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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还没有下明旨婚配,但楚王这回回得京来,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娶妻,是以在楚王还未回京的前半年,楚王府就在内务府以及工部礼部三方同共‘操’力下,粉刷修葺一番。
王府的正院甘霖院,是楚王居住的,日后王妃也要入住这儿,而两位侧妃,奉国公府的小姐身份,皇后的亲侄‘女’,楚王的嫡亲表妹,身份自然也是尊贵的,名正言顺,理所当然地住进仅次于甘霖院的落月轩。知道这位未来的侧妃娘娘喜奢华,亲朱派的总管早已赶着把落月轩粉饰得金碧耀煌,尊贵无比。
而另一位侧妃的院落,自然就是与落月轩一般大的静心苑。
因为不知道这位王氏侧妃的脾**好,只知道此人身份低微,只是一介平民,但却是楚王比较重视的人物,自然也不敢怠慢,静心苑被布置好后,赵九凌前去看了下,觉得还不错,只是颜‘色’太过华丽了,“大红的颜‘色’太过刺眼,换些清爽的颜‘色’罢。”
一些有眼‘色’的奴才见他不去正院,不去落月轩,却唯独跑到这儿来指挥,瞬间猜到了什么,连忙领命而去。
“枕头换掉,太高了,换成平角的,再矮些的枕头,至多三寸高就成了。”
“把这芭蕉树移开,栽上桂‘花’树,还有这片竹林,还有这些仙鹤飞禽,全移走,打上一座池塘,栽上荷‘花’……”
“这儿再打一道‘门’,开一条路,要与我的外书房和练武厅相通才成。”
亲近楚王的人都知道,王爷白日里很少呆在正院,平时候若是在府里,要不在外书房,要不就在练武厅。而今日王爷的举动,足可以证明,这未还未曾谋过面的王氏侧妃,果真得王爷的宠爱。
连朱‘棒’槌也在嘀咕着,“我素日里也观察着,王爷对王姑娘不过是有些小小的想法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稀罕了?”
到底只是‘侍’卫,朱‘棒’槌不敢把这话明说问出来,但身为王爷的首席幕僚的穆少清却敢。
赵九凌被问得愣了好半天,这才说:“我也不清楚,刚开始着实没想过要娶她的。可自从被皇兄提了出来,心里就期待得厉害。”
“这么说来,九爷其实已经爱上王锦绣了,而自己却一直没有发现,是不?”
赵九凌怔住,这怎么可能!
他只不过是,有些喜欢她罢了,不喜欢她对自己冷淡,不喜欢她把自己当成普通人对待。他只不过……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仅此而已。
金剑从外头奔进来,“王爷,金陵来的飞鸽传书。”
赵九凌看了他一眼,接过纸条,看了起来,忽然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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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钟二夫人拿了锦绣的珊瑚串珠,算作与顾府的定情信物,一向谨守礼法的顾夫人便知道,她儿子与锦绣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想着自己唯一的儿子,金尊‘玉’贵又娇生愤养的宝贝儿子,这辈子再无缘娶得尊贵的大家闺秀,她理想中的儿媳‘妇’也与之无缘,顾夫人一连几天郁闷到吃不下饭。
元宵一过,顾炎就离了金陵,远去了贵州,身边没了个规劝之人,顾夫人对锦绣越发看不顺眼,所幸王妈妈还算实城,不时在耳边说起锦绣的好来。又说起锦绣与钟二夫人,杨府夫人,以及知府夫人关系都还不错,尤其弟弟锦‘玉’还得了名动天下的大儒的范夫子青睐,“……这些人家可都是清流派的中流砥柱,王姑娘与这些人家‘交’好,岂不与文官也挂起了勾来?对侯爷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文官集团虽然比不得勋贵的尊荣,但却是实权在手,又拥有弹勋权贵的权利,一般勋贵之家尤其像顾府这样远离京城的侯爵勋贵,就算自恃身份,不说巴接,但也绝不会去开罪。如今既然有搭上文官集团的超好条件,何乐而不为?
顾夫人面‘色’稍微好转,又经得王妈妈的苦言相劝,渐渐认了命,“罢了罢了,大概是我真的落伍了吧,跟不上候爷的眼界了。既然侯爷都说好,那这王锦绣自然是个好的。”尽管不愿承认,但顾夫人仍不得不泄气地察觉到,确实如丈夫所言,多年的养尊处忧生涯早已‘蒙’蔽了她的眼界,这近年来她不止投资失利,连带眼光也失利起来。
“禀夫人,吕夫人和吕姑娘来了。”
顾夫人坐直了身躯,扬声道:“快请进西暖阁,我马上就过去。”然后自己也赶紧对着镜子看了看,并无不妥后,方才起身,扶着王妈妈的手出了屋子,想着接将会有的刁难,顾夫人又是满嘴的苦涩。
“怎么办?人家千里迢迢的过来,如今却要失望而归,这结亲不成,万一结成仇,这可要我怎么办才好?”
王妈妈轻声道:“夫人说到哪儿去了,一没互换庚贴,二没‘交’换定情信物,甚至连丁点口风都没‘露’过。往日里不过是两家祖上是世‘交’,吕姑娘来侯府多住了两天罢了,也不过是两家感情好罢了。如今把话挑明,她们就算心里震惊,但为了闺‘女’的名声,自然不会声张,更不会对夫人您不满的,夫人您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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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朴素的石青帷饰马车缓缓停在锦绣‘药’铺的外边,从车上跳下一名丫环模样的年轻俏婢,望了锦绣‘药’铺那硕大的金字招牌,婢‘女’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对车内的人低声道:“‘奶’‘奶’,锦绣‘药’铺到了。”
车子里下来一名身穿草绿‘色’束腰长褙子,下身是湖绿‘色’的马面裙,头梳‘妇’人发型,简单的髻上只‘插’了支朴素的小凤杈,及镂空金钿梅‘花’簪子,鬓边戴了朵千叶攒珠含银珠的珠‘花’,整个人看起来朴素至极。
年轻少‘妇’抬头,望向眼前开开‘门’的‘药’铺,里头迎来送往,数个大夫一字排开,威严而和蔼,却又透着股摄人之气,这儿进出的病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穿短褐,也有穿长衫的,仔细看了进出的病人后,‘妇’人心下松了口气,她这身‘精’心穿着,在这些病人当中,还算是比较出挑的了。
有了几分底气后,‘妇’人握着丫环的手,一道进了铺子,问了病情原因后,被告之得由蒋大夫看,也得排号,目前她的前边还有十一位病人还没看。
看了那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一眼,‘妇’人很是难为情,又低声问道:“不是说这儿还有位‘女’大夫吗?”
那导医员看她一眼:“回‘奶’‘奶’的话,有是有的。只不过,那是我们东家。”
少‘妇’怔了怔,“‘女’大夫是你们东家?”
“是的。我们东家在后头给病人看病,‘奶’‘奶’您的病要紧吗?若是不要紧的话就在这儿让蒋大夫给您看吧。”
“我,还是让那你们大家看好了。”
“‘奶’‘奶’,不瞒你,您这时候是无法排上号的,目前我们东家的号都排到明天了。今儿个实在是没法子给您排号了。”
“排号?那是什么?”
等导医员解释了一通后,少‘妇’面‘色’垮了下来,身旁的婢‘女’也兀自焦急,小声道:“‘奶’‘奶’,再过大半个时辰,夫人就要回来了。要不,我们就排明天的号吧。”
少‘妇’心下不豫,但也知道她的病只适合‘女’大夫看,也只好如此了。
“也罢,也让这位小哥给排个号吧,我,明日再来。”在掏钱的时候,她‘肉’痛死了,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看病还要买编号,而这个编号居然也要‘花’钱,并且还不低,居然还要三十个钱。
排了号后,看了日期,居然是明日的二十八号,少‘妇’让丫头把纸条收起,离了‘药’铺,在上车之前,再度望了眼‘药’铺,发出长长的叹息,“想不到,金陵城竟繁华到如此地步。连一个‘药’铺都有如此排场。”
丫环沉默了会,轻声道:“这有什么的,听上头传来可靠的消息,老太爷已走了谨阳侯爷的‘门’路,就能当上金陵知府了。等这一任知府满任后,老太爷就可以胜任了。到时候,顶着知府大人千金的名头,还怕这些人不巴结您?”
少‘妇’总算‘露’出了些许欣慰。
……
傍晚时分,数辆华丽的马车熟‘门’熟路地驶进锦绣‘药’铺,守在‘药’铺后‘门’处的小厮也是熟‘门’熟路地上前拉住缰绳,对着从车上下来的管事模样的婆子笑着招着招呼,一翻‘交’涉后,那婆子对车内的主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华丽的马车内,下来一位中年贵‘妇’,以及一个神‘色’略带忧愁的少‘妇’,以及一个俏丽少‘女’来。
少‘女’下得车来,四处望了望,哼了哼,‘阴’着脸问那小厮,“王锦绣在哪,还不让她出来见我。”
少‘妇’连忙道:“四妹,休得无礼。王大夫的规矩是病人自动登‘门’,我们还得另行排号看诊,哪有她过来给咱们看病的道理。走吧,先进去排队吧。”
少‘女’越发恼怒,“大姐,咱们是什么身份?她一个小小的大夫,不紧着过来给云哥儿看病,还要咱们去将就她,这是什么理儿?”
中年贵‘妇’也一脸的不悦,对大‘女’儿道:“越发糊涂了。你要记着,你就算嫁入李家,但仍是我魏国公府的嫡长‘女’。堂堂名‘门’贵‘女’看个病,不让大夫登‘门’反而自己跑来将就人家,还要不要体面?”
少‘女’苦笑:“娘,四妹,你们有所不知,这王锦绣行医规矩便是如此,人家有这个本事与魄力,咱们不得不服。更何况,云哥儿这病,连御医都说不好治,也只能请王大夫试试了。”
少‘女’面‘色’越发不好看了,“什么有本事,还不是仗着谨阳侯府的势。”她斜眼看了那名小厮一眼,后者至始至终都是一脸恭敬地低着头,看不出神情,却越发让人讨厌起来,“若不能有谨阳侯府给她撑着,她敢立下这样的规矩?早就让人给打死了。”
那位小厮恭敬地问道:“这位小姐,您们慢慢聊,小的先行告退。”说着恭敬地退了开去,然后去招呼别的病人去了。
少‘女’跺脚,“娘,大姐,你们可瞧到了,连一个下人都这般无礼。”
“四妹,这是人家的地盘,如今又是咱们有求于人家,就少说两句吧。”少‘妇’很是无耐,自己的娘真是惯坏她了。
因是昨天就来排过号,所以今天很快就轮到他们了,“二十六号,李云。”少‘妇’心下一喜,赶紧对‘乳’母招了招手,“快,排到咱们了,快进去。”
少‘女’和中年贵‘妇’互望一眼,也跟着进入一个房间,只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褂子的‘女’大夫坐到桌案后头,这‘女’大夫年纪很轻,头发束在白‘色’帽子里,只‘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孔来,想必这位便是传说中的名动金陵城的‘女’大夫王锦绣,谨阳侯府未来的世子夫人了。
中年贵‘妇’面‘色’‘阴’得仿佛要滴出水来,近乎挑剔地打量了王锦绣,又见她见了自己一行人,一不起身,二不问候,头也不抬地看着手上的单子,越发不满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