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和园还有一里地的距离,马车就开始放缓速度。
杜三娘先命丫头放下纱帘,取出镜子查看妆容衣着。
‘
满娘三两口咽下糕点,和红蓼姐姐咬耳朵“车子轿子都堵到玉河边,上次,我和娘从路边走过去的,走了好久,马车堵在中间不能走了,”
“真的?”
红蓼吃惊的瞪大眼睛。
她还没有参加过宴会,去年明芳姨姨邀请她们去杭州小住,顺便参加她家的牡丹会,娘没应。
可也和她们介绍一番大户人家举办宴席赏花的行事作派。
“当然,我记得特别清楚!”
满娘理直气壮的回道。
好吧,都好久了,她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
不过她有一件事是不会忘记的。
满娘嘀嘀咕咕的又说起了自己丢过一次的心爱的小绿。
红蓼早听过许多次了,还是体贴的捧场。
“金姨后来还送我好多珠子,还有珠花,就是替那几个厚颜无耻的倒霉亲戚遮掩,可现在大家还是都知道她们的真面目了,真是白瞎金姨她们的好心,还不如喂了孙伯伯养的的灰王!”
杜三娘一手扶正发髻上的玉簪,就听到才信誓旦旦保证过要乖巧懂事的女儿嘴里蹦出几个出乎意料的词语。
马车速度继续放缓,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太太,和园到了!”
杜三娘揉揉了额角,按住怒火,平身静气道:“到地方了,你们看看身上的荷包玉佩戴好了吗,整理一下。
”
满娘毫无所觉,由着小玲帮她检查,还奇怪问她:“小玲姐姐,你脸是抽筋了吗?”
…………
小铃恢复正常的表情,笑着摇头。
杜三娘带着两个孩子下车后,早有一个青衣丫鬟迎上前行礼。
“杜太太万福,奴婢紫萝,请随女婢来。
”
杜三娘打量面前娇俏大方,恭敬有礼的丫鬟,笑着应是。
和园门口也有迎宾之人,只有一行行打扮的或低调端庄,或锦绣满身的夫人小姐在一个个青衣丫鬟的带领下,并列两排的下人恭敬有礼的注视下进门。
田高升早打了招呼,他带着两个儿子走的是另外的入口。
“给你们这些夫人小姐腾地方,我们这些人走小门就行了!”
田高升自是玩笑,他们走的也是正经的大门。
和园可不是只有碧波停一处可赏荷,他们去的沁芳阁也是个不差的好地方。
而从和园的另一门进入,穿过一层花廊就到沁芳阁。
张家如今财大气粗,又断断续续的翻修了园子几次,处事丝毫没有自大之处,今年的这次不同的和会办的也是有章有法,紧紧有条。
路上遇到几波端着茶点酒水的丫鬟,满娘好奇的看着丫鬟端着的白瓷盘摆好的精致不已糕点,
红色的玛瑙盆里的带着水滴的各色水果。
恩,有点渴了,刚才吃完糕,忘记喝水了。
满娘看着端着水灵灵的水果丫鬟们的背影远去,转头想问红蓼姐姐渴不渴,就见她眼观鼻,鼻观心的规规矩矩的走着,对路过的假山奇石,亭台水阁,丝毫没有欣赏的意思。
满娘还想开口询问,就被后面的小铃戳了一下。
她马上学着红蓼的举止,目光收回,直视前方,两腿并拢,小步前行,脊背挺直,上身不能晃动……
满娘在心里默念师傅教导的走姿礼仪,尽力表现出所谓的轻摇漫步,大方得体。
好难啊……满娘眼泪汪汪
终于过了桥,到了地方,杜三娘命翠儿赏了带路的丫鬟,带着两个小姑娘去和诸位夫人打招呼。
今年的和会虽然男女眷都有,但比起前面的打扮,还是只邀请了素日相熟的女眷,偶尔有几个不怎么见的妇人围着张夫人,潘太太这些人,或是商会的新成员家的女眷,也有蹭自家亲戚的帖子来的。
张府每年大宴小会不断,大多是请相熟的几位太太夫人小聚,像每年都是荷会,都是专门做了帖子,送到各府。
田家今年收到的邀请帖就是用翰墨轩最上等的销金白罗纸,不提上面雅致的字画,就是落款后面巧妙的用芙蓉玉镶了一朵半开的荷花,不提价值,单这份巧思就不容小觑。
田高升见了后,也对杜三娘道:“张家越发阔气了,生意越做越大,待人还是周全的紧。
”
杜三娘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也不稀奇,场上的太太夫人大都带了自家女儿,侄女或妹妹。
女孩子们都是穿着鹅黄嫩柳的颜色,花枝招展。
碧波亭除了邻湖,便于欣赏湖面了景色,更与花园比邻。
或者说是花园中的一景也可。
女孩子们三三两两的都聚集在花丛边,个个姿态端庄,娇俏可人,即便说话打趣,也是敛唇轻笑。
三娘与几位相熟的太太打过招呼,笑道:“都是花一样的年纪,比咱们当年要强多了,可都是大家闺秀做派。
”
一位有些发福的,一身流光溢彩的碧锦棕裙的太太接道:“别看这些丫头现在都是淑女模样,私底下也都是爱笑爱闹的性子,我家那个,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坐也能坐的住,可闹腾起来,也不管什么大家闺秀了,可有自己的主见了!”
“张太太这话说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女儿家就算不是锦衣玉食,也是娇养长大,柔顺固然好,可能有自己的主见,我瞧着比什么都强。
”
一会离此稍远,看起来很是和善的夫人道。
杜三娘见了抿唇一笑。
说话的两人,前一个是镇上锦绣坊沈家老爷的夫人陈太太,她膝下有五子一女,最小的就是这个女儿,自然爱若珍宝,她虽然自贬女儿不够大家闺秀,可若真有哪个傻子接话说女子就要贤淑,她家女儿哪里不好,陈太太一定会让她明白掌上明珠是什么意思。
另一位则是安泰茶行张宏才的夫人梁氏,与杜三娘也是熟识。
她从杭州远嫁过来,为人素来和善,加上张家的茶坊在双河镇算是一支独秀,虽然茶业不是双河商业的主营业务,但张家隐以双河镇第一大地主的身份,从前提起张这个姓氏,镇上百姓想起的可不是卖珠宝的大善人张府,而是铁公鸡地主张家。
杜三娘没有开口,她虽然知道梁嫂子并非没有见识的村妇,可她忽然开口,还隐约夸赞沈夫人家的女儿,可有些奇怪。
杜三娘想起沈小姐十六岁,而梁嫂子的长子年过十八,虽还不到及冠之年,但即便如今定下婚事,三书六礼也得走个一两年,如此,年纪可就正好了。
梁太太从容不迫的继续开口,笑道:“女孩子和顺柔善自然是好,可娶进门的媳妇,当家理事是一点,而且夫妻相处也不是要处处谦让,大家可别笑话我,我是没个女儿,不然肯定教出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到时候嫁了人,只怕三天两头亲家就要找我诉苦了!”
她说到最后开了个笑话。
有人笑问道:“梁太太,令公子也到大喜的年纪,您要找个什么样的儿媳妇,咱们这里有女儿的人家差不多都来了,也想听一听呢!”
那人连笑带戏谑,众人也不当真,跟着起哄。
梁太太笑望了远处的女孩子们一眼,笑道:“这里的女儿家都是冰清玉洁的好姑娘,犬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福气,可不敢随意开口。
”
她笑道:“不过我是喜欢爽朗大方的女孩子,只是这娶媳妇还是要看缘分,有缘,看起来不般配的姻缘,人家还就过得和和美美,无缘,强求也是不行。
”
坐在这里的都是已婚至少几年的妇人,闻言都颇有感触的面露赞同。
她们看起来比寻常百姓不愁吃穿,也算锦衣玉食,可也不是都过的好的。
有几位嫁人前颇有美名的年轻夫人,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可几乎不见原来的模样了。
气氛一时低迷,还是善于说笑的几位太太笑道:“咱们这里等着娶媳妇,嫁女儿不少,不妨都谈谈选女婿,娶媳妇的标准,有了合适的,现在就能见面了。
”
“不错,咱们这些人家的姑娘,也不是那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今天也是个好机会!”
这些太太们参加各种宴会,花会,聚在一起,常说的也就是各家八卦,子女婚事。
这次和会带了长大成人的女儿来的太太,也存着给镇上的人家看看,自家也好瞧瞧有没有好儿郎。
当然,张府办宴的主角,张家的三位表小姐,都被有适龄儿郎的太太夫人们忽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