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颜卿与鱼娘、老叟一起进宫,正式与吴洛宸见面。舒悫鹉琻鱼娘有模有样的向吴洛宸表达了女皇花梨的问候和关怀之意后,便说明来意,表示愿意治疗齐浓儿,并且,希望一并将吴洛宸的失心疯治好。
吴洛宸求之不得,但他提出一个要求,就是希望在治好他们之前,颜卿等人必须留在皇宫里,不得离开。
虽说齐浓儿和吴洛宸的病情在无忧国有很多传言,真真假假很多版本,朝廷既不压制也不鼓动,任由说书先生在茶馆里天天当笑话说。但假如鱼娘他们进宫治病的事情得到了官方证实,就会间接的证实了这些谣言。为了皇家脸面和威严,考虑到许多政治因素,吴洛宸的要求,并不过分。
鱼娘与颜卿、老叟商量了之后,答应了吴洛宸的要求。
不管怎么说,当初鱼娘到天庭去把颜卿骗下凡来,打的就是治齐浓儿的幌子。无论她在不在意齐浓儿的病情,这些事还是要做的。更何况,齐浓儿是老叟的徒弟,颜卿的师妹,过去的事情都随着颜卿的失忆而消失,哪有放着自家人不治的道理。
颜卿去后宫见齐浓儿,一脸的平静。他从阮依依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当时他的心里有许多起伏,但他都一一的压制住,不轻易的表现出来。他能感觉阮依依还是向他隐瞒了些事情,但假如她不肯说,他也不会追问。
齐浓儿见到颜卿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躲藏。老叟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她劝出来,当颜卿低头垂眸看她时,齐浓儿的脸上,有愧疚、恐惧、难堪、愤恨,还有很多无法说清楚的情绪。
这些,都不可能在一两天之内,消化并接受的。
“乖徒弟啊,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老叟对内情了解得并不清楚,项阳告诉他的时候,支支吾吾,说一半留一半,令他更加好奇。当他看到齐浓儿这不人不猫的样子,差点掉眼泪,搂着齐浓儿连声感慨。
齐浓儿爬到老叟的脚边,抱着他失声痛苦,连连说道:“是徒儿错了,求师傅救我。”
老叟扭头看颜卿,他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细细的观察,就象一个名医看到每日来求医的患者一样,怀着慈悲心肠,认真的医治,但不会有更多的其它的儿女私情。
鱼娘怕齐浓儿再哭下去,很难收拾,上前先检查了她身上的符咒。这些符咒,连鱼娘也未曾见过,复杂难解,可见当时颜卿是有多么的气愤,才会画下这样无法逆转的符咒。
“颜卿,你来看看。”鱼娘原本对这次治齐浓儿很有把握,但看到这符咒之后,她心存疑虑。
颜卿上前,看了之后,也皱起了眉头。他无法想像自己当时画这符咒的心情,以至于事隔五年再看时,自己都吓了一跳。
阮依依告诉他时,只说是当时宫变齐浓儿利用了他,并且做了些伤害他们两个人的事,所以他才一气之下画了符咒。至于具体是为何事,他又气成了什么样,阮依依都含糊其词的不肯说清楚。
看完齐浓儿的符咒之后,颜卿决定,一出宫就要去找阮依依,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齐浓儿见颜卿一直看着她身上的符咒不说话,心里七上八下的,当她看到颜卿皱眉时,她突然问道:“师兄,你真得升仙了?”
颜卿没有答话,老叟替他应了一声:“你师兄升仙了,所以不记得你的,你别介意,他不是故意这样对你冷淡。”
“那师傅,你怎么还记得浓儿?”齐浓儿问老叟。
老叟呆了一下,挠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鱼娘一听,也觉得奇怪:“对啊,虽说你比颜卿早升仙,但我看你修炼的程度,应该还没到可以完全恢复凡间记忆的地步吧。”
老叟被鱼娘说得很没面子,脸臊得红得象猴子屁股。他抬起头,拍着胸脯说道:“谁说我修炼得不够……是差那么一点点,不过……不过颜卿升仙了,他的记忆没地方放,就放到我这来了……我利用了一下,稍微再消化消化,就记起来了……”
“你们这些神仙真是有意思,连记忆都能拿人家的来用,当饭吃啊!”鱼娘本来就对颜卿升仙会忘记凡间事物的事很不满,觉得神仙是吃饱了没事干,非要剥夺一个人最宝贵的东西,弄得绝情寡欲的去当了神仙,结果,在天庭,又能继续恋爱成亲,重新开始另一段跟自己不一样的生活。
现在听到老叟说,不但可以把别人的记忆拿来归为已用,还能顺便的帮助自己恢复记忆,越发觉得神仙无聊卑鄙无耻,全是狗屁规矩,全是胡说八道的双重标准。
老叟见鱼娘又鄙视他了,急忙解释道:“我可没有白吞了颜卿的记忆,我全给他藏在这拂尘里。他在圣山净身时,我已经还给他了,只是,他目前还差一点机缘,所以不能想起,不能利用自己过往的记忆而已。”
鱼娘对老叟的解释嗤之以鼻,用鼻孔冲着他哼哼两声,不理他。齐浓儿却听得很认真,悄声问老叟:“师兄,不记得阮依依了?”
“嗯。”老叟点头。
齐浓儿长长的哦了一声,先前,她曾听吴洛宸说过,阮依依和颜卿住在国公府,颜卿迟迟没有进宫全是因为阮依依这个妖女暗中使坏。后来吴洛宸又说想到了办法来解决,今天突然看到颜卿来,齐浓儿自以为是阮依依的歼计没有得逞,所以才来的。
鱼娘好象猜出齐浓儿的心思,冷冷的来了一句:“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依依劝颜卿快些进宫来治你的。你吃了五年的苦,假如还没有悟透,这次就算救了你,以后也会因为你的狭隘重蹈覆辙。”
齐浓儿面露愧色,低下头不语。
颜卿还在细细的研究这个符咒,他能看出,这符咒时间长效力猛,纵然是他死了,这符咒依旧能控制住齐浓儿。现在他都成了神仙,这符咒的效力,更是翻倍。
“我还需要一些时间。”颜卿多少有些头绪,只是没有十足把握之前,他不会轻易的承诺:“这些日子我们要住在宫里,我会每天来看看符咒的变化,对症下药,想办法解开符咒的。”
齐浓儿感激的点点头,轻声说道:“谢谢师兄。”
“不必谢我,无论你是不是我的师妹,我都会救。”颜卿说得干巴巴,公事公办。
齐浓儿抿着嘴点头说好,这五年来,今天是她最快乐的一天。只要颜卿没有把话说死,她就有恢复正常的一天。
老叟见暂时没有他们的事,便拉着鱼娘在冷宫里逛了起来。颜卿见他们都不在身边,一边试着解符咒,一边说道:“我有个要求。”
齐浓儿一听,心都凉了半截。
“等我把你和吴洛宸治好,我希望你能把你所知道的事,都告诉我。”颜卿继续说着,手半没有停下来,好象在聊些家常话。
“我所知道的事……”齐浓儿理解错了颜卿的意思,纠结的看着颜卿,说:“身为皇后,有关无忧国的事,我不能随便……”
“我不关心无忧国的国事,我只想知道,我和阮依依的事。”颜卿一板正经的,没有半点说笑的意思。
齐浓儿这才明白过来,她点点头,认真的说:“就算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的。以前确实是我错了,我希望我能弥补一点。”
颜卿听见后,仿佛有所触动。他收了手,在桌旁拿起一张纸,随意的剪了一只He,喃喃自语之后,那纸He就扑愣着翅膀飞了出去。
阮依依一觉起来后,忽然看见自己的头顶上飞着一只纸He。阮依依赶紧的坐了起来,伸出手来,纸He落在她的手背上,合拢翅膀之后,竟开口说话:“阮阮,师傅必须在皇宫里住上一段时间,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可能要两个月。这些日子你好好照顾自己,在国公府乖乖的等师傅,知道吗。”
这嗓音,分明就是颜卿的声音。
阮依依坐在床上,甜蜜的笑着。她知道,这只是颜卿以前惯用的传话方式,但看到纸He婷婷袅袅的站在自己的手背上,总有种纸He传情的浪漫感。
阮依依捏着纸He,轻声念了段咒语之后,便对着纸He说:“阮阮知道了,师傅在宫里要多留个心眼,皇宫不比国公府,要处处小心。”
阮依依说完之后,正想放纸He走,又觉得意犹未尽。她歪着头想了想,害羞的看着纸He,用轻得只有她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小声说道:“师傅,阮阮想你……早点回来,好不好。”
说完后,阮依依又犹豫不决的,托着下巴思考这句话是否合适,忐忑不安时,手指不自觉的放开了纸He,被施了法术的纸He立刻扑着翅膀快速的,往皇宫飞去。
阮依依一听,呆了,下意识的跳下床,跟着跑出去。可是,纸He飞得太快,阮依依刚跑到角亭的走廊上,纸He已经飞离了国公府的范围。
阮依依只能安慰自己,她说想颜卿的那句话声音很小很小,就算颜卿收到了纸He,可能也听不见的。
“阮姑娘,你怎么光着脚站在这里?”柴智起了个大早,准备在角亭这里散会步之后就出去开会,忽然看见阮依依披头散发的站在角亭的走廊上发呆,惊诧不已。
阮依依看到柴智时觉得很糗,一来是因为她现在这个样子太糟糕,没有洗漱没有梳头还穿着中衣光着脚,别提有多难看。二来是上次在情人谷柴智为了救她也奋不顾身的飞下来,阮依依一直想感激他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真正单独见到他了,感激的话又全都滑进了肚子里。
柴智见她傻兮兮的看着他笑,知道她尴尬,侧身跟身边的护甲兵低语几句。很快,就有一群老妈子赶了过来,簇拥着阮依依,将她团团围住,给她穿脚换衣,给她梳头洗脸,一眨眼功夫,等到老妈子们散开后,阮依依就象刚从修理场出来的汽车一样,全身上下都闪着光芒。
“柴智,你要去哪?”打扮完了后的阮依依才觉得心安,她见柴智身后跟着一群护甲兵,其中还有一些捧着账本,便跳到他面前问他。
柴智微笑着,他听到阮依依直呼他的大名,觉得很亲切:“去开会,今天有例会。”
“哦,等等我,我也去。”阮依依本想在国公府吃完早饭后跟着柴智去,可是她见柴智没有等她的意思,赶紧的跟着柴智的屁股后面,嘀嘀咕咕的对着护甲兵说:“你们给我准备一碗小米粥就行了,我边开会边喝两口。”
说完,就象只小尾巴似的,跟着柴智的身边,要和他一起去开会。
柴智本不理会她,但走到大门口,见她还跟着,才问她:“你真要去?你不和你师傅……聊天?”
“哦,师傅他们进宫去了,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回来。我到京都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帮你打理生意,正好你开会,我去旁听。”阮依依笑嘻嘻的答着,也不管柴智怎么想,一头钻进了马车里,找了个角落半躺下来,开始闭目养神。
柴智平时都是骑马,今天因为有些账本还没有完全看完,想在马车里边走边看,才改乘马车。阮依依钻了进去,他也没办法把她赶出来,只好也跟着进去,拿起账本看了起来。
马车摇摇晃晃的来到柴家商铺,阮依依蒙着面纱下了马车,跟着柴智到了书房。里面已经挤满了京都商铺的各大掌柜,正在窃窃私语中,忽然看见柴智,全都保持缄默,不再说话。
阮依依狐假虎威,跟在柴智的身后,见这些掌柜们穿得光鲜亮丽,个个都肥头大耳的,见到了柴智便象龟孙子似的点头哈腰,笑了起来。
护甲兵早已准备好小米粥,还冒着热气,他们将阮依依带到屏风之后,让她独自在里面喝着小米粥,听着外面掌柜汇报情况。
“回大公子,据传牛家开始在抢我们的生意,以本伤人……”当阮依依听到其中一个掌柜的汇报时,不禁停了手,安静的坐正了身体,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牛家得知柴家准备用丝绸之路换取榷茶权时,便开始调动大量的资金,开始与柴家抢生意。
柴家有米店,他们就在旁边买下店面,也开米店,无论什么米都比你便宜一成。柴家开青楼,他们也在附近开青楼,保证姑娘比你多一倍,价格比你少一成。柴家投资搞商队物流,牛家就收购镖行马队,什么都押,哪怕只是一堆狗屎也会接来运送,根本不在乎能不能赚钱。
牛家这么做,纯粹就是赌气经营以本伤人,但是,牛家赌的就是,柴家没有牛家的流动资金多。
这些年来,柴家四处拉拢各地的富商乡绅,请他们共同投资,并且将丝绸之路全部捐给朝廷,这个举动已经耗尽了柴家的储蓄,并且全国上下柴家所有的流动资金,有七成都汇集在丝绸之路上。
假如丝绸之路已经全部营业并有所收益的话,这笔钱是很快就能补上的。但是,目前丝绸之路只是初具规模,而只有部分经营赚钱,其中大部分还是给了其它的投资者,柴家只赚了一小部分。
阮依依最初的打算是,利用丝绸之路抢回榷茶权,利用榷茶权赚回大部分的投资,丝绸之路送给朝廷之后,每年仍会有一定的分红,是细水长流的长线投资。
她没想到,牛嗣郸会这样的冲动,为了保住榷茶权,为了争那一口气,竟不顾牛家的基业,以本伤人,准备两败俱伤。
柴智一直没有哼声,他只是在不停的翻着账本。掌柜们见他不说话,大气都不敢出,只管低头等指示。
“目前柴家有哪些店铺是赚钱?哪些只能自保?哪些又是亏本的?”阮依依重新蒙好面纱,走出屏风,问那些掌柜。
柴智见她出来,下意识的探头看了看屏风后面,那小半碗粥还有了一大半在里面,他见阮依依连粥都不肯好好喝就出来说话,低声劝道:“这些事让我来操心,你快些吃东西。”
“我白吃白喝了你五年,你还愿意舍身来救我……我只是报恩,你不让我做,我会内疚的。”阮依依低声应着,不等柴智再说话,扭头望着那些面面相觑的掌柜,冷嘲热讽起来:“怎么?今天来开会的掌柜,难道连这些基本情况都不知道?”
柴家掌柜们都知道,这五年来柴智身边一直跟着个女孩,是他的智囊,但谁也没有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平时开会,她也只是躲在屏风后面,有事私下与柴智商议,从来没有这样大大方方的出来斥责谁。
今日一见,看着她个子小小的,却没想到,说话却是这样犀利。
有个掌柜,壮着胆子上前说道:“柴家除了经营朝廷的榷酒权外,目前最为赚钱的便是与酒有关的行业,比如客栈、酒肆、饭馆、青楼等。这些年,能自保并且稍微有些盈余的,有丝绸庄、胭脂水粉店等,亏损的……便是一些小店,比如米店水果铺这些的。”
“柴家可有赌坊和钱庄?”阮依依隐约记得,赌坊和钱庄也是赚钱的,柴家经营了这么多年,按道理应该是有的。
掌柜的瞟了柴智一眼,不敢说话。
柴智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说:“为了丝绸之路,都卖了,兑了些银子……不过乐安城的我都保留了,那是祖宗留下的东西,我没也妄动。”
阮依依狐疑的看着柴智,这些事,他都未曾告诉过她。这五年来,她也只是给个宏观思想和明确的明确的方针,至于其中的具体经营,她从未去了解过。
她没想到,就在她自怨自艾的思念着颜卿的同时,柴家的生意还在冒着这样巨大的风险。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所造成的。柴智信任她,明知道她拿着柴家冒险也听从她的安排,用整个柴家做了赌注。柴智什么都不说,阮依依很感谢他,但现在,阮依依如果还见死不救,那她哪里还有脸再见柴智。
“你记得,柴家还有当铺。”阮依依瞟了一眼旁边那群缄默的掌柜,问:“京都的当铺掌柜可在?”
有一个掌柜,向前迈了一步。
阮依依从怀里掏出三颗夜明珠来,每一颗都有鹅蛋那么大。掌柜的一看,立刻睁大了眼睛,他做了几十年的掌柜,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这么漂亮的夜明珠。
这夜明珠是从乾坤袋里拿出来的,以前阮依依怕火,颜卿就用夜明珠代替蜡烛。世人见了这夜明珠个个都垂涎三尺,却不知佛牙山多了去,阮依依整天拿着这夜明珠当弹珠玩。
“你且先拿这三颗夜明珠去投石问路……这一颗,少说也能卖个三百万两吧。”京都有钱的富人多了去,这样稀罕的宝物拿了出去,肯定很多人趋之若骛。三颗卖了得来的钱,至少可以缓解一下柴智的困难。
柴智胀红着脸,虽说一直没有哼声,但掌柜都看出来了,阮依依这么做,伤了他的男性自尊。但阮依依还不自知,仍然在集中精神的想着补救办法。
阮依依将账本打开,这些年来她多少了解了柴家的一些家底。她指着那些亏损的店铺说道:“这些不赚钱的,全部停止营业,留住不动产,宁愿价格低点,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出租。柴家的田地,以近五年为界限,保留收成好的,收成不好的,可以考虑估清。”
掌柜一听,这架势,比卖赌坊和钱庄还要更大力度。他们纷纷看向柴智,等他点头。
阮依依也看着他,坚定的说道:“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帮你拿回榷茶权的!现在只是阵痛,熬过去,就会好。”
柴智抿着唇,没有说话。
阮依依说的办法,他不是没有想过。从回到京都开始,这个问题就一直困扰着他。他不找阮依依商量,是因为他不想看到她忧心忡忡的样子。但现在看来,颜卿的到来,令阮依依斗志大增,并且非常的有信心。
阮依依见他犹豫,劝道:“牛家以本伤人,柴家本不应该跟他斗下去。但是关键时刻,谁退让了就会一败涂地。现在师傅他们在宫里治皇上和皇后,最晚一个月后就能治好,我们只要熬到那个时候,趁着他们病好的时候再提出要求,我保证,皇上一定会答应的!”
柴智脸色一变,有些难看,但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注:有没有觉得最近更新的字数,总是多了两三百给你们啊!嘻嘻!我是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