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高升带着礼物拜访了乐安几乎所有的地主,和除了姐夫的另外两家谈好了生意,约定了供货量和价格。
田高升没有答应姐姐到黄家住的要求,他一天早出晚归,黄家如今虽然是姐姐当家,但老太太健在,加上弟弟弟妹侄子侄女一大家人,他住灯笼胡同省事多了。
田高升在乐安待了两天,拿着姐夫打听来的消息,乘船回双河。
进入三伏天,双河镇上出来做工的人也都懒懒散散的模样。
“老王,你听说了吗?”
“什么?”
在码头角落的阴凉地里,一群打着赤膊的汉子坐在石头上闲聊。
这样的天气,码头上也只有靠着卖力气养家的人,连卖饭卖冰的小贩也只有早晚出摊。
快到中午,这些汉子还没有挣够一天的花销,心情也像被炙烤的青石板一样,听到有人神神秘秘的说话,也没有凑趣的心思。
那人用发黄湿透的手巾抹了把脸,脸色带着隐秘的兴奋。
“你们知道翠微坊的盈盈姑娘是被谁赎身了吗?”
“不是个当官的就是个大富商,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有人不屑道。
“你这话说的,老刘,你说说盈盈姑娘是被那家老爷赎身了?可怜那盈盈一握的小腰,别落到不懂怜香惜玉的人手里!”
几个人已将那个老刘围起来,其他已经躺下午睡的汉子,耳朵也竖起来。
这些大老粗自然没机会去一掷千金的翠微坊快活一次,可对一年前突然销声匿迹的翠微坊的花魁盈盈姑娘可是扼腕不已。
翠微坊是三年前才落户双河镇,一来就将镇上的几家青楼楚馆比成了山沟里的土鸡。
每年中秋前后,翠微坊会办一次菊花会。
河面搭上花台,姑娘们弹琴,唱曲,跳舞,供有钱有权的贵人赏玩。
镇上的百姓们是没有闲钱去买票现场看美人,有些人就蹲在玉泉河边听曲,还有人爬上树顶,能远远看到曼妙的舞姿。
盈盈姑娘在翠微坊迁进来时就是坊里的花魁,还是个清馆儿。
抗包为生的大老粗只远远看过她在花台上似乎要御风而去的飞仙舞,真正的模样是不曾见过的
不过这不妨碍他们闲暇时想一下那肯定与他们无缘的美人。
“哎呀,你们不要急,听我慢慢说来。
”
老刘脸色得意,爱说八卦的人总是希望听众积极一些,看着他们专注的模样,心里才能满足。
“盈盈是翠微坊的头牌姑娘,而且到现在也才双十年华,当年她的赎身银子可是不低。
”
“谁不知道,听说翠微坊的老鸨放走盈盈姑娘后,恨不能上吊,现在的头牌飞仙姑娘的招牌飞仙舞,跳的可没有盈盈姑娘好,镇上的老爷们可不像从前,为了看场舞,就洒下千金!”
“我跟你们说一件事,你们肯定不晓得,这还是我一个给翠微坊送酒的老大哥告诉我的,盈盈姑娘听说原是不愿意从良的,那老鸨贪图她的身价银子,逼着她走,后来没了盈盈姑娘,坊里的生意一落千丈,现在论起花魁娘子,飞仙姑娘可比不过盼秋娘子!”
“你知道什么,飞仙姑娘就算不比盈盈姑娘,也比盼秋娘子强一条街去!”
“你又知道什么?”
“好了,你们说的再多,有人亲眼见过?吵什么!”
老刘大吼一声,众人一静,哄笑起来。
“老刘,你知道你说!”
“就是,我们没见过,你见过啊!”
老刘争辩道:“我,我当然见过,现在不就和你们说,急什么,还听不听了!”
“好,听,听,你别磨叽了!”
“你怎么能见到?”
有人又怀疑道。
老刘压了下手,牛气哄哄道:“我骗你们是王八犊子,盈盈姑娘人就在乐安呢!”
他不等这群瘪三起哄,继续道:“我前两天不是去了趟乐安,听人说那边河里有手掌大的螃蟹,笑什么,我不知道是假的!你们一个个的肯定也有去的,谁让现在有钱人家都喜欢吃螃蟹,越大值钱,没二两肉的家伙,这么大的就要两分银子。
”他比划了一下。
忽然一拍脑袋,骂道:“嗨!我都被你们气混了,到那我才想起来,这个时节,螃蟹都没长成呢,不知道哪个坏心眼的传的流言,我家有个亲戚在那,才没住大街,我从亲戚嘴里知道,乐安红狮子胡同有个老爷置了外宅养个小,就是盈盈姑娘!”
“真的?老刘,你亲戚见过盈盈姑娘吗,怎么知道的?”
“听说盈盈姑娘的身价老鸨开价八千,乐安的最有钱的黄老爷,也不能花万把两银子买个小吧!”
“谁说一定是黄老爷,不能是哪个走商的买了宅子安置盈盈姑娘!”
这些每天赚不过几钱银子的汉子,说起万两千金,舌头到不打结。
“你到说对一半,盈盈姑娘确实是被藏在乐安的,不过不是哪个客商,就是咱镇上的老爷!”
这下连躺在青石板办的汉子也加入了讨论。
一个说是张老爷,一个说是王老爷,还有猜是田老爷,张家大少爷,等等。
他们也各有理由。
“张老爷如今还是龙马精神,张老夫人可是半老徐娘也不是了,家里也没有美妾,以他老人家的身家,花八千银子买个美娇娘易如反掌。
”
有人有不同意见。
”张老爷德高望重,就是真要纳小,也不用金屋藏娇。
一家之主,而且张夫人的娘家亲戚都不成器,别说给她撑腰,现在还赖在张家,吃喝都靠着张老爷,他就是纳个青楼女子,张夫人也不敢说话!”
这话赢得众人赞同。
都催促道老刘别卖关子。
老刘轻咳一声,道:“这人大家都知道,是去年才中举的林举人林老爷,盈盈姑娘住的宅子就是林老爷买的!”
这可真让人猜不到,
有人道:“不对吧,我听说林老爷是许家的女婿。
”
有人笑道:“许家的女婿怎么了,林老爷都是举人了,,许家还能管他纳不纳小,再说林老爷把人养在外面,也是给许家面子了。
”
“不是,咱们镇上又不是没出过举人,上回我记得王家湾出了王举人,年纪比林举人还小,老王,你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我就是王家湾人,那个王举人的就是我们里长家的二儿子,现在也才三十出头,我俺们村还有个杜举人,年纪到是一大把了。
”
“没听你说过啊老王,你们村里居然有两个举人老爷,了不得!”
“你们不举得奇怪吗?林老爷去年才成了举人,这么有钱,比镇上一些开铺子的老爷还有钱!!”
“这有什么怪的,许家可是开着“米满仓”万丰粮行,给举人女婿几万两的银子花花,也不奇怪吧!“
他话音一落,众人都笑起来。
这些兜里没有几两银子的粗汉,就举人老爷金屋藏娇,扯到了家有胭脂虎,还有那些老爷们有惧内之症。
就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快乐的过了一个下午。
傍晚再次抗了一回货物,这些粗汉捏着铜钱,已经成家有了孩子,有几个心疼的摸出几枚买了一块冰浸的蜜糕,他们捧着荷叶包快步回家,走的快些家里的孩子还能吃上沾着冰粒的甜糕。
大多数的汉子还是看着小贩占据了位置开始将米酒汤圆,馄饨包子这些香味扑鼻的吃食摆上,他们咽了咽口水,还是艰难的转头回家。
他们家里,腰身如水桶,手上也布满粗茧的婆娘已将热气腾腾的饭食做好,看着馋嘴的孩子,等待当家人回家。
今天听到的举人老爷,花魁美人的故事,也会成为饭上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