸眼角的细纹,叹了叹,“锡宁,我是不是老了。”过了一会,她轻喃,“他也老了。”
他们都老了,唯有你活在回忆里,一如往昔。
折喜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似乎要把前一辈子的话说完。
“锡宁,那条围巾是唐冉之送的吧……我知道,我都知道……”
“还有锡宁……对不起……”
“你问我那句是不是喜欢小叔,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她闭眼想了想,“好像我说的是不喜欢吧?”
“但是被你拆穿了,我恼羞成怒打了你一顿。你被我无缘无故打,那是唐冉之第一次罚我,我都读大学了还要面壁思过,我可生气了,可你什么都没说,也没嘲笑我……”
“后来……你说我们俩在一起,试探小叔在不在意我,其实……那句‘我们在一起’是真的吧?”
“你说你看到小叔亲我了……你还说如果阿喜喜欢小叔,小叔也喜欢阿喜,你就怎么来着?好像是……撮合吧?”
“你还在电话里告诉我,你和小叔要来t城接我,你说来了咱们三就摊牌,你说你不喜欢那个慕大小姐,你还说……如果我和小叔成了,你喊我姨姨真的喊不出口……你还说要是小叔不喜欢我,可我又是个天生傲气丢不得脸的人,说是要带着我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是这样吧?”
“可你……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折喜说着说着脸埋进手心,有些想哭,“锡宁,你说我是不是很笨?我辜负了你,又不肯相信他。”
每每想起来,都会后悔莫及,其实唐冉之有多爱她,她都知道,只是她从不肯相信。
过了一会,折喜擦擦眼泪,望着照片里的少年,他是她青春里的懵懂,无关爱情。她轻声地说,“锡宁……谢谢你。”
谢谢你来我的身边,短暂的出现在我生命里。
“锡宁啊,这是我最后一次独自来看你,往后,我会和我的丈夫来,或许还有我的孩子。”
折喜下来的时候,天空飘了几颗雪粒,寒风凛冽,她拉了拉帽沿,低头裹着自己走路。
走了几步远,她感觉余光里的人影,猛然抬头。
唐冉之一手握着伞柄,黑色的伞,遮了她的整个身子,也没有雪粒砸在脸上。
折喜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唐冉之笑了笑,一手牵起她的手,静静道,“要下雪了,怕你坐不到出租车回去。”
折喜一愣,前后看了看,果然,道路上空无一车,只停了一辆宾利。
她的心被填得满满,这个男人,对她永远都是这样贴心。
来到车边,唐冉之拉开副驾驶车门,等折喜坐进去,他突然开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折喜默了几秒,点头,“好。”
唐冉之笑了笑,转身。
她看着唐冉之撑着伞走远,笔直的背影,雪粒变成雪花,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雪里。
唐冉之下来,折喜靠在车头,本来想眯眼休息休息,可是昨天折腾太晚,眼睛闭着闭着就睡着了。
他拉开车门,折喜猛然惊醒,混沌不清,轻声抱怨,“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唐冉之笑了笑,伸手抱她,她顺势靠在他肩头,喃喃,“我都等的睡着了。
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那我抱着你再睡一会?”
折喜自然不睡了,推开他,“我要回家。”
唐冉之顿时笑眯眯,侧身系好她的安全带,又给自己系好,启动转弯掉头。
“带我家宝贝回家!”
折喜懒洋洋嗤笑,“没个正经!”
车开到市中心,雪越下越大,道路上只剩车辆飞快闪过,折喜想,“这雪要下几天?”
唐冉之默了几秒,道,“后天吧。”
折喜点头,喃喃细语,“要过年了。又是新的一年了!”
唐冉之伸手摸摸她的头,“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过年了,讨着说祝小叔恭喜发财,下一句呢?”他笑了,“红包拿来是吧?我哪会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每每给你一个沉甸甸的红包,你高兴扑在我身上。”
那么小,那么软,让他心都酥了,后来他想,自己怎么会有恋童癖呢?
是啊,她记得,每年收到唐冉之的红包,可高兴了,那么大的一笔钱,够她买好多好多零食和漫画了。
趁红灯,折喜把头轻轻靠在唐冉之肩上,小声说,“唐冉之,我爱你。”
唐冉之心念一动,静静道,“阿喜,我也爱你。”
他握紧她的手,想,这一次握住,就再也不会放手。刚才他去募地,在徐锡宁墓前,他说,他会照顾好折喜,永远。
被他紧紧握着,折喜笑了笑突然问,“你说我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字好?”
唐冉之正准备启动车,听到她的话猛地刹车,语气颤了颤,“我要当爸爸了!”
折喜倒是愣了愣,实话实说:“没有。”
“没有啊。”唐冉之收拾颤抖的心灵,稳稳开车,嗓音暗哑,“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折喜被他的语气逗笑了,试探地问,“孩子重要还是我重要?”
唐冉之不假思索,“你重要。”
折喜撇过脸,“骗子。”
唐冉之也不含糊,“都重要。”
“那谁更更重要?”
说完,折喜抿嘴吃吃笑了,“好了,不逗你了。”
唐冉看了她一眼,心想,女人无理取闹起来的样子还真难招架啊。
过了一会,折喜又问,“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唐冉之默了几秒,“女孩。”
“为什么?”
“捏脸的时候软软绵绵很舒服。”
好奇怪的答案,折喜暂且接受,不过她的答案跟他一样,“我也喜欢女孩……像我一样,当得了女神,也办得了女神经!”
唐冉之却摇摇头,“像你太皮了,花样多古灵精怪。”
折喜不好意思笑了笑,“原来你不喜欢啊。”
怕她多想,唐冉之连忙说,“喜欢,只是,这样性格的人,只有你一个就好了。”
折喜哪会不知道他的奉承话,她说,“不像我那像你好不好?唐大公子?年轻有为,见义勇为。”
唐冉之这会很认真点头,“像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折喜哈哈大笑,“我看你是要女汉子吧!”
“……”
“算了。”唐冉之摇头,“还是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