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玥答应一声,看着卫平策马而去。不过,她也没有依言退回府内,而是带着丁丁、当当继续守在门口。虽然卫平又带走了五百骑兵,但闻喜侯府四周仍有一千军士,暂时倒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与其回去也是忐忑不安,还不如呆在这里消息更灵便些。
…
不能保护家人,还称什么英雄,卫平这句话深深地印在文俶脑海里。当听说司马繇要查抄他的府邸时,他们便真的怒了。既然拦阻不成,那就只有动手一条路。
起初,司马繇还欺负文俶兵少,他又是堂堂皇室宗亲,所以丝毫没把文俶放在眼里,甚至亲自操刀上阵。
很快,司马繇就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了代价,被文俶一枪挑在右肩上,肩甲都被挑掉了,顿时血流如注,那口刀也把持不住。
文俶正待再刺一枪结果司马繇的性命,却被司马繇的手下死命拦住。
司马繇的这些手下是他自己的兵,忠心护主,不畏生死,再加上人数是文俶的好几倍,一时间,竟打得难解难分,各有死伤。
这时,街口忽然响起激烈的马蹄声,一大队骑兵如乌云般压了过来,离争斗的双方已经很近了,却没有任何要减速的意思。强大的冲击力扑面而来,司马繇的部下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不等司马繇下令,已经乱哄哄地退往一边。
只听“吁”的一声,五百匹同时勒住,前蹄纷纷扬起,嘶鸣声一片,队伍却不见一毫散乱,这手控马之术当真令人叹服。而文俶和他的五百步卒同样没有后退半步,其精锐程度显然远胜于司马繇的东安军。
骑兵队伍分开一条路,卫平提着缰绳,缓步而出,朝着司马繇拱了拱手,道:“公爷,卫某这厢有礼了!”
司马繇虽然是在卫平离京之后才进的洛阳,但他和卫平在伐吴得胜论功行赏的那次朝会上也曾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并不陌生,更知道卫平和贾南风之间的关系。
看清是卫平,司马繇顿时大喜道:“原来是卫侯爷,快帮某擒下这个逆贼!”
卫平呵呵笑道:“公爷说他是逆贼,可有证据?”
司马繇按了按肩头的伤口,咬牙道:“他是杨骏一党,理当伏诛!”
卫平放声大笑,道:“公爷差矣!文将军现在是我奋武营的参军,又何来杨骏一党之说?难不成,卫某也是杨骏一党!”
司马繇其实早看到卫平和文俶的部下都穿着禁军的衣甲,但京城中有十万禁军,互不统属也很正常。直到卫平这句话出口,他才醒悟过来,一时竟无言以对,半晌方道:“看来是某误信人言,多有得罪,就此别过!”
即使卫平、文俶合兵一处,司马繇在兵力也仍占优势,但是文俶步卒刚才展现出来的战斗力,还有那些骑兵整齐划一的动作,都给司马繇极大的震撼,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当然,更重要的一点,卫平是贾南风的妹夫,司马繇不愿意因此得罪贾南风。
看着司马繇率军匆匆离去,卫平皱了皱眉头,转身问道:“文将军,司马繇到底因何来此?”
文俶垂下头,小声说道:“杨骏确实找过末将,但他只是让末将做他的家臣,末将正自犹豫,恰逢侯爷相邀,所以末将没有答应杨骏,怎么样,也不能算是杨骏一党。”
卫平越发奇怪,沉吟道:“如此这般,司马繇来得好生蹊跷!”
如果说司马繇是为了钱,可文俶已经穷困潦倒了好几年。如果说司马繇是为了女人,而文俶的那些个姬妾早就年长色衰。京城里动乱四起,司马繇身为贾南风阵营的核心力量,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无论怎么看,他都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
文俶忽然“啊”的一声,说道:“侯爷,某想起来了!司马繇的外祖父是诸葛诞,当年诸葛诞就是死在某的手上,他这是公报私仇!”
司马繇可以公报私仇,其他人也可能夹藏私货。满城的乱兵,无论获胜的还是溃败的,更有可能趁火打劫、祸害百姓。
想到这里,卫平觉得事态严重了,沉声道:“不行!某要立刻进宫!”
…
杨骏一伙这么轻易地就被一网打尽,压在贾南风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就此搬开,她心情正好,听说卫平求见,连声道:“快请!”
卫平在张泓引领下来到朝阳宫,躬身行礼道:“臣卫平参见娘娘。”
“免礼。”贾南风摆了摆手,屏退左右,这才笑道,“妹丈请旨代皇上巡游天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卫平当然不能说是因为自己大仇得报,所以回来,便扯了个谎,道:“臣听说京城动荡,担忧皇上和娘娘安危,这才星夜带兵进京,未及请旨,臣甘愿领罪!”
贾南风笑道:“你这个兵带得好!不然,本宫还下不了决心。如今,杨骏兄弟及其党羽多已被擒,只有少数漏网之鱼,本宫已下令全城搜捕。这次大获全胜,你当记首功!”
卫平故作惶恐道:“臣不敢!”
贾南风摆手道:“有何不敢?你可知道杨济去了哪里?那个狗贼,竟想捉了母亲来要挟本宫。若不是你及时派兵赶到,母亲休矣!”
卫平看到贾南风说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不由暗自心惊。什么叫“母亲休矣”?那就是说,一旦郭槐落入杨济手中,贾南风哪怕丢掉母亲的性命,也是不会向杨骏妥协。
当然,或许这种应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因为,即使贾南风选择妥协,杨骏也不见得就会放过她和郭槐。只是贾南风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这个丑女人的内心显然极其冷漠。
卫平赶紧定了定神,把这些可怕的想法先放在一边,拱手道:“臣此番前来,还想请皇上降下两道旨意。”
贾南风皱眉道:“什么旨意?”
卫平正色道:“第一道,约束城中军马。有纵火者,斩!有滥杀无辜者,斩!有擅闯公卿和百姓宅院者,斩!有掠夺民财者,斩!有淫污妇女者,斩!”
贾南风在理政方面还是很有些才能的,当即点头道:“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卫平又道:“臣还请一人相助。”
贾南风问道:“谁?”
卫平说道:“河南尹乐广。”
“准奏。”贾南风挥了挥手,又问道,“那你所请第二道旨意又是什么?”
卫平神色一敛,说道:“臣返京途中遇见石崇,他也领了一支军马赶赴洛阳。臣多方探听,得知他要来帮杨骏对付娘娘。臣不忿,将其拦下,两下争斗,臣一时失手,将其杀死。”
“杀得好!”贾南风已经拍案而起,满脸怒气。她心胸狭窄,早知道石崇是杨骏一党,只恨石崇不在京中,不能一网而尽。现在,卫平将石崇除去,正遂了她的意。
卫平继续说道:“石崇多行不法之事,死有余辜,先父便是为他所害。在石崇家中有珊瑚数十株,就是先父所遗之物。臣请皇上降旨,许臣查抄石崇之家,以令物归原主。”
石崇所做的不法之事其实只是劫掠商贾,其中虽然多有杀伤,却难以置他于死地。一旦事发,顶多抛出几个小卒子当当替罪羊,却不会让他伤筋动骨。但卫平这样一说就不同了,以贾南风冷酷的性子,就是诛其九族都不为过。
当然,抄家本来就是件肥差,只要卫平能够把这件差事揽到手中,想取回那批珊瑚并非什么难事。但是那样一来,难免有中饱私囊之嫌。卫平不想那么做,他要堂堂正正地取回属于自己家的东西,所以才请贾南风把这一段写到旨意里。
其实,就算圣旨里写明了这些,别人也未必相信,卫平只是求个心安罢了。
贾南风倒没有在乎这些细节,当即大声喊道:“张泓!”
守在门外的俊俏小内侍闻声跑了进来,躬身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贾南风沉声道:“快去,请皇上传旨!”
张泓听贾南风口述了两份圣旨的内容,颠颠地去了。
卫平松了一口气,拱手道:“臣多谢娘娘。”
贾南风神情缓和下来,看了看卫平,忽然笑道:“妹丈,你我本是一家人,又何须客气。”说完,她便在矮榻上重新坐下,又轻轻拍了拍身边,道:“来,坐下来慢慢说话。你这次巡游,一定吃了不少苦,让本宫好好看看,瘦了没有。”
这个年代虽然已经有了少量胡凳,但大多数人日常生活中还是以盘坐或者跪坐为主,唯一大量使用现代家具的地方,只有卫平的后宅。
矮榻并不宽,两个人盘坐在上面免不了会有亲密的身体接触。现在又值夏季,衣衫单薄,更显尴尬。
卫平是个聪明人,哪能听不出其中浓浓的挑逗意味,慌忙说道:“娘娘面前,哪有臣的座位。”
“不是说了嘛,咱们是一家人。”贾南风翻了个白眼,忽然手捂着小腹,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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