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太太清醒过来后得知儿子死在手术台上,差点又一口气没能提上来,锦绣轻轻安抚着她,“老太太,人死不能复生,您一定要保重自己。虽然我们尽了全力,但张员外仍是死在手术台上。手术没能成功,我们也很遗嘱,但我仍要代表杏林界感‘激’老太太。”
张员外的病本来就没了救,找锦绣来医治也不过是抱着死刀当活马医,手术仍是以失败告终,张老太太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一时气急攻心。但这会子已经平复过来,她吸了吸鼻子,说:“王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锦绣一脸诚恳地道,“张员外病情凶陷,我是没有多少把握的。但我仍是做了,一来,是医者对生命孜孜追求的职责。二来,是我们身为医者对医术技艺境界的追求。张员外虽然死了,但我们通过打开他的肚子,彻底了解到并接触肠痈患者晚期的症状以及应治之法。张员外虽然没能救活,但仍是给了我们重要的启发。我相信,以后再遇上像张员外这样病症的患者,我们就有更大的把握医治。张员外虽死犹荣,理应得到我王锦绣及其所有弟子的尊敬。而老太太您深明大义,明知张员外无法救活,仍是让我们设施手术,这是对我们的信任,以及支持。也使得我们彻底了解了肠痈病症,为将来医学的改进作出了重大贡献。也让我们增长了见识,为将来医治肠痈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现在我宣布,张员外的大名以及病症,将会写到大周朝疑难杂症史里,让世世代代的后代子孙记下张员外的大名。”
锦绣诚恳而大义禀然又官方的话当场让不少的人感动到双眼湿润。
张老太太双目含泪,‘激’动地拉着锦绣的手,“王大人这话可就见外了。是犬子没福气,也不能怨王大人,王大人已经尽够了职责,实在没必要这么做的,”听了锦绣刚才的话,张老夫人的悲伤全没了,取而代之的全是自豪‘激’动。
她的儿子虽死犹荣,她的儿子要将记入大周朝疑难杂症史里,让世世代代子孙记住他。
她的儿子让太医们见识了肠痈的晚期症状,也让太医们增长了见识,为将来医治肠痈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一直默默流泪的张大夫人也停止了哭泣,呆呆地望着锦绣。
她的丈夫,死在手术台上,却是虽死犹荣。
她那受尽折磨的丈夫,要被这位王大人记入大周朝疑难杂症史里,还要让世世代代的子孙记下她丈夫的大名?
锦绣握着张老太太的手,坚定且诚恳地说:“老太太,张员外给我们提供了最原始最真实的肠痈病症,对我们在研究医治肠痈方面确实作出了重大贡献。我当然要感‘激’他,更要感‘激’老太太,还有张夫人。”锦绣冲着两位‘妇’人深深鞠躬,“请受锦绣一拜。”
齐玄英等人也跟着深深一拜。
李太医杨太医犹豫了片刻,也跟着鞠躬,但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的。
张员外的病本来就没治了,做了也是以失败告终。死了就死了,反正手术前就说得清楚了。何必还要给戴如此高的帽子?
锦绣又道:“张员外虽然不幸死在手术台上,但他的尸体对我们仍有着极重大的医用价值。请老太太准许我们再继续研究张员外的尸身,可好?我想,有了张员外这个前车之鉴,以及他的牺牲,相信会为以后的肠痈患者带来福音的。”
古人一向有着身之发肤,受之父母。就连头发指甲这些都是不能随意剪掉的,更何况是身体被动用。但刚才锦绣那番话却让张老太太‘激’动自豪着,一时间倒没多少犹豫,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虽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若真能为大人以及后头的人做点什么,老身也是愿意的。王大人请自便吧。”
而张夫人原想阻止,但想着刚才锦绣说的话,滚到嘴边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锦绣感‘激’地对老太太道:“多谢老太太,多谢夫人。”
当着一屋子的人,锦绣对着弟子们朗声道,“在医疗工作中,尸体解剖对医学工作者极为重要,因此人体解剖医学是每个弟子必修的基础课程。大夫的医德是非常重要的,可以说首先是医德,其次才是医术,大夫的培养首先是从人体解剖学开始的,对于那些捐赠的遗体,一定要充分尊重并予以致敬。”
锦绣义正严辞的陈述让所有弟子员工们都深深震憾着,李杨两位太医也怔了怔,很快又肃然起敬来。
而一六旁的张氏家人也是感动得双目含泪,这位王大人,不但是神医,医德也是没得说的。仁医仁术,当真是少见了。
锦绣又对众人严肃地说,“在解剖之前,大夫以及弟子都要对着尸体三鞠躬,并默哀致敬,在心里从一默数至一百八十。表示对献身医学事业的崇高者致敬。”
然后转身,对尸体鞠躬,再默哀。其他人跟着照做,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
张老太太婆媳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不停地拭泪。
接下来,锦绣换上手术服,继续在已死去的张员外的肚子里‘操’‘弄’着,她现在正示范大家如何清理肚腹脏物,对于腹膜炎的病症如何分辩治理……什么叫肠梗阻,以及肠梗阻发作的病因以及医治之法全讲解一通后,又趁此机会让大家了解人体腹腔内的各种器官以及骨骼。
这回锦绣主动婉拒了诊费,但张老太太仍是非常康慨地给锦绣一匣子的贵重礼物,说是对锦绣的一点小小心意。锦绣再三推辞,只得接受,又一翻歌功颂德。
连李太医二人也得了不少好处,但二人全都坚绝婉拒,待离开张府时,李太医望着锦绣等人的车子,目光复杂。当他收回视线,准备赶上去时,发现杨太医却是面‘色’‘潮’红,全身颤抖,望着锦绣远去的身影却是带着狂热。
李太医不屑地微哼了声,很想刺他两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微微长叹,拍了杨太医的手道:“走吧。今儿没事,去看看王大人要如何处置张员外的尸体。”
杨太医怔了怔,说:“今儿是除夕……”
李太医哼了哼说:“那又如何?反正总督府的团圆宴也没你我的份。”与其去赴没必要的应酬,还不如做些实际点的事。
“可是,王大人那……会让你我去观摩?”
“老杨,我忽然有个很冲动的想法。”
“什么想法?”
“拜王大人为师。”
……
今天是除夕,按往年的规矩,自是要先祭拜灶神,给亲人烧纸钱,然后与家人吃团圆饭,不过今年全都给省去了。因为这群医痴们在四喜胡同的屋子里继续让锦绣给上了一堂人体器官的课程。
带着好奇,李杨二位太医也去了四喜胡同,也没让他们失望,锦绣也很大方地接纳了他们,待把人体骨骼熟悉后,讲解人体各种器官,以及病变功能。
锦绣这边忙得热火朝天,而总督府衙也是人声鼎沸,杯酒‘交’错。
沈无夜虽然只是从八品的校蔚,但因韩国公世子的身份,也在受邀之列。
酒足饭饭后,沈无夜找到一个下人,“锦绣住在哪个院子里?”
“王大人住在悠然阁。”
“悠然阁怎么走?”
“这个……”下人迟疑的目光望向赵九凌。
赵九凌放下酒杯,神‘色’冷淡地望了过来,“你找锦绣做甚?又病了?”
“没。只是好些天没见到她了,怪想念的。”沈无夜直言不违,“九哥,您也知道,平时候小弟一直在中路军营,与总督衙‘门’离得又远,想与锦绣见上一面,还真的‘挺’难的。这回趁着除夕夜,想瞧瞧她。”
徐子泰哈哈地笑了起来,“你小子,成天就锦绣锦绣的挂在嘴边,难不成是瞧上人家了?”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表哥也。”
徐子泰摇头,“还真敢承认呀,也不怕坏了人家王大人的名声。”
沈无夜瞪眼道,“我可不敢坏她的名声。不过等会子也要问问她,对于上回我的提议,不知考虑清楚没有。”然后抱怨道,“她也真是的,都一个多月了,也不回个话,害我干等。”
徐子泰吃了一惊,“好小子,你们‘私’定终生了?”
赵九凌据紧了手头的酒杯。
而坐在徐子泰对面,如今已经升为正四品将军的何劲则微微失了神,王锦绣与沈无夜?
一个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
一个大大咧咧,任‘性’妄为的二世祖,他们什么时候走到一起了?
沈无夜难得地红了脸,“表哥,酒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和锦绣可是清清白白的。哪有什么‘私’订终身。”
徐子泰挑眉道:“既然如此,你刚才那番话若真的传扬开去,王大人的名声岂不受你连累?”
沈无夜呆了呆,说:“那我就娶她好了。”
忽然怦的一声,众人望向声音来源,赵九凌面沉似水,对身后‘侍’立的‘侍’卫道:“沈校蔚喝酒了,你们把沈校蔚扶回去歇下吧。”
沈无夜叫道:“九哥,我没醉。我身子才好,并没喝多少酒的……”
但没有人听他的,两名‘侍’卫上前扶起他就走,沈无夜挣扎着,“不行,我现在不能走,我还没见到锦绣。”
赵九凌怒道:“你见她做甚?生病了,还是哪里又不舒服?”
“没,我没有不舒服。但就是想见她?”
“她是未出阁的‘女’子,你是外男,半夜三更的你见她做甚?传出去可是要惹闲话的。”赵九凌不由分说,“带无夜下去歇着。王锦绣还是未出阁的‘女’子,若没有公务在身,岂能随便见外男的?无夜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沈无夜被带下去后,赵九凌没由来的感到非常生气,借口病还没大好,人又有些不舒服从席上离开,一路来到悠然阁,发现悠然阁黑灯瞎火的,不由奇怪。当得知锦绣白日里出去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赵九凌勃然大怒。
“真是岂有此理,莫非她真忘了自己的职责?堂堂宣府的太医,不在府衙内供候差遣,居然成天往外跑。若是在往常,本王倒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今天可是除夕,也要往外跑,是没把本王放眼里,还是不把大周律令放眼里?”
赵九凌怒踢了脚下的盆栽,怒火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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